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自然是热闹,虽然官家已经銮驾回宫,但萧家却大摆宴席庆祝,据说是为了招待御前的重臣们,萧大人亲自作陪,但赵擎事忙,连这个面子也不给,竟然直接回宫去了,萧家自然不敢抱怨,好在贺云章贺大人留了下来。萧家自然是奉若上宾,在琉璃阁大摆酒宴,通宵达旦招待,娄二爷赶过来,正碰上这事,也被抓去喝酒,娄二奶奶在女客这边。萧家在别苑的听音阁开了两台戏,连唱通宵,奶奶们在台下摆宴席吃酒,吃完了又开牌场,一桌叶子牌,三桌马吊牌,热闹非凡。
娄二奶奶那桌正是打叶子牌,是陪着主人萧夫人玩,是萧夫人,赵夫人,柳夫人三人,以娄二爷的官职,本来娄二奶奶是混不上牌桌的,但既然卿云和赵家订了亲,她身份水涨船高,也就上来了。
娄二奶奶和柳夫人还有一天之约,两人都不提,但娄二奶奶心中憋着一股劲儿,只等发作,见柳夫人神色如常,不由得故意提起话头,道:“也不知道卿云怎么样了。”
“别说了,那孩子昨天吓死我了,魏嬷嬷知道,我当时正在老太妃那喝茶呢,听到这个,茶杯都摔了,吓得我魂飞魄散的,还好没事,虚惊一场,真是佛祖保佑。”赵夫人道。
“是啊,也不知道那匹马怎么忽然惊了,实在让人后怕。”娄二奶奶道,打下一张牌来。
赵夫人还以为她是责怪,连忙道:“马倒是好马,是官家赐给二叔的,想必是马场的养马奴不好,我已经让景儿去处置了,还好没有摔到卿云,不然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对了,我送的收惊茶卿云喝了没有,这也是宫里的东西,别的都好,就一味犀角难得,这两年犀角少了,宫里都紧着用呢。”
娄二奶奶只是顺口答应着,看柳夫人脸上神色,见她仍然不动容,只是捏着张牌在手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柳夫人,这张牌,伸头也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张牌你还是乖乖打下来吧。”
萧夫人和赵夫人顿时都笑了起来,萧夫人笑得一直推柳夫人道:“还不快打她,她是说你是王八呢。”
“打当然是要打的,”柳夫人捏着牌笑道,她见老太妃面前的魏嬷嬷在桌前看牌,于是把牌给她看了看,问道:“魏嬷嬷,你看我这张牌打不打得?”
娄二奶奶意有所指地笑道:“你问谁也没用,救不了你,你想胡牌还是乖乖打了吧。”
“快别信她,打了她就胡牌了。”赵夫人说笑道,她坐在娄二奶奶下手,两人的牌都等一张三饼,她还以为两人说的还是牌局本身呢。
“问别人也许没用,问魏嬷嬷肯定是有用的。”柳夫人故意作依偎魏嬷嬷的姿态,笑道:“魏嬷嬷可是我的靠山呢。”
娄二奶奶刚想接一句“我说句话不怕魏嬷嬷恼,凭我手上的牌,哪怕你把谁请来当靠山都没用”,却听见萧夫人笑道:“瞧你这得意的,我只佩服你,怎么舍得的,一个女儿都送进宫里,虽然老太妃教养女孩儿是最好的,但做娘的哪有不想的?”
娄二奶奶一脸惊讶,赵夫人见她不解,以为她是不知道萧夫人的意思,笑着给她解释道:“今天在猎场,官家打猎,咱们就陪着老太妃说话,解解闷,老太妃正说着看咱们身边都有女孩子环绕着,她也可惜没生个女儿,不然花信宴也能凑个热闹。我们就凑趣,柳夫人说,反正子婵年纪还小,父亲舍不得,不如送到老太妃身边教养两年,再嫁人,肯定是好的。魏嬷嬷帮着说合,老太妃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当场就说定了,下次花信宴,子婵就从老太妃家来呢,让魏嬷嬷陪着,这多体面尊贵?等过两年,老太妃帮忙寻个体面女婿,从宫中出嫁,那才叫四角俱全呢。”
娄二奶奶神色如遭雷击。
她自然知道,老太妃整天说着要找个女孩子教养在身边是为什么,是要嫁重臣拉拢人的,这样嫁的自然非富即贵,本来是看中过卿云的。如今柳夫人把柳子婵送了过去,柳子婵飞黄腾达,以两人结的仇,卿云以后的日子怎么能好过。
柳夫人神色得意,显然是知道自己这招出其不意的杀手锏,直接将娄二奶奶的威胁化为无形。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志得意满——一个商家女,知道什么是宗室的人脉?她还想追究子婵的责任,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而且她这么做,也不怕娄二奶奶真去告官,三堂会审。娄卿云的前程尽毁不说,她有什么证据?董凤举已经被她控制在手里,卿云手上又无物证,能掀出什么风浪来?不过是跟之前李璟的事一样,老太妃来息事宁人罢了。到时候她娄二奶奶三个女儿毁掉两个,那才叫万劫不复呢?
所以她笑着,将手上的牌对着娄二奶奶摇晃着,道:“二奶奶,你问我要东西,我就知道你手上没东西。今天我就赌你手上没有这张三饼,咱们走着瞧吧。”
她说的不是牌局,而是娄二奶奶那约法三章的第三个要求,问她要一样表记。
这说明卿云手上没有表记。从来捉贼拿赃,捉奸捉双,告人偷情,毁人清誉,手上却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放在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用不着三堂会审,娄家就得一败涂地。事实上,她昨天晚上那样礼贤下士,做戏做全套,也不过是想看看娄家手上到底有多少底牌罢了,既然真的没有物证,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两人的交锋,萧夫人和赵夫人浑然不懂,赵夫人见她打下三饼,还笑道:“好啊,你这千年的老狐狸,也终于中了招了,还是娄二奶奶厉害,别愣着了,胡牌了。”
她抢下娄二奶奶手里的牌,代她胡牌,桌上清算起筹码来,却没注意到,明明胡了牌,娄二奶奶的神色,却比输了还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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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们牌打得热闹,卿云却和娴月凌霜待在一起,凌霜干脆把蔡婳也带过来了,一起做些针线,娴月是几百年不动针线的人,只看不做,还挑得很,今天遇到蔡婳,算是棋逢知己酒遇知音,还和她讨论起百花裙该用那些花来,近来流行白绫罗裙,花草绣得小,正适合做花时节令,娴月正讲着要不按二十四花信风来做,黄娘子就匆匆进来了。
“大小姐,夫人请你过去。”她朝着卿云道:“说有极要紧的事。”
“好。”卿云乖巧,立刻就要去。娴月却叫住了黄娘子,问道:“先别忙,娘不是和柳夫人她们在一块吗?柳子婵的事,柳夫人怎么说?”
黄娘子的神色让她们的心顿时一沉。
“只怕是不成了,小姐。”她原原本本把牌桌上的事说了出来,道:“我在旁边听着,柳夫人已经把柳子婵送到老太妃那里教养,大概是重金请了魏嬷嬷做靠山,现在说话硬气得很,刚刚在牌桌上还嘲讽夫人呢,说夫人手上没有牌,才问她要牌,显然是知道夫人手上没有过硬的证据,所以有恃无恐了。”
就连蔡婳听着,也很为卿云担忧。
卿云垂下了眼睛。
“既然这样,那我就过去一趟吧。”她对蔡婳勉强一笑,道:“我要去一阵子,妹妹不用等我了,杏花就用娴月刚才说的那种纹样吧,晚上就留下睡吧,横竖都是自己人。”
她到底是卿云,这种时候还不忘待客的礼节,娄二奶奶不在,她就是管事的,走时还不忘安排了客人。蔡婳点了头,她才跟着黄娘子,匆匆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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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