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鸾飞 第36章 乌夜啼（十三）

彩衣剑交到花娘手里，秋白鹭退后一步，为她掠阵。

两旁牢房里的少女们看见外面打了起来，纷纷双眼发亮，秋白鹭身边探出一只手，满是血污的手抓住秋白鹭的衣角：“你是来救我们的，是不是？”

彩衣剑已经暂借给花娘使用，秋白鹭从腰间取了明镜出来，手起刀落划开少女手腕上的镣铐：“是。你们已经逃过一次了？这里还有多少人？”

少女挣脱了束缚，又温柔地去搀扶同牢房的姐妹：“我们逃到后门，只差一步就上山了。”

背后另一个少女也伸出带着镣铐的手，恨恨道：“我已经上了山，被他们带着狗搜了出来。那条死狗！那些烂人！”

秋白鹭除了她的镣铐，耐心地问：“逃出多少人？这里还剩多少人？”

第一个脱困的少女已经点完了人数，告诉她：“最先招呼我们逃走的几个女孩都不在，应该是真的逃走了，我们这些被抓回来的人中，还有九个又被他们带走了。”

破口大骂的暴躁少女已经调理好了情绪，补充道：“我听到人说，情况紧急来不及搞大排场，九个就够用了。”

秋白鹭暗道不好，张员外居然已经提人去祭祀了！

温柔少女愤愤道：“我们这些人受了这么多苦，原来只是个添头……啊，姐姐，那个小妹妹！”

秋白鹭闻声回首，只见花娘一时失手，竟险些被那个守卫砍中，秋白鹭挥手将半截铁链甩了出去，守卫扭脸避开的时间，刚好花娘在地上打个滚儿狼狈地弹开。

她匆匆回头瞥秋白鹭一眼，提剑再战。

秋白鹭观察片刻，花娘虽然不熟悉手中的剑，也不熟悉自己使的剑法，单凭着刚才不到一个时辰的练习也能勉强支撑。

但不论刀法还是剑法，都是这样的东西，要在生死关头使出来一遍遍磨炼，越是磨炼才会越得心应手。

就算是每天晨间三万剑，也只能成就一个剑匠罢了。

果然，花娘在几次险境中熟悉了彩衣剑和摩罗剑法，行动间褪去了生涩感，招式间的衔接也不再生硬，渐渐有了行云流水的意味。

从一开始被守卫逼得四处躲避满地打滚，到现在反过来逼得守卫四处乱窜，只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秋白鹭已经十分满意，眼见花娘渐渐没了力气，也不再为难她，飞身涉入战场，一脚踢翻守卫，轻拂花娘手腕夺过剑来，一剑钉入守卫胸膛。

花娘松了口气，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喘气。

温柔少女迎上前来，扶住花娘。花娘强撑着站直了，问秋白鹭：“师傅，我们做成了，是不是？”

秋白鹭点头：“好孩子，你做得不错。”

转过头吩咐被解救脱困的少女们：“已经没事了，我们要去救其他人，你们跟我们一起出去，暂时进山躲一躲。”

少女们互相搀扶着，齐声应好。

秋白鹭带着这群受伤的少女离开地道，却在临近地道出口的地方听到了金铁交击之声。

花娘皱眉：“被发现了！”

秋白鹭叫花娘和少女们暂且留在地道口，独自上去观察情况。

才从地道口出来，却见小易就躲在地道口旁边的草丛里，也许是听了诸葛鱼的话，藏在石头后乖乖不动。

而外面战成一团的三人，一个是诸葛鱼，还有一高一矮两个女孩，衣衫褴褛，面上也尽是血迹和尘垢。

小易认不出人也是情有可原，但秋白鹭又怎么会认不出？

她满心不解闯入战局，挥剑拨开双方兵刃：“灵馥，小萝？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

越灵馥和薛汝萝仰头任凭秋白鹭给她们两个擦脸，嘟囔道：“这说来话长。”

擦得去血迹和尘土，却露出泥污之下的伤疤，秋白鹭含怒道：“小萝，你来说。”

一旁小亭子里，被救出的少女们挨挨挤挤凑成一团，为彼此擦洗伤口，细声细气讲话，远远听去好似满园子小蜜蜂嗡嗡作响。

小易在一边偷觑秋白鹭的脸色，见她当真动了怒，一溜烟跑去旁边和小花师姐嘀嘀咕咕。

诸葛鱼坐在一边石头上擦剑，一边擦一边侧耳倾听。

越灵馥没精打采地垂下头：“鹭姨，都是我不好。”

秋白鹭无奈叹气：“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小萝把自己的刀收好，走上前来说情：“师傅不要怪越姐姐，是坏人的手段防不胜防。越姐姐从天水沉接我出来，才走出两天路程就察觉后面有人追踪。”

碍于周边人多眼杂，小萝没有说明白，秋白鹭却已经领悟到她的意思，是原本就监视着天水沉的皇帝亲卫。

小萝一板一眼地陈述：“我们起初想兜两个圈子把他们甩开，但他们追得很紧，我们又被找到了，几番交手才暂时脱身。我们怕把麻烦带去汉阳，于是决定先找个地方安身，然后送信给越姨母，请她来接应我们。”

秋白鹭听得暗暗点头，两个女孩的安排十分妥帖，即使是她也挑不出什么错。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重点了，越灵馥走上前来，接过小萝的话头：“我记得母亲说过，安顿好帮内的事务就会乘船北上，所以就带着小萝扮做一对投亲的姊妹，往沿河一带的城市走。小萝熟悉洛邑一带的风土人情，我们就在洛邑附近挑了一座小城安身。”

“我们才刚住下，第二天突然觉得不对，小萝说像是有人在监视。我们只以为是从平江城出来就跟着我们的那些人。打了这么多回，我们也熟悉了他们的路数，他们不会大白天在城里闹事。我没做他想，就先出门去买马，小萝留在客栈打点行李。”

小萝咬住嘴唇：“我一时大意，喝了小二送来的茶水，就昏过去了。”

越灵馥自责道：“我带马回来，不见小萝，心里只顾着急慌，就去盘问客栈小二。小二带我去见老板，屋里燃了香……”

秋白鹭听罢，微微一叹：“你们是错判了敌人。”

又在两个女孩头上一人一记脑瓜崩：“也是粗心大意才会着了这种小手段！”

敲完了两个孩子，又想起自己从进了伏津的遭遇，抬手给了自己一记：“我和你们也是半斤八两！”

小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师傅？”

秋白鹭摇头不语，叫过小易和花娘，指指小萝：“你们大师姐，薛汝萝。”

点了点小易：“这就是小易。”

又点了点花娘：“我新收的弟子，姓荀，名叫花娘，比你大几岁，在武学之道上却是你的后辈。”

小萝又吃一惊，花娘上前去拉住小萝的手，才将她的手握住，也吃了一惊，先前要说的话全忘了：“好厚的茧子！”

小萝眨了眨眼睛，含羞一笑，将手抽出来：“师妹。”

花娘笑吟吟应了，道：“小师姐，以后要劳你照应啦。”

小萝还是第一次给人当姐姐，又是新奇又觉有趣，抬起头来对花娘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秋白鹭看她们相处融洽，放下心来。

回头去看一眼那群少女，问几个孩子：“我有一件事情交给你们，不知道你们做不做得到？”

越灵馥昂首，有意一雪前耻：“鹭姨尽管吩咐！”

小易扯住秋白鹭衣角：“娘，什么事情？”

小萝抬起头来：“师傅先讲，我听了才能量力而行。”

花娘没有说话，站在小萝背后点了点头。

秋白鹭不想真带孩子们去祭祀现场，既然遇上了有自保之力的越灵馥和小萝，就刚好叫他们一起在外围躲避。

她指一指背后的少女们，说：“事情结束之前，这些女孩无处安置，又怕她们不慎遇上那些教徒。”

越灵馥了然：“是要我去保护她们吗？”

秋白鹭点头。

四个孩子中最年长的越灵馥代他们回答：“必不再让鹭姨失望。”

诸葛鱼擦完剑走过来，抬起剑鞘轻戳越灵馥的肩膀：“小姑娘，你剑法不错，师承何人？”

越灵馥素日十分骄傲，被人这样轻佻地称赞，是一定会生气的。

但刚和这个使重剑的中年侠客打过一场，觉出这个人剑势雄浑如泰山当前，心里暗自佩服，被他称赞了倒也不恼，好好回答了：“谢前辈夸奖。我没有师傅，是照秘籍学的。”

秋白鹭这才想起，刚才一时忙乱，竟然忘了给越灵馥介绍诸葛鱼。

“诸葛鱼，江湖人称平雪剑，从前常在北地活动。你或许听过？他一路追查少女失踪案至此，又跟着我们四处奔波，实在是个侠肝义胆的英雄。”

又想起越灵馥已经成年，这两年越容姬已经逐渐开始放她在江湖上独自走动，似乎也该当一号人物单独介绍，就拉过了越灵馥：“漕帮少帮主，越灵馥。这孩子需要继承家传的武学，不能随便拜师，只能她对着秘籍自己摸索了。”

越灵馥又显出她作为漕帮少帮主机灵百变的一面，笑嘻嘻地拱了拱手，道：“诸葛叔叔，多亏你用心啦，不然鹭姨哪知道我们在这里呢，说不定就不管我们走了。恩人在上，快受我一拜。”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没等她拜下去，诸葛鱼几步赶上前把她扶起，明知道她在故意耍些拉近距离的小手段，倒也不觉得讨厌，只暗叹一声“小鬼头花花肚肠”。

诸葛鱼道：“好啦，大侄女，演够了吗？”

越灵馥嘻嘻一笑，正要说话，忽见诸葛鱼脸色一变，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只见身后的薛汝萝已经规规矩矩地拜倒在地，抬起头来满脸认真：“越姐姐说得对，我和她都受了伤，能否脱险还是未知。我和薛家都欠您一个大恩，今后必当报偿。”

诸葛鱼笑着摇头去扶她，突然想到什么，眼中精光一闪，急迫道：“薛……小姑娘，你是哪一个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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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乌夜啼（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