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啊,天凉了,妈妈给你买了好多好多好暖和的衣服,就放在箱子里,你记得穿。如果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去找警察叔叔,知道吗。”
魏小楼看着那个坐在床边的背影,絮絮叨叨个没完,她知道妈妈要走了,她想伸手拉住她,可是手使不上力气,声音也发不出来,应该是又做梦了。
魏小楼很讨厌做这个梦,因为很累很累,像是身上有一千块石头压着,呼吸都很吃力。但是如果不做梦,她好像就跟那个世界毫无关系了。
躺在床上抻了抻筋骨,四处寂静无声。老头没了,一点气息也感觉不到了,就这么走了?
“早知道这老头走这么快,我昨天就问问他下山干什么了。”
划拉出仅有的几件破衣服,还有盒子里尚存的几个铜……
我靠!我铜币呢?
一时,你这么玩的?
现实是需要接受的,崩溃是没用的。
既然钱没了,那魏小楼的全部家当也就这几件破衣服了,奥还有这个。
魏小楼抬手从挂着的破篮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罐,顺手塞进了包裹里。
好了,大功告成,下山。
下山的路很好走,她走了很多遍的,下山采买的活她八岁就开始干了。(此时魏小楼忍不住给一时一个白眼?)
山下是个镇子,很小,如果你有时间,大半日能从镇东逛到镇西。但是镇西魏小楼没去过,因为那边不卖米粮。但是听卖菜的婆婆说,镇西有出远路的马车。
“看看吧,看能筹到多少铜币,不行就只能腿着了。”
到了镇子,魏小楼寻摸了个非常优越的位置,这里不远就是商铺,人很多。
她伸手在墙角摸了把灰就糊在脸上,然后掏出罐子,席地而坐,碰碰运气吧,她运气向来不错。
“魏~小~楼~”
幽怨的声音慢慢从微弱变得清晰可闻,在魏小楼的耳边环绕响起,她却跟没听见一样,眼皮都不挑一下,继续装作食不果腹,要登极乐的样子。
“魏小楼!你有没有良心,老子本来以为你比那死老头强一点,记得走的时候带着老子,没想到你居然用老子的家去要饭?”
声音更大了,除了怨恨还多了谩骂,看起来挺生气的。
“我这不带着你了吗。”魏小楼懒洋洋的回他。
“这,这算什么带着?”
“怎么带着不是带着,再说了你能有点用就知足吧,不然我饿死了你也好不到哪去。”
“哼,看你那点出息,居然出来要饭。”
破罐子里竟然恍恍惚出来了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现身后便立刻躲进了暗处,但抱着个手臂,态度十分不屑。
“你一个野鬼,连个名字都没有,怎么?还能比我有出息?”
魏小楼白了他一眼,见他气的跳脚,便十分开心,无论那边怎么聒噪,也不搭理了。
眼看太阳已到头顶,角落里也变得亮了许多,野鬼无可奈何只能躲回罐子里,而魏小楼终于在晒的头眼发昏的时候,等来了第一位大善人。
那人身量很高,只是瘦瘦的,站在魏小楼前头,只能挡住一半的光。不过,锦衣华服,十分夺目。
“公子行行好,公子您大富大贵,赏小的一口饭吃。”
黑暗里,魏小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自顾自的说着她从前听来的专业术语。
“你这乞丐扮的不诚恳,不够恭维,也不够可怜。”
这话,冷冰冰的,魏小楼听着觉得,他也不够善良。
“公子说的不全对,小的确实不够恭维,但是可怜是真的,快饿死了。”
“平伯。”
公子哥唤了一声他身后的老人,伸手接过来一串铜币,魏小楼看了一眼数了个大概,有五十个。
然后那公子解开绳串,当啷,当啷,当啷,当啷,当啷,五声。
“你记得欠我一份恩情。”
说完这话,他一甩袖袍洒脱而去,留下魏小楼满脑门的问号。
这货什么章程?
五个铜板?还让我报恩?果然自己看的没错,他确实不够善良。
魏小楼鄙夷的拿起五个铜板,虽然但是,毕竟有五个铜板呢。
“走了野鬼,咱能租马车了。”
“魏小楼,这个人很危险,你不要接近他。”野鬼在罐子里闷闷的说,语气十分阴沉。
“就因为人家一个一个扔铜币,砸了你五下?”
“对,你千万不要接近他,这人太坏了。”
“我接近他干嘛?报恩啊?我有病啊我。”魏小楼扑了扑身上的土,把陶罐装好就一路往镇西去了,山高路远,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啊。
话说,五个铜板看似抠搜了些,但是租个马车到离镇子最近的南京府才只要三个铜币,剩下两个魏小楼还买了六张大饼和一袋水,足够一路上吃喝了。
南京府可是个好地方,据说那里住的都是一些受封的皇亲国戚,富的很,魏小楼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眼见这名声赫赫的南朝,拢共就只有山上到镇子那么大,实在想象不到这个不存在于任何历史支线上的朝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而且南京府那么大,总能触碰到支线任务吧,一时那老头什么都不说,她也只能靠运气了。
她的能耐就是运气好。(要不也不能穿过来不是。)
一路行车,晃荡的魏小楼头晕眼花,大脑一片空白,除了想吐就是想吐。
好不容易晃荡到站了,魏小楼踉跄的下了马车,弯着身子就开始干呕,旁边还有一个陪吐的男鬼。
“你吐什么?你有什么可吐的?”
“你还好意思说,一路上你抱着老子东倒西歪的,比马车还刺激。”野鬼忿忿不平,但魏小楼实在没心情搭理他。先进城,进城再说。
南京府三个大字下面,站着城防卫队,查看来往人员的官谍,可是魏小楼没有,她一个一时捡来的黑户,哪来的官谍,魏小楼甚至怀疑一时都没有官谍。
那这城还进不进?得进啊,不进支线任务怎么办?
“怎么进?”魏小楼发问
“翻墙啊。”鬼答
“有道理,这墙看着挺高。”魏小楼再次发问
“虽然你学艺不精,但好歹是个除妖师,翻个墙还是没问题的。”鬼嘲讽
“你都说了我学艺不精,当时抓你我缓了三天。”魏小楼拒绝了嘲讽
“那你只能钻狗洞了。”鬼得意
“狗洞?”魏小楼眼睛一亮。她怎么忘了古代的城墙有狗洞啊。
“你真想钻?”
“能进去就行。”
魏小楼说完拔腿就往城墙边上走,顺着城墙根一路翻腾,连个耗子洞都没瞧见。直到眼前一条河道穿墙而过。
“不愧是南京府,你看看人家这防护修缮做的,走出这么远了,都没个狗洞。”魏小楼站在河边甚为感慨。”
“你还夸上了,大哥,没狗洞你进不去啊。”
“游进去。”
“游进去??我我我不会水。”
“我会啊。”魏小楼说完一个健步咚的一声就进水了。
如她所料河道很宽,而且比较干净,只是河底淤泥很厚,好在不用下潜太深。
游了没一会儿就见光了,魏小楼怕出来又遇到官兵,还特意多游了一会儿,听着上边人声多了起来,才慢慢往上探头。虽然修行的一般,但这摒气吐纳的基础知识她还是掌握的。
魏小楼往岸边靠了靠,刚想出水,一个金光晃了一下,魏小楼探下身去一看,是个被水草缠住的金簪。
哦吼,我就说我运气不错。
拿了金簪,魏小楼钻出水面刚想喘口大气,踏马的,遭了大秧了。眼前一黑,人晕了。
黑暗中,魏小楼好像看见了两个背影,有点模糊,她想走近一点,却又发觉浑身动弹不得。应该是在梦里,可她记得自己晕在水里,既然没有呼吸不畅都感觉,那应该是被救了吧。
“魏小楼,魏小楼。”
声音不在这里,听起来是野鬼在叫她,可听的真切,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无奈之下魏小楼只得对着那两个身影试探的喊了一声。
“一时?”
“小楼啊!”
“一时,真的是你。”
“魏小楼,你且记住,由此而始,由此而终。”
一时话音未落,魏小楼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吸力在抽自己,再一睁眼,一片明亮。轻纱床幔,香气扑鼻。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
“魏小楼,你终于醒了?块把那香熄了,我快不行了。”
破包袱里传出野鬼虚弱的声音,十分煎熬。魏小楼闻言细嗅了嗅,是清净香,佛门之物,有清魂安神辟邪的功效。魏小楼赶紧下床,走到那香炉面前,将香头压灭了。顺便还推开窗将屋中的香气都散去些。
“魏小楼,你怎么才醒啊,老子差点没了。”野鬼呜呜嗷嗷的一顿抱怨,魏小楼却没有做声。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清净香是有意无意?她不敢出声,野鬼的声音旁人听不到,她回话旁人可是能听到的。
“小姐?您,您怎么下床了。”
门被推开了,魏小楼望过去,进来个姑娘,丫鬟打扮,还端着衣裳,魏小楼看她这语气眼神怎么都像是认识自己的样子,但魏小楼确定自己绝对没见过这姑娘。
“小姐,您快坐回去,还光着脚呢,小心着凉。”
魏小楼没有反抗,随着那姑娘的动作坐回了床上,但视线一直到处扫。
“魏小楼,刚才你晕着的时候来了一群人,叫你什么小姐,月瑶的,好像认错人了。”野鬼鬼鬼祟祟的放低声音对魏小楼说,怕被听到一样。魏小楼哭笑不得,这哥们在那演上了还。
不过既然是认错了人,那她说清楚也就好了,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姑娘,我不是你家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魏姐主打一个有话直说。
“小姐,您,你怎么病的说胡话了?奴婢这就去叫大夫来。”
小姑娘说完就跑出去了,留魏小楼一个人凌乱,当然还有野鬼在那笑的很大声。
“你不演了?”魏小楼对他翻了个白眼。
“她不是跑出去了?”
“我觉得很怪,丫鬟认不清也就罢了,其他人呢?老爷夫人呢?都认不清?就长的那么像?”魏小楼很不理解。
“话虽如此,不过我瞧他们昨天那悲戚劲儿不像假的。”
俩人还没分析完,人已经乌泱泱的进了院子了,魏小楼本想先出去,结果来人已经到了门口了。
“小姐,老爷夫人带着大夫来了,奴婢开门了。”小姑娘推开门,魏小楼就站在门前,正与后面的所谓老爷夫人相对,那位老爷估计是瞧见魏小楼有些严肃,愣了会神儿,随即挥了挥手叫大夫和其他人都退下了。
小丫鬟走时也很有眼见的随手关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三口’。
“我不是你们家小姐,你们认错人了。”魏小楼中气十足,一脸坦诚,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看的野鬼都忍不住正气凛然。
“姑娘,虽然你不是我女儿,但是亦可做我女儿。”老头一看就是当家做主的,先一步发声,话也说的很坦诚。
野鬼和魏小楼闻言都是一惊,他们原是知道的?
魏小楼心想,这是合伙演我呢?
“姑娘莫急,我家仆人在河中将你救起,你手中握有我女儿的金簪,故而将你错认为我女月瑶,不过姑娘既无身份官谍,怕也很难在南京府留存。”
不愧是做老爷的,几句话就把“前因后果利害关系全说了个遍,一来做实魏小楼千金身份,二来断魏小楼后路,谋算周全啊。
“这位老爷,话可不能胡说,你又怎知我官谍不是掉入河中了?”魏小楼装傻道,这时候,啧,总不能直接全认了。
“姑娘,你不必如此谨慎,老夫与夫人并无恶意。”这老爷说完还同自家夫人使了个眼色,那夫人立即收到,眼睛一红就要煽情。
“姑娘,我女儿与你年纪相仿,失踪多日了,当日家中仆人将你带回来时,我们夫妻二人恍惚之间也以为是女儿回来了。你如今既无落脚之处,不如先留在我家?”
老爷晓之以理,夫人动之以情,好配合。
“你们这么盘算我很难相信这里面没有坑啊。”魏小楼摇了摇头,慢慢退至包袱旁边,以备及时跑路。
【不是魏小楼我觉得他们说的有理啊,要不你在南京府吃啥喝啥?】
“你闭嘴!”
魏小楼一时听了野鬼的蠢话没忍住,刚说出口就赶紧看向对面的两个人。
“姑娘,你不必动怒,老夫可实情相告,若你到时仍旧要走,我夫妻二人也不会强加阻拦的。”
魏小楼缓了一口气,还好这两人以为自己生气了,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上。
“可以,当然你们也不必再耍什么伎俩,我要走,你们拦不住我的。”
“当然,当然,还请姑娘随我们到前厅。”
【不是,你真去啊。】
魏小楼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包袱,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随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