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澜打开自己识海的屏障,引导商珏进入。
银白流光闪过,亭下一站一坐的两人静止不动,随意识出现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海面。
一叶扁舟之上,箜澜稳住自己和商珏的身形。
“这里是我的识海,和梦境有关的部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她招来气泡包裹住自己和商珏,“我带你直接看我的记忆。”
商珏再怎么不明白当下所处之地的意义,也知道这样的行为超出了社交的正常范围,且他不欲窥探箜澜的记忆。
“如果你说的是和你有关的梦境。”他承认,“我记得。”
这话直接让箜澜愣在原地,仿佛他说的话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你记得?”
那岂不是很早就见过她了?
箜澜抓了抓脑袋,恨不得头顶再长出一个脑子来,不,一个大概率都不够,还得再多长几个。
商珏:“嗯,京大课后,箜篌共奏,我都记得。”
她当即挥散气泡,双手抱臂背过身去。
看她这样,商珏有些生涩地问,“生气了?”
“嗯。”箜澜气鼓鼓点头,“但不是气你,不对……也气,但不多,一会儿就不气了。”
识海里的她没有了猫耳和尾巴,但是从侧后方还是能看到鼓起的腮帮子,有些戳人心软的可爱。
不知道一口气吃了几个小河豚,一会儿就不气了。
商珏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眸光微闪。
此时箜澜已经不抱希望了,背对着他,语调不带起伏,干巴巴问道:“那我来这里之后的三次幻境,你能看到我吗?”
这个问题里面还藏了一个没问出来的问题:菌子中毒那天在医院,商珏是不是也看见她了?
她可记着呢,那时候手都要碰到杯子了,和程姨说话说得好好的人,突然就说要去看看程溪,还恰巧端了她要碰的那杯水。
不过也正好解了她燃眉之急,否则就要出现医院灵异事故了。
商珏听出她言下之意,并未否认。
沉默如幽灵般飘来飘去地游荡在两人中间。
箜澜细细思索了一遍,确定自己没在幻境里做什么蠢事之后,才转回身放心打破沉默:“你也是那天听到我传在你脑海里的声音之后,把一切串联起来的?”
商珏没有瞒她的必要,“更早一点,是一起去取箜篌那天。”
箜澜嘴角下撇:更加不嘻嘻了。
她就说那只猫猫头笔怎么就那么凑巧出现在那个柜子,感情是故意试探她呢。
不过,那只笔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箜澜收住自己的疑惑,将两人之间的链接具象化展示给他看,一条流光闪动的绳链两端分别扣合圈住两人手腕。
“前两次进入你梦里,是我为了试探你对我突然从猫变成人的态度,但是你的梦境对猫这个问题有些敏感。”
“所以我改了织梦术,在我们之间建立了专属梦境通道,就是你梦到站在流苏树下那天晚上,那段是我的记忆碎片,我也看到了一部分你的。”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才往下接着说,“之后就是第三次,那次是你无意间通过梦境通道进入了我梦里。”
箜澜没问他为什么梦境对猫的问题有反应,而是说:“不跟你商量就建立梦境通道是我自作主张,但是我保证它的存在更多是为了探查幻境,不会滥用。”
商珏对此并不介意,只是在她说到自己梦境问题的时候,平静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波澜。
“你……”他微启唇,声音轻得很不确定。
“坦白局结束了,本来还想带你看看我的记忆晶球,主要的正好22个。”箜澜有些可惜失去了一个分享对象。
闻言商珏抬眸,“22个?”
“对啊,一年一个嘛,等进入下一岁就会再多一个,修行部分会单独分区存放,方便我查找。”她问,“对了,你刚刚还想说什么?”
商珏眼底闪过一丝困惑,摇头,“没什么。”
从识海出来,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亭子里没有灯,只有月亮洒下的光。
站直身体,箜澜揉着和商珏贴了很久的眉心,一边活动保持了很久同一姿势的四肢。
商珏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弹出程溪给他发的消息,是问箜澜的情况,还问能不能过来看看她。
他将手机直接递给面前的箜澜,让她自己决定。
箜澜顿了一下,接过来看清消息,“那我直接回她了?”
商珏点头。
箜澜打字回复过去:它没事,活蹦乱跳的,今天时间也比较晚了,你记得好好休息,明天随时都可以过来找它。
“好了。”她将手机交还回去,商珏看也没看就直接暗灭收起来。
而此时另一边的程溪看着回过来的消息,眨了一下眼睛,看看,不太确定,再眨一下眼睛,再看看……
更不确定了。
商珏会回那么长的日常消息吗?
不会的吧,程溪向上翻了翻两人没多少的聊天记录,刚刚那一条和上面的风格迥异,真让人受宠若惊。
她甚至有些异想天开地自言自语:“这是……咪咪回的吧?小猫咪打键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对吧,小姨?”
坐她对面的程凝收起笔锋,重新蘸了墨,“要不是今天,我还不知道你这回事,那人下次再来给他打出去,自己犯了错却来纠缠你算怎么回事。”
程溪上前抱住她的胳膊,“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程凝放下毛笔,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确定神色无恙才舒心,“那小白猫平白受了无妄之灾,你是该去看看。”
-
恢复人身的箜澜自然不能再住在侧厅的猫窝里,正好一楼还有一间客房。
给商珏驳回了一个购物申请,箜澜摇了摇自己的左手,银白细窄的雕花戒圈戴在她精致如玉的手上恰到好处。
“装备自带,灵灵亲自收纳的,很齐全。”
“灵灵,你见过的。”在记忆碎片里。
翌日一早,箜澜没和商珏一起晨跑,睡到自然醒,正要舒服从大床上坐起时,整个人都僵住。
她龇牙咧嘴地用手撑着起来,掀开睡衣看自己腹部,青了一大片。
箜澜欲哭无泪,在心里把昨天那个男人捶打了好几遍才解气,等她耳朵尾巴回收了,哪怕裁决再轻,也要让他尝尝法律的铁拳。
她不理解,从小就不理解,这种不轻不重的小伤总是要到第二天一觉睡醒,才开始攻击她。
钝钝的,不算疼但磨人得紧。
商珏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穿着睡衣在客厅找东西的箜澜,身后的尾巴还在一甩一甩的。
他过去帮忙,“在找什么?”
听到他声音,箜澜回头,“在找有没有治跌打损伤的药。”用药辅助的话好得更快。
商珏从另一个方向取出药箱,却没给她跌打损伤喷雾,而是止痛药,“24小时之内要冰敷避免毛细血管继续出血。”
箜澜“啊”了一声,“你忘了,我恢复比较快,现在已经可以热敷揉药散淤血了。”
商珏不放心,“撞到哪里了。”
箜澜抿唇,“肚子。”
正要把药递给她时,商珏却皱眉停下,“是昨天伤的吗?”
见她点头,商珏放下东西要带她去医院检查,昨天唯一可能伤到的就是落水前,若是因此落入河里的,保不准不止伤到皮肉。
他眼底浮出懊恼的神色,昨天赶过去时只看到箜澜从水面沉下去,之后却没仔细问询她有没有受伤。
“不行不行。”箜澜立马制止,指着自己头顶的耳朵,“我确定只是皮肉淤血,我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
“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自己检查一下嘛。”
话说出口太快,箜澜自己也蒙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总不能让商珏悬着心担忧。
沙发上,她磨磨蹭蹭地掀起睡衣露出腰腹,但由于皮肤嫩滑白皙,青紫看起来很吓人。
商珏目光一凝,小心向她确认了周围是否有疼痛感,最后指尖停留在稍微有些浮肿的地方。
好像能透过薄薄的皮肤看到里面黑红的淤血。
“不关你的事。”看他像是自责,箜澜不自在地动了动,“我自己也忘了。”
商珏收回手,移开目光,“抱歉。”
“我可以自己上药,两三天就能好的。”箜澜转移话题,“可现在我饿了。”
“好。”
程溪是下午过来看她的,彼时箜澜变回猫窝在侧厅休息,肚子下面垫了一个温度刚好的暖垫。
为了不暴露自己肚子上的伤,最后箜澜以自己困顿想要睡觉为由挥别了她。
等程溪离开后,她才溜溜达达回客房变回来。
她说的两三天,真就两三天。
第三天早上箜澜就神清气爽起床了。
这几天她不仅在修养腹部的伤,也守着多余溢出的灵力往她识海底部钻去。
期间箜澜研究过几次,顺着灵力流动的轨迹往海底沉,期望着这些灵力就是为了给她破开海底禁制的。
但事实不如她的愿,丝丝缕缕的灵力沉入海底之后就没有然后了,禁制还是在那,她依然下不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灵力不够多的原因,她能感觉到耳朵和尾巴就快要收回去了。
想到这些灵力的来源,还有在河里时东面吸引着她的若水镇临海域,箜澜摩擦着下巴,“难不成我要再回水里淌一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