麦麦新封了王妃,姬小黎又被封了世子,公主府里的人忙里忙外,准备等两人的王冠和朝服送到后办一场宴席。
可姬长平一走就是三天,音信全无,麦麦的心沉得像受了潮的抹布。
第一次和麦麦吵架,刚开始姬长平觉得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火气,可越往后,她越觉得自己小题大做,麦麦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没读过多少书没上过学堂,自己实在没必要同麦麦生气。再加上她在其他人的府邸里借住了几天,觉得哪都没有家里舒服。家里的床多软啊,饭菜多合口味啊,晚上还能抱着香喷喷的小丫头睡觉,还是赶紧回家吧。
于是,她准备了一些礼物磨磨蹭蹭地回家。
一进卧室门,麦麦面朝墙壁睡着。姬长平一声不吭地换上睡袍,拉开被子躺上去,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
呦,她在外面鬼混了好几天,回来还想装糊涂。
麦麦一骨碌坐起身,隔着被子拍了拍姬长平:“不准睡,殿下还知道回来啊,知道殿下嫌我,不想看见我。殿下也不必发话撵人了,我是识趣的,明儿一早我就带着小黎回临州去……”
看样子装睡是装不下去了,姬长平硬着头皮坐起身,拉过麦麦的手,将一条金累丝嵌橄榄花鸟纹手链放在她手心。
“睡吧,困。”姬长平睡眼惺忪,精疲力尽。
麦麦一愣,随后哼了声:“哼,别以为拿这点小东西就能……”
姬长平在枕头边捞了一把,又把一条金累丝嵌青金石项链放在她手心:“别吵架,以后府里的钱都由你管,在公主府你是老大,你什么都对。”
麦麦又是一愣:“我不是贪财,我只是同你争论几句你就生气,几天几夜不回家……”
姬长平又往她手里放了一挂金麒麟点翠发饰:“我好困,别数落了。”
麦麦的嘴唇疯狂地抽,想往上扬:“我不要这些,我要你和我……”
这次姬长平往她手里放了一对鸽子蛋大小的珍珠耳坠。
麦麦清了清嗓子:“好吧,我不生气了。”
姬长平松了口气,往床上一倒,盖上了被子。
麦麦也跟着她一起躺下。
可睡了一会儿麦麦又起来了,还从她身上翻了过去。
“麦麦,你干嘛?”姬长平不解。
“我睡不着,”麦麦飞快地穿上鞋,朝守夜丫鬟喊,“快快快,掌灯,把我的衣裳都搬出来,我要看看这些新首饰搭配什么衣裳合适,呵呵呵呵……”
原来在家里想睡个安稳觉也不容易,姬长平翻了个身,伸手堵着耳朵继续睡。
这次回京,麦麦终于过上了梦想中的踏实日子。
有了太后的敕封,她成了正儿八经的公主府女主人,享受朝廷俸禄,每到重要的节日还得协助皇后处理事务。姬长平又把家里收成全交给她管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她一下子变成了掉进米缸的小老鼠,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见的世面多了,她平时聊的事也多了。什么皇上新纳了一名贵妃,宠冠后宫。什么应王宠妾灭妻,气得应王妃打了且良娣十个大嘴巴子。还有什么宰相夫人在寿宴上贪嘴,积了食。宋学士的姑娘得了女儿痨,齐祭酒家想退婚,庆王妃替宋家出头,到齐府骂了一通……
姬长平虽然这阵子不再领兵打仗,但她每天得上朝,回家还得处理军报,练功,教孩子,累得精疲力尽,每次听到麦麦说那些家长里短都昏昏欲睡。为了让麦麦长点学识,她试着请了几名夫子教麦麦学东西。可麦麦觉得,之前学各种东西是为了吸引姬长平,如今姬长平已经成了自己的枕边人,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地学习呢?有学习的功夫,还不如每天仔细琢磨一下怎么花钱。
于是,麦麦在学习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于是,姬长平发现自家的小丫头除了在嚼舌根这件事上颇具天赋外,其他方面的能力平平,实在无可奈何,也就随麦麦去了。
这样逍遥的日子过了两年,麦麦今非昔比,从被别人议论的小弃妇、公主府里的稀奇王妃荣升为燕国京城第一大嘴巴,各大珠宝铺和裁缝铺第一尊贵的座上宾,各大饭庄第一贵客……
不管走到哪都浑身绫罗绸缎,满头珠翠,一群命妇前呼后拥,说不尽的富贵,耍不尽的威风。
这阵子京城来了个新戏班子,麦麦自然要去看热闹的。其实她把戏班子请到公主府唱戏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还怎么让别人看到自己新打的头面和新做衣裳呢?
偏巧,这天姬长平提早下了朝。她换上朴素的男装,和十四皇子姬长君一起到戏园子喝酒聊天。
两人正聊得起劲,忽然姬长君吸了口气,抓住姬长平的手臂使劲摇:“阿姐,快看,摇钱树成精了。”
姬长平往楼下一看,顿时觉得眼睛被晃得发花。
只见麦麦在一群命妇的前呼后拥下趾高气扬地走进了戏园子。她扎扎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戴着一顶比她个子还高的摇钱树发冠,发冠上缀满了红蓝黄绿各色宝石,阳光一照四周到处是五颜六色的光。大概是发冠太重的缘故,身后还跟着两个手拿金叉帮她叉头发的侍女。她脸上涂着厚厚的鸭蛋粉,眉心贴着金箔花钿。身上穿着明黄色露肩云锦裙,裙尾长五六米,上面绣着金灿灿的蛟龙。
有她带头,随行的其他命妇也都穿金戴金,个个金灿灿的,像极了庙里的鎏金仙女塑像。
姬长平有点沮丧,这两年家里开支巨大,但她已经把家交给麦麦打理,家里的事便由麦麦做主,她也很少管。现在想想,这几年府里挣的钱估计都变成麦麦头上那一颗颗摇钱树了。平时麦麦在家打扮得也不出格啊,怎么出门的时候如此张扬?
姬长君按着肚子,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阿姐,你对嫂子也太宠了些。”
姬长平白了他一眼:“本座就喜欢她这样。”
“她的发冠越制了吧,皇后娘娘也没那么高的……”
姬长平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又如何?可有谁不服?”
姬长君赶紧摇头。
美美地向众人炫耀了自己刚打的发冠,麦麦心情甚好,她抬手示意戏台上的演员开始演出。
见王妃来看表演,戏子们激动异常,认真演了起来。
可台上刚唱了几句,几名观众突然暴起,持剑刺向二楼的姬长平。
周围的亲卫赶紧上前护着麦麦往戏园子外面走。
知道自己的亲卫武艺高强,麦麦不慌不忙地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打听:“谁和谁打起来了?哎,你们打听一下,谁和谁打起来了?”
走着走着,她的头发像是被谁拽住了,抬眼一看,原来是发冠卡在了门框上,气得她大骂侍卫:“要死要死,没看见我的头发卡住了?还走呢?”
侍卫这才发现她的窘境,急忙帮她拔发冠。
她又急了:“小心啊,别弄坏了,刚打的头冠呢。”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轻轻落在她面前,是姬长平。
麦麦一愣,随后尬笑:“殿下,刚才那些人是在刺杀你吗?”
平时姬长平也是爱美的女子,不过姬长平不喜欢戴过多的首饰,所以麦麦知道,姬长平一定觉得自己今天的打扮很丑。
姬长平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点子,将匕首收回腰间,似笑非笑:“嗯……”
麦麦下意识地想上前关心她:“你有没有受伤啊?”
可惜她的发冠被卡在门框上,脑袋一动也不能动。
姬长平眨了眨眼,轻声吩咐:“把门框拆了吧。”说完转身走了。
“殿下你去哪啊?”麦麦想追上去,又动惮不得,只能甜甜地喊,“我们一起回家嘛。”
“本座进宫办事。”姬长平头也不回。
“嫂子……”姬长君笑嘻嘻地走到麦麦身边,“您的头饰谁打的,真好看。”
麦麦得了意,嘿嘿一笑:“这副头面用了二十斤黄金和一百枚宝石,自然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