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巡生是世子,她是世子妃,在宫里有品阶,在王府是有地位的人。
只有人向她行礼,没有她叫别人尊称的。
哪怕蔚济比她大十多岁,也要尊称她一声世子妃。束茗忽然觉得自己与蔚济变得疏远了许多,只因为中间隔了一个身份。
蔚巡生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束茗看不见,如意引着她过去坐在了蔚巡生的身边。
坐在他身边,束茗就闻见了蔚巡生身上那种淡淡的掺杂着一些苦涩的青草味。
王府用饭规矩大,只是因为她眼睛不能视,吃饭的时候才有了一些声响。
如意低声道:“世子妃这是炙羊肉。”
她把一块肉夹到了束茗的碗里。
束茗能闻见肉香,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汁水浓密在口中炸开的感觉,让她为之震撼。
这大约是她这几天进了王府之后吃过的最好吃的羊肉了!
束茗一口就把一大块羊肉塞进了嘴里,本来有些婴儿肥的脸被肉塞得鼓鼓的,显得更加圆润了。
蔚巡生看着束茗大口吃肉的样子,也不禁觉得有了些食欲,他看了看那盘炙羊肉,问束茗:“有那么好吃吗?”
束茗顾不得嘴里没有咀嚼完,连连点头称是。
蔚巡生盯着那盘羊肉,立即就有侍女上前帮他布菜。
他不喜吃肉,总觉得羊肉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以前用饭都是他一个人用,若是遇见不喜欢吃的,他便用得少。
今日第一次与束茗一起用饭,看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想尝一尝。
他夹了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束茗在一边笑问他:“是不是很好吃?!烤得恰到好处!比我以前在外面抓的烤野兔不知道好吃到哪里去了!那种汁水在嘴里爆炸的感觉……真的是无法形容的好吃!”
蔚巡生下意识地又嚼了一口,好像确实烤的还不错,跟以前比,好像是好吃了一些。
在一边伺候的下人们看见蔚巡生生平第一次吃了那么大一块羊肉,还没吐出来,惊得各个睁大了眼睛。
就连蔚济眉宇也松了不少。
如意连忙又加了一块鸡肉给束茗,道:“这是红烧鸡块。”
束茗塞进嘴里,只觉得鸡肉口感紧实的挤牙,挤完之后鸡肉的鲜美就那么沉淀在舌头上:“嗯!巡生,你尝尝这个,这个也好吃!好吃得舌头快吞下去了。”
伺候的侍女们都惊地抬头去看蔚巡生的表情。
只见蔚巡生很自然地看向那盘红烧鸡块,身边的侍女立即上前加了一块放在他碗里。
蔚巡生吃了一口,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束茗的看法。
如意把桌上的四个菜挨个加了一遍给束茗,束茗每一口都吃得很卖力。
蔚巡生也不自觉地跟着束茗一起,多吃了不少菜。饭也难得吃了一碗,没剩下。
这饭吃得如此顺畅,让所有人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直到把饭菜撤走,春生阁院子里的丫头们还在小声议论——
“这就是冲喜之后的效果?”有丫头惊叹。
“是呢,平日里世子连半碗饭都吃不完,肉都不会多吃几块,怎的今日吃了这么多?”有丫头惊奇。
“世子平日里不吃这么多,现在吃这么多,晚上会不会闹病?”有丫头担忧。
“你仔细你的嘴!大夫都说了,世子爷只要能吃下东西,食补也是可以的。这些菜里哪个没放了名贵的药材?”有丫头觉得蔚巡生变得能吃了,是一件好事。
春生阁用完晚膳,蔚巡生吃了一碗米饭和些许羊肉的事情就传到了,勤王妃与勤王的耳朵里。
听陈姑姑说完,勤王妃也是吓了一跳,问道:“当真?!”
陈姑姑连连点头:“是呢,奴去厨房看了剩下的菜。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基本都吃了一小半,米饭吃了一碗,汤也喝了一碗。自打世子生病起,没用过这么多饭。大夫也说,世子身子薄弱,跟厌食也有一定的关系。”
勤王蔚光良若有所思看向勤王妃:“难不成那孩子真是巡生的福报?”
勤王妃也不清楚,无论如何,只要蔚巡生比以前好些,多留那姑娘一年半载也无妨。
*
夜幕渲染了整个天域,王府里点上了灯。
束茗跟着蔚巡生去了他的房间,蔚济留在院子里。
“蔚济在外面看着,晚上你还出去吗?”束茗小声问道。
蔚巡生一边解衣服一边走向净房:“为什么不呢?”
“那不是你爹爹……”束茗想了想换了个称呼,“那不是王爷派人来盯着你的吗?”
蔚巡生扯下外衣,回眸看她道:“自我十岁之后,他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安全。也不算是父亲的人。”
“那你偷偷溜出府……”束茗指了指门外,“他也跟着?”
蔚巡生从屏风上拿下一件颜色朴素的衣服,道:“他跟着,父亲母亲才放心不是吗?”
这话说得有道理。
蔚巡生把衣服穿上,用束带束好,从净房走出来:“你也去换衣服吧,一会我们走后门。”
束茗低下头,小声问道:“你真打算带我出去啊?”
“不然呢?”蔚巡生问道。
“……”
束茗已经问过一遍了,再问一遍应该也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回东厢房换了一件男装。头发让如意给她束起,夜晚灯光缥缈模糊,这么看上去倒也像是一个俊朗富家公子。
如意把束茗带到春生阁后门,蔚巡生看到束茗男装的模样,觉得好笑。
这衣服是他的,即便是以前还没长开身子,肩膀与腰身的地方,束茗也撑不开。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倒有点放荡不羁的纨绔感。
“噗……”蔚巡生手作拳状抵在鼻子轻咳一声,道,“一会出去,给你定几身衣裳吧。你穿我的确实不合身。”
“啊?”
束茗听蔚巡生这话的意思是准备以后经常带她晚上出门?
还没反应过来,蔚巡生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后院马厩方向走去。
那是一股温热而坚硬的力量。
引着她在这片无光的黑夜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