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
高佑洋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厚重的眼皮眯出了两条细缝。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短袖后背浸湿了一片,臃肿的身形不断冒出热气,十分想立刻离开这个密闭不透气的昏暗场地。
高佑洋身边的女生还愣是读不懂他的表情,一边拽着他的手臂硬是往人群中挤,一边把昂贵的单反相机往他手里塞,嘴里碎碎叨叨:
“我是你小姑,你不得听我的?小姑叫你帮忙追一下星不过分吧?你一米八多的个子一览众山小的优势啊,快帮我录一下我爱豆的现场!”
这是一个不到一百平的livehouse,最前方有一个长方形的小舞台,舞台前面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绝大多数都是女生,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不等,举着花花绿绿的应援棒,兴奋的交头接耳。
“你也是第一次来吗?”
“不,我都来了第三次,我已经追了C团的每一场线下了!这一次可是专场,呜呜呜好激动!”
“choice的队长谷中梁长得好帅啊啊啊,我是他的单推粉!”
“不止谷中梁帅,C团的歌担舞担Rap担都很帅啊!我all in!”
高佑洋望着小鸟般叽叽喳喳的女生们,再看看一身臭汗的自己,十分抗拒的往后退,身体甚至后倾到夸张的呈45度角,一点都不想和人肢体接触。
“你这个家伙!”赵盛玉实在是拉不动高佑洋,气喘吁吁的瞪着他,“不管了,我要自己挤进去看了,你就站在外圈吧!记住,你一定要把所有舞台全部录下来!尤其着重拍谷中梁的舞台,就是队伍里那个最高最帅的金发帅哥,听到没有!”
高佑洋露出烦躁的表情,在赵盛玉的瞪视下,不情不愿的点了下头。
“拿单反录像,真是浪费。”高佑洋面无表情的嘀咕着,手上却乖乖调试着镜头,“……还拍什么破男团,听都没听说过。”
他的声音很小,还是引来了一些视线投射过来,高佑洋顿时噤声,板着一张生人勿扰的脸,默默后退隔出一段距离。
“……胖子……男粉……?”
高佑洋举起单反,往脸上一盖,遮住心虚的神色,装模作样的准备拍摄。
恰逢一位主持人面带微笑的走上台,说了几句客套的开场白,集中在舞台上的激光灯骤暗,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舞台前小范围的惊呼声。
“嘘,安静。”有个清朗的男声笑了起来,发出虚虚的气音,“节目很快就开始了,不要着急。”
高佑洋闻言拧了拧眉,想起了他那风流轻佻的亲哥,也经常说这种油腻暧昧的话,偏偏小女生都吃他这一套。
台下的喧哗顿时平静了下来,呼吸声此起彼伏,众位粉丝或是举起荧光应援棒轻轻挥舞,或是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开启录像模式,放眼望去一排排密密麻麻的。
莹莹微光积少成多,聚集着撒向舞台,影影绰绰间,勉强能看到台上站了五个人,呈一字型站成竖直的一队。
音乐在舞台上炸开,伴随着霓虹的灯光、女生的尖叫,男团爱豆散成人字形的排位,开始卖力唱跳。
到底是出道不久籍籍无名的小糊团,吐字不清的唱腔、杂乱无序的走位以及差强人意的舞蹈,除了脸和身材能看,其他好像没有优势了。
喧闹声与音响声混杂在一起,高佑洋的脑子被吵得嗡嗡作响,搞不懂女生们在激动什么,勉强打起精神录制舞台现场。
突然,一道独特的嗓音横冲直撞的闯入耳膜,低沉中带着沙砾感,劈开了单调无聊的空气。
像溪水潺潺流过沙床,又似羽毛轻轻扫过心尖,痒痒的,酥麻战栗,让人忍不住抬眼去寻找那道声音的主人。
高佑洋不知不觉抬起了头,探究的目光透过镜头淡淡扫过舞台,忽然停顿在某个穿着淡蓝帽衫的、一头玫红发色的男孩身上。
他看起来年龄很小,十六七岁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张扬的发色也压不住脸上的天真稚嫩。
可他的个头高高瘦瘦,随着音乐律动的身形干脆利索、有力量感,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更衬托出他的细腰劲瘦、肩宽腿长,与他的脸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极为漂亮,眸子里点缀着细碎的亮光,像浸泡在璀璨浩瀚星河里,映照着跃动溢彩的流光,如同丝绸般顺滑淌过他的眼底。
更特别的是,他的歌声与他的外表形成了强烈反差,低哑的烟嗓非常有特点,娓娓道来的平凡唱词,却像猫舌头一样带着细小的倒钩,抓耳得让人心痒难耐。
天使的面容,魔鬼的低语,矛盾杂糅的结合体,如同磁铁般紧紧吸附住他的全部注意力。
高佑洋怔怔的望着那个聚焦了无数视线的发光体,手里的单反镜头不由自主开始跟随移动,拍摄下这个男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整场live跟下来,高佑洋的胸膛持续涨热,心跳咚咚作响,加速了浑身上下的血液流动。
等舞台上的人退场离开,全场的白炽灯开启,应援的女孩们零零散散的排队离场,高佑洋被人狠狠拍了下肩膀,他脚下踉跄了两步,才恍惚回过神。
“小佑小佑,帮小姑拍好了吗?”
赵盛玉踮着脚尖抢过单反相机,先是摸到了湿漉漉的外壳,惊讶道:“这上头怎么全是汗啊?你的手心也是,还有你的头发、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天呐,你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高佑洋的手臂被小姑一把抓紧来回晃动,汗滴顺着睫毛淌下糊住了他的眼睛,意识逐渐模糊,身形也打着晃,紧接着眼前狠狠一黑。
声贝高昂的惊叫声引来了工作人员的注意,出动了俩大汉赶紧一左一右把人架住。
高佑洋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躺着输液了。
“医生说你就是中暑了,这瓶输完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赵盛玉陪床削着苹果,嘴上忍不住埋怨了两句,“你不舒服怎么不跟小姑说?说了我肯定不会拉你一起去了。”
“幸好现在是暑假能够瞒天过海,要不然你爸妈知道了,高低得说我一顿!”赵盛玉絮絮叨叨,“唉可惜了live之后的特典会,我差点就能摸到谷中梁的手了啊啊啊。”
将削完后瘦身三分之一的苹果塞进高佑洋手中,赵盛玉拿起已经擦干净的单反相机,开始回看现场live。
她加速过了一遍,看着看着,总觉得很不对劲,指着录像奇怪道:“我不是让你拍谷中梁吗?这里和这里,你怎么都漏拍了?你不是学摄影的吗,敷衍我瞎拍过分了吧?”
高佑洋充耳不闻,安静的吃完苹果,突然问:“那个玫红色头发的男生,他叫什么名字?”
“你说谁?”赵盛玉愣了一瞬,回头看了眼录像,意外道,“你说辛一维吗?”
高佑洋紧接着道:“哪个辛哪个一哪个维?”
赵盛玉被这问题打懵了,下意识回答完之后,又听到高佑洋追问:“他多大了?”、“还在上学吗?”、“他父母为什么会让他**豆?”
赵盛玉被这咄咄逼人的问话带了节奏,愣愣的一个个回答过去:“好像是17岁,只比你小一年,应该没上学了,他父母的情况我不知……”
“等等,问那么多干嘛?你查户口吗?”赵盛玉有些纳闷,说着说着,忽然回过味来,“我靠,我说你怎么好像在拍另一个人?你是不是在拍辛一维?”
“你该不会迷上他了吧?”
*
高佑洋骤然睁眼,坐在床上冷静了两秒,揉了揉头发,他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还梦到了八年前。
手机反扣在床上,翻过面来,仍然停留在置顶的聊天记录页面,长达两分钟的语音条早已被播放完,下拉到最新记录,对方还是没有回复,只有他一人在自言自语。
“佑佑!你小姑来啦!”高婉宁在门外敲了敲,“还特意给你带了礼物哦。”
“知道了!”高佑洋提高声音回了一句,走出卧室时穿了一身休闲运动服,减去了浑身的冷峻,年轻稚气了几岁,像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的爆帅体育生,多瞧一眼就觉得脸颊发烫。
赵盛玉看到侄子的时候,双眼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绕着高佑洋转了一圈,口中啧啧赞叹道:“天呐,军营真是个让人脱胎换骨的地方!要不是看着你从房间里出来,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高佑洋那个小胖子!”
高佑洋:“……”
赵盛玉眼睛一弯,抬起两只手虚空抓了抓,笑得格外猥琐:“有没有胸肌腹肌?给小姑摸一摸嘿嘿。”
高佑洋默默后退一步,扯过一旁的赵佐洋,赵佐洋挑了挑眉,大方的掀开下衣摆露出漂亮的腹肌,笑道:“来来来,小姑可以摸摸我的。”
赵盛玉笑容逐渐消失,顿时失去兴趣,干笑道:“我可不敢摸老板的腹肌,再说老男人哪有小狼狗好摸啊……”
赵佐洋笑眯眯的抓住赵盛玉的手腕,往自己肚子上呼噜,毫不含糊道:“小姑别客气,老男人的腹肌也是邦邦硬的。”
赵盛玉瞬间滑跪,胡言乱语的求饶:“啊我不敢了不敢了!佐哥,行行好,我不该喊你老男人,我我是你侄女行不行?我我我保证不欺负小佑了。”
赵佐洋这才轻描淡写松了手,正经道:“小姑,小佑还是纯洁之身,你不要随便调戏他,他的腹肌是要留给他心上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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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