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她的准许,柯则砚幽暗的眸色被阴戾吞噬,变了个人似的揪住徐途的衣领,一拳挥在他的小腹上。
徐途来不及闪躲,硬是挨下这一拳,吃痛地喊了一声;“你大爷——”
楼上的林拒霜见他的动作,几乎是瞬间,她转身朝着门的方向跑:“我们走。”
柯则砚的拳头来的很凶,没有一下是收着力的。徐途还不过手,很快被羞恼冲昏头,吼道:“你们这群孙子瞎吗?快动手啊!”
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小弟恍若刚刚回神,五六个人一股脑地全冲向柯则砚。
柯则砚扫了他们一眼,松开徐途,抓住冲得最快的一个的手腕,利落地完成过肩摔。
林拒霜和李至赶到楼下时,女孩已经被偶然路过的李南夏趁乱拉到一边了。
她靠在李南夏肩上,额头被划伤,伤口处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朝外冒血,李南夏帮她擦拭的手帕上也沾满血迹,更有不少溢到她的掌心。
“南夏!”李至跑到她身边,看着她怀里的女孩,脸色愈发焦急,“你怎么样?”
女孩肩膀上下起伏着,惊魂未定地摇头。
林拒霜随后赶到,看清女孩的脸的那一刻,她认出来她是那天中午教室里剪纸的女孩。
她没有片刻犹豫,对着李至道:“带她去医院。”
“好。”
下一秒,她看到被李至打横抱起的女孩额头上的伤口,心口似乎被撞了一下,脑海里有什么炸开,疼得她大脑嗡鸣。
是划伤。
“这么说……”她慌忙转身,视线在一片狼籍中锁定在倒在地上的徐途身上。
他弓背趴在地上,手屈着,像是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几个小弟跟苍蝇一样烦人,缠着柯则砚不放,放倒一个又爬起来一个,始终干扰着他的视线不让他往徐途那边看。
“柯则砚,你知道吗?你刚才就像林拒霜的一条狗一样。”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原本没你什么事,可你偏要逞英雄救邹潇雪,不过,难道你就是什么好种了。”
“跟女孩子表白被拒就恼羞成怒吗?”柯则砚轻嗤,“不愧是你的人。”
他一边解决着那群人,一边情绪平淡地回着徐途。
“还有,你说的对,我确实是林拒霜的一条狗。怎么?羡慕了?”
他话说得轻佻,真假参半极尽讽刺。
徐途一愣,咬紧牙关,怒火快化为实质:“你们果然都是一样的烂人。”
柯则砚也终于挣脱最后一个人的纠缠,抽出空看清他伸出的手上握着的到底是什么。
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
他瞳孔在一瞬颤动,想躲闪但发现来不及,只能看着他跟自己的距离从三米拉进到一米。
那天晚上的情景和眼前的画面一起浮现。
魁梧的男人浑身上下裹得严实,趴在地上剧烈喘息着。柯则砚的脚边躺着一件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少年捂着腹部,死死看着他。
雨水打在他干涸的嘴唇上,他发不出声音,柯则砚分辨不出他张着嘴在说什么,只能等着救护车的到来。
绝望如潮水般快要让他窒息。
前方的男人突然拿起刀冲向他,猝不及防间,他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刀口。
脚边少年用尽最后力气喊出的声音和耳边突然响起的少女的呼喊声交叠,打碎他眼前的幻境,任由落日照耀在他模糊的视野。
“跑啊——”
清淡的芙蓉花香萦绕在他的鼻头,他身子向后倒去,一道单薄背影突然闯入他的视野,挡在他面前。
她遮住刺眼的光,发丝拂过他的手背。
一瞬间,他的心跳快要静止。
玻璃碎片擦过她的手臂,溅出几滴血。林拒霜拧眉闷哼一声,抓住徐途的手臂,反身一脚踢掉他手上的碎片。
柯则砚的背重重砸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
碎片飞出去几米远,摔在地上碎成渣。
“蠢货。”
林拒霜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腕,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屈肘用力打在他的下颚骨上。
“啊——”徐途嚎叫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鼻血滴到地上,疼到双腿抽搐。
林拒霜没分给他一个眼神,淡声嘲讽:“打不过还三番五次挑衅,你蠢得没边了。”
下一秒,她后知后觉地感到大臂外侧传来的疼痛,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抓着肩膀,弯腰跪倒下去。
又起了一阵风。
柯则砚在她面前跪下,想碰她的手僵在空中,漆黑的瞳孔难得出现担忧之色:“林拒霜,你……”
“别说话。”她伸出一根食指按在他的唇上,微微直起身,勉强地睁开一只眼看向他,苍白的脸上挂着笑意,“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大脑轰鸣声震耳,身体向前倾去,倒在他的怀里。
她的头侧靠在他的胸口,双眸紧闭,轻咬下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疼痛。
过了好久,久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才听到头顶传来的少年压低的声音。
“嗯。”
她彻底昏睡过去。
……
林拒霜做了个梦,梦里是她的爸爸妈妈和现在的她,三个人生活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发生,谁都没有离开。
温馨的场面散去,她记起小时候妈妈哄她睡午觉时,温柔揉着她的脑袋跟她说的话:“拒霜在爱上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以前,要爱好自己,这样爸爸妈妈才能放心。”
那时候的她还小,听不懂这些话,只是天真地抬头问她:“什么样的人才是值得托付真心的人?”
“等拒霜长大了就知道了。”
“那爸爸妈妈会陪着拒霜长大吗?”
女人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爸爸妈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我们忙完了,我们就能一起生活了。”
梦的最后,是她在睡意朦胧间听到的母亲的声音。
“拒霜,好好长大,我们永远爱你。”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她的脸上,照出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从那天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父母,她被送到舅舅家,继续按部就班地生活。或许她也曾在某个午后发过呆,幻想着假如那天自己没睡着,是不是就能见他们最后一面?
林拒霜感觉到有一丝光亮照在她的脸上,温暖地,好像妈妈的手一样。
她的睫毛轻轻扇动,蜷缩了下指尖,睁开眼正对上屋外投进来的初阳。茶仁色的瞳孔慢慢聚焦,在光的照耀下尤为干净好看。
鼻腔涌入一股浅淡的消毒水味,她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任由飘散的思绪回笼。
“拒霜?”李南夏推开病房门,鼻尖不由地一酸,“你没事就好。你昨天跟徐途过手,胳膊上全是血,快吓死我了。”
她的身后走进来拎着打包盒的李至,听到李南夏的话忽然福至心灵:“拒霜姐你终于醒了,你是不知道……”
林拒霜扭头看向他们,这才发现趴在床尾睡着的柯则砚。
少年握着她的手,脸埋在臂弯里,宽大的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似乎睡得很沉。
先前的她居然都没感应到。
“我晚上已经跟秀珍奶奶打电话说过你晚上住我家了,她那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给我们四个人请了半天假,下午我们再回去上课。”李南夏走到她的床边,俯身帮她拉好被子。
“昨天柯则砚把你送到医院以后,家里好像有事就先走了,晚上十点多回来的,在你床旁边守了一夜呢,我们刚才出去买早餐他才开始休息。”
说着,她揶揄地瞥向两人相握的手:“你从柯则砚回来后,就一直握着人家的手,怎么都不肯放。”
林拒霜脸唰地一下红透,别扭地撇开话题:“邹潇雪呢?她没事吧?”
李至拆开包装袋,放好在桌面上,站直腰板回她:“她的额头被划伤,不过处理的及时没什么事了。我们第一时间跟她家长联系过了,不过她家里人很忙,来照顾她的只有她家保姆,她现在就在隔壁病房,估计还在休息。”
他一边说着,李南夏一边小心地扶她坐起来靠在床头。
“没事就好,那……”
“等等。”李南夏双手叉腰,急忙出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往医院赶的时候报了警,某人渣和他的小走狗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杀人未遂,就算他的后台有基岩那么硬也要关个几年了。”
“南夏,走了,去给邹潇雪送粥。”
“哦好。”李南夏不忘回头叮嘱她,“你休息会,我们马上回来。”
林拒霜抿唇,目送两人一前一后端着小菜和粥走出病房。一时间,屋里寂静地只剩少年平稳的呼吸声,痛意蔓延开来,她忍不住皱眉动了一下被绷带裹住的左臂。
趴在床边的柯则砚被动静惊扰,呼吸乱了几分,有醒来的迹象。
林拒霜不自主抽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脑袋上。
他的头发很软很顺,手感很好,林拒霜按捺住心底奇异的感觉,像哄小孩一样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他。
柯则砚的呼吸再次变得平缓,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林拒霜的脸上露出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暖意,等反应过来时,她僵在原地,手悬在半空中。
好奇怪。
跟她第一次见他那一眼一样,少年明明是带着戾气的,可她偏偏看见他的迷惘和乖顺。
昨天徐途都那么羞辱他了,他却当云烟的笑话一样附和。
柯则砚,你到底……
思绪戛然而止,她对上少年惺忪的睡眼,呼吸也忘了继续。
他闭着一只眼,眉梢挑着笑意。
“怎么不继续摸了?”
“主席。”
前期主席后期主人。
[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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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