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是个什么官?在唐朝那是正三品,虽然不知道在这算几品,那也是六部主官啊,可惜致仕了。
带着皇帝亲笔所题‘南朝之臣’退养南京府,应也是挺受恩宠的吧!女儿丢了这南京府衙不闻不问?没道理啊。
魏小楼越听越觉得古怪,丢了人府衙不寻,沈家老两口又急着找人替代,阴谋,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姑娘?姑娘可愿意以我沈家女儿的身份留在府上?”
沈重山眼看魏小楼沉默不语,实在摸不清她的意思,只得出言询问。
此时前厅已屏退下人,连沈夫人也不在场,只有魏小楼与沈重山对坐,一个低头沉思,一个心急如焚。
“我不愿意。”
四个字,字正腔圆,显而易懂。
“这,姑娘,这是为何?”
“因为你不说实话。虽然你家仆人救了我,但此事动机不纯,且我跟你女儿容貌上总有差异,你都不怕别人发现,硬是要我做你女儿?”
“这,姑娘,实不相瞒,你与月瑶在容貌上并无差异,只是较她略英气些。”
并—无—差—异?
魏小楼那长相,按一时的话讲,异于常人。双眼狭长,瞳小且黑,头骨小而窄,唇薄耳高,是个天生的除魔卫道的山人之貌,谁家闺阁千金会是这副面相?而且这么巧下山就碰到如此相似之人还下落不明?
“姑娘若不信,老夫可叫人取小女画像来。”沈重山观魏小楼面带惊诧怀疑之色,便叫了人去取沈月瑶的画像。
魏小楼没有说话,直到那画像被取来。
她接过一看,吓了一跳,确实是并无差异的。只不过那画中女子眼睛狭长却是浅瞳,没有三白,头骨虽然窄小但肉感一些,显得她面目柔和,看起来端庄秀气,一看便是大家闺秀的面相。
像又不像,像的是五官,不像得是命数。
“你这女儿,天庭饱满,双目清明,眉骨流畅,应是一生平顺大富大贵之相,不该有此劫难。”
魏小楼越看,心中疑惑越深。
“姑娘?会看相?可是修行之人?”沈重山突然起身,眼中精光闪烁的看着魏小楼。
“看来你还是有难言之隐喽。”魏小楼对着沈重山挑了下眉,意思你再瞒我试试看呢。
“姑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如今看来我沈家只有姑娘可救,沈重山愿据实相告绝无隐瞒,若姑娘能救我沈家,沈重山愿当牛做马以报姑娘大恩。”沈重山激动万分,说着便行大礼跪拜在了地上,以身伏地,声音颤抖,魏小楼低头看了看沈重山,又看了看手里的画像,突然想到,梦中一时所言‘由此而始,由此而终。’原来如此,这支线任务看来就在此处了。
“别跪了,我叫魏小楼,小楼昨夜又东风的小楼。”少女的声音清脆明亮,犹如一阵风吹进了沈家府门。
沈重山现在再看魏小楼只觉得天降贵人,立即吩咐下人准备好酒好菜,又特意将魏小楼请至后院书房僻静处,于书匣之内拿出一卷圣旨。
原来沈重山并非主动致仕,而是在京都府得罪了人,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在一位游方道士的提醒之下,想出了主动致仕这么个主意,以保家人平安。陛下极尽不舍之情,亲笔题书,还许他退养南京府,这可是仅次于东京府的繁华之所。
他本意为明哲保身,却没想到曾经得罪的人因谋反叛乱之罪被斩了,他当时的主动致仕反倒成了龟缩逃避,不利朝廷,在加上一些同僚添油加醋,渐渐谣言便传到了皇帝耳朵,可皇帝并未责罚,而是下了一道赐婚圣旨,沈氏月瑶,人品端方,相貌出众,知书达理,其父与国之社稷有功,故赐婚与三王凤鸣,于三月后完婚,以彰恩德。
听起来像是好事。
那三王凤鸣,是个无权无势的外放王爷,连个封号都没有,只这南京府的封地还算有点看头,至于人,更是一个毫无贵气的。
可好歹是个王爷,如今沈重山无官无职,其女若能嫁进王府,他沈家也算有了倚仗。可谁也没想到事起波澜。距离大婚不足一月的时候,沈月瑶失踪了,下落不明。
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谁敢大张旗鼓的寻人啊,故而府衙也不知沈家千金失踪了,说他不尽心寻找实在是冤枉。
可好巧不巧,就捡到了在河里晕倒的魏小楼,一开始沈重山也恍惚了,可沈夫人断定这不是自家女儿,再细看时,发现骨量,气质都不一样,五官上也略有不同,但实在太像了,若非亲近之人,很难识别,便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原本沈重山只想暂时蒙混过关,可一听魏小楼会观相,气度也不似常人,便想起了那老道曾说,自有天数化劫难,便认定魏小楼就是那天数了。
魏小楼挠头,疯狂挠头。
看着挺简单的,自己替沈月瑶出嫁,嫁给那个什么三王,然后沈家找到女儿再替换回来。
可这里有漏洞啊!
她与沈月瑶总归不是一个人,外表再相似也经不起探查,再者如果那沈月瑶找不回来或已经死了呢?那她就很难脱身了,若是被发现依旧是欺君之罪。
还有就是,如果是皇帝想杀他呢?
赐婚赐的时机过于突然,又有谣言,若皇帝一心要杀他,那她去顶替这个沈月瑶就是提头相送,而且这如果真的是一时让她下山的理由,那沈家人肯定得救啊,踏马的,这也太难了?
得先查明白到底是谁想让沈重山死。
“魏仙师?”沈重山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魏小楼。
“你说的对,我没有官谍,以沈月瑶的身份在你府上,行动方便些,但替你女儿出嫁只能作为下下策,要尽可能的在婚期之前找到你女儿的下落。”
“魏仙师,真的愿意帮忙,沈重山感激不尽。”沈重山说着又要跪下,魏小楼不耐烦的给了他一脚,沈重山晃荡了两下才堪堪稳住身形。
“你有机缘,并非是我想帮你,不过凡事皆在人为,天数只能帮你提供机缘,其他的还要看你自己。”
“老夫明白,明白。”
“还有一事。”魏小楼撇了沈重山一眼,只见他双手合礼,屈着身体,十分诚恳。
“魏仙师请讲。”
“清净香以后不用叫人点了,我不需要,你女儿大概率也用不着。”
“是,一切都按魏仙师所说。”
“从即日起,我便姓沈了,记得叫我月瑶啊,父亲大人。”魏小楼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对着沈重山意味高深的笑了一下,说完便十分洒脱的走了,只留给了沈重山一个背影,看起来很是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
可事实上,魏小楼都快碎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了沈月瑶的院子,火急火燎的一边遣散院中的人,一边将院子里可以进出的地方全都查看了一遍,关的严严实实,还贴了符。
进了屋子,魏小楼靠在门上长吐了一口气,终于安心了一些,自己刚才装的应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吧。
【魏小楼,你真的答应那个姓沈的了?】
知道院子里没有别人了,野鬼就大着胆子显出了身形,他在魏小楼眼前抱着手臂,歪着个脑袋,表情好像还能看出点疑惑。
“一时给我下了个大套,我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很,太蹊跷了。”魏小楼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太大了,除了顺势而为,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老道士设计你来这的?】野鬼吃惊。
“我看了那女子的画像,和我十分相似,沈重山说,他当年是听了一位道长的话,所以才主动致仕的,恐怕那道长就是一时。”
【那总得有点理由吧,不过就是个当官的,老道士这么帮他?图啥?】
……
魏小楼没有回话。
帮谁?沈重山?一时或许往年在京都府时与沈家祖上有什么瓜葛,可即便如此,自己这位天数也安排的太早了,甚至连相貌都被设计在内?解释不通啊?
魏小楼越想越想不通,她晃荡着身子走到床前,扑通一声的躺了下来,先睡觉吧,好疲惫啊,感觉活了十几年都没这么沉重过。
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魏小楼发觉自己又进入梦中了,不过此次梦见的不是妈妈,也不是一时,而是一个小女孩儿。
那女孩儿年纪很小,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躺在床上,像是生病了,忽然床榻附近围过来许多的人,魏小楼看见了熟悉的沈重山夫妇,自己竟然梦到了沈月瑶?
忽然一片刺眼的白光,又慢慢显出一些山水来,像是到了外面,沈月瑶已从孩童长成了少女模样,穿着漂亮的裙衫,和丫鬟在湖边玩乐。
又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雷雨的声音,魏小楼等了很久,才隐约听到了一点点微弱的呼吸。
完了!要死!
咚咚咚!!!
【魏小楼,你睡死过去了?外面有人敲门呢!!魏小楼!】
魏小楼惊醒,蹭的坐了起来,迎面一张撒白的鬼脸正对着自己吼,她差点就重拳出击了,还好还有理智。
“我好歹是个除妖师,你下次再离我这么近,真容易挨揍。”
魏小楼骂骂咧咧的下了床,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就听见院外的门快被敲烂了,咚咚的,听起来挺急!!
【敲了快半个时辰了,你愣是不醒!】野鬼靠在门前冷着脸,显然是被吵到了。
“累了不行?”
【累?你怎么会累?】野鬼像是听到了什么怪事,探着脑袋就来看魏小楼,还转着圈看。
“说来也奇怪,以前跟老头在山上的时候只觉得神形轻盈,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总觉得沉重的很,还很累。”魏小楼也觉得怪事。
【没了老头看你,修炼偷懒了吧!】
“啧,好像是有几天没打坐了。”魏小楼晃了晃脑袋,活动了一下身子赶紧去开门。
一开门,一个小丫头就一头栽了进来!
“小,小姐,平阳候世子来府上了,老爷叫您换身衣服去见客…”
小丫鬟一开始还火急火燎的,越看魏小楼的眼睛越害怕,声音也越来越小。(丫鬟:总觉得小姐哪里怪怪的。555~)
平阳候世子?什么东西?
“这位平阳候世子可是你…咳我的旧识?”魏小楼心虚的问道。
“是,是与小姐您和元世子同在书院读过几个月的书。”
我靠,同学?那不是还挺熟悉的?
【你可小心点你那野人做派,别露馅了,哈哈哈哈哈哈】野鬼捡笑。
魏小楼懒得理他,理了理身形,就和那个小丫鬟往前厅会客去了。
支线任务看来就算开始了。
魏小楼随着那丫鬟自侧门入,绕过屏风,就看见沈重山坐在堂前正与一男子说话。
那人穿着绸缎,金银挂了一身,正是侯府世子覃寿,看起来是挺禽兽的,只是这年纪也不像与沈月瑶同龄的,怎么还一起念过书?
沈重山和覃寿听见有人来了,便朝这边望来,魏小楼正对上了这位平阳候世子,只见他瞳孔惊大,虽然面色仍旧镇定,但其看见魏小楼的眼神时那一瞬间的瑟缩之感,魏小楼几乎可以断定,这个覃寿是个反派!!
“月瑶,平阳候世子听闻你大病方愈,特来府上看你,还不快来谢过。”沈重山此时心情舒畅死了,自从他对外称女儿病了以后,前来试探的人一波又一波,连南京府衙也派了人来,尤其是平阳侯府,仗着曾有同窗之谊,多次上门,如今算是把他们的嘴堵死了。
“见过世子,大病初愈恕月瑶礼数不周了。”魏小楼锁定了这是个反派,那还会给他行礼,一甩袖子就坐下了,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啊,这,月瑶妹妹,既然刚刚痊愈,本世子又怎么会怪罪呢?无妨无妨!”
覃寿眼神一直落在魏小楼身上,想要看出一些破绽,可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他当然看不出,魏小楼画了符贴在身上的,藏敛气息,很简单,她与沈月瑶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气息太过凌冽,只要收敛一些,在外人看来便没有差别了,别说他一个旧时同窗,就算是沈重山也看不出什么。故而沈重山才如此坦然,他如今更加确信魏小楼乃神人也。
“平阳候世子见也见了,如果没有旁的事就回吧,我家也要吃晚饭了。”魏小楼撵人的客套话都不想多说。
那覃寿被刺激的够呛,意图没达成不说,还被如此无视,气的脸色铁青,和沈重山一抬手回身就要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步子停在了门口。
“月瑶妹妹,既然已经痊愈,过几日的皖南候寿辰想必一定会到了,那本世子就等着与妹妹在皖南侯府再见了。”
话说完,覃寿还特意冲着魏小楼笑了一下才走的,笑的很有深意,但魏小楼看不懂,也许沈月瑶懂,但可以肯定绝对不简单,魏小楼转头看向同样一脸疑惑的沈重山。
完了!闺房之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