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野栗子个头小,一个刺包里只结一个栗子,但比寻常栗子要甜一些,捡回去放上几天,干了后好剥壳,煮着吃炒着吃煨着吃都好,寒冬腊月时也是一份口粮。
捡栗子免不了要被刺扎手,杜若被扎得疼,但丰收的喜悦让她顾不上疼,愣是没喊一声,还是田桂芝心疼女儿,让她歇着别捡了。杜衡拿了镰刀,直接用镰刀将地上的刺包砸开,栗子就好捡多了。
这一趟可谓是收获颇丰,田桂芝只恨没有多带几个箩筐来背栗子,恨不得衣兜里都塞几把,杜衡劝着明天再来她才作罢。
回去时已是日落西斜,杜衡背着满满一竹筐栗子,田桂芝也背了一竹篓,杜若则背着采来的药,那个要轻一个。
舒佑灵活跑在前面,一家子喜滋滋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几声吠叫,林子里窸窸窣窣传来声响,有鸟雀受惊扑腾出来。
没等杜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猛地窜出朝舒佑扑来,舒佑被吓了一跳,浑身炸毛,眨眼将那东西弹飞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杜若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田桂芝也是惊魂未定。杜衡赶紧将舒佑抱起来,护在妹妹和母亲身前,看清那是条黑白相间的大狗。
大狗被弹飞撞在树上,站起来抖抖身子,惊恐得对舒佑呜呜叫了几声,似是不明白这么个小东西怎么这么厉害。
杜衡摸了摸舒佑,见他没受伤才放心,把他放进竹筐,他知道这是猎户家养的猎犬,这是遇着捕猎的了。
看到过来的人,杜衡才知道这猎户是刘三有,也正是刘四得的大哥。
“三有兄,真是凑巧在这遇到了。”杜衡打招呼,一边拍着杜若的背安抚。
刘三有见是他道:“是啊,真是巧,没吓着阿若吧?”
杜衡摸着杜若的头安慰:“没事,一会就好了。”
与刘四得脾气不同,刘三有更为沉稳寡言一些,杜衡和他交情不是很深,但见到了也会打个招呼聊上几句。
常年打猎,刘三有身形高大体格健壮,背上背着短弓,手里挎着弯刀,看着还挺威风。他身边还跟着一条黑狗,身形精瘦细长腿,冲杜衡叫了几声,被刘三有喝止踢了下屁股就不敢叫了。
刘三有看了看周围,方才黑白狗摆出捕猎姿态,他以为过来就能拿到猎物,却不见有收获,有些奇怪。
那条黑白狗在舒佑手下吃了亏,耷拉着耳朵走到刘三有身后,警惕得看着杜衡背上的竹筐。舒佑躲在竹筐中,透过缝隙盯了狗一眼,吓得狗不安后退,尾巴都夹了起来。
杜衡倒不怕狗伤到舒佑,别把狗吓出个好歹就不错了,打量两只猎犬,饶有兴趣道:“这狗真是不错,平时就靠它们打猎吗?”
刘三有道:“单靠它们怎么成,下嘴没个轻重,有些猎物要活的才好,它们也就是捉个山鸡兔子什么的,大一些的就引到陷阱里去。”
杜衡若有所思,自己常要上山采药,家里就剩田桂芝和杜若他不放心,也怕陆思明真来报复,要是有这么一条看家的大狗在也能防范一些,便道:“三有兄,你懂得多,我要是想要一条来看家护院,要上哪里找才好?”
刘三有指了指高大些的狗道:“这是狼青,体格比一般的狼犬要好,看家护院最合适,你要是想要,我有门路给你牵一条来,不过这种狗不比寻常的,稀罕一些,这价格嘛……”
杜衡道:“无妨,合适就好,那就有劳三有兄。这有些刚捡的栗子,你拿一些去尝尝。”杜衡将田桂芝背上的栗子给刘三有倒了一布袋。
拿了人家好处,刘三有当下答应下来,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回去路上卫红香心疼那半篓栗子,说好好的养条狗做什么,杜若也觉得那大狗吓人,哪能放家里养着,杜衡笑道:“你瞧那狗多威武,一个男人都不一定打得过,放在家里看家护院,也能防着坏人不是。”
田桂芝没再多说,杜衡做事总有他的道理,她很少干涉,那半筐栗子明儿再去捡回来就是了。
找狗的事刘三有确实放在了心上,没几天就抱了一条狗来找杜衡。杜衡看着在他胳膊下扑腾小短腿的狗崽哭笑不得,这么个小东西,能指望它看家护院?
“别看它小,长大了可威风。”刘三有解释道,“养狗就得要从小养大的好,能通人性,让去哪就去哪,大了的不好训,闹不好还会伤着人,不划算。”
他抱来的狼青狗仔才三个月大,刚断奶,是他从村里老张头那抱来的,他的两条狗也是从那买的。
虽说狗是要从小养大的才听话,但很多人都想要现成的,没那个耐心和闲饭把狗养大,所以大狗比小狗要贵上一些,他抱来小狗,却让杜衡给了大狗的钱,自己白白贪了十文钱。但往年受过杜仲的恩,他也没做的太过,抱了那一窝里最健壮的一只来。
杜衡没说,心里多少知道一些,狗都抱来了也不好退回去,再说杜若很喜欢狗仔,抱着就不撒手,反正狗仔长的快,几个月不就大了。
这么大的狗仔正是亲人的时候,在杜若怀里又拱又蹭,屁颠颠跟在她后头,跑起来小肚子一抖一抖的,毛乎乎一团着实讨喜,田桂芝都喜欢它,没事了就抱在怀里给它抓虱子。
但狗仔有些害怕舒佑,它虽未开灵智,犬类天生的敏锐让他能感觉到舒佑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是他惹不起的厉害角色。
舒佑去找了二姐和四弟,让他们和自己一块儿到杜衡家去,有吃有喝还有暖暖的火盆烤,二姐起初不大情愿,四弟听说有吃的就嚷着要去,二姐拗不过只好去了。
过了冬天就走,不让大哥知道就不会挨骂了。
对于舒佑带二姐四弟来家里杜衡十分欢迎,拿了吃的喝的招待,俨然把他们当成了客人,田桂芝和杜若也是高兴,唯独狗仔缩在角落不敢出来。
二姐和四弟在杜家待了几天就不想走了,每天有吃的,有火盆烤,住的也舒服,他们终于明白舒佑为什么在这不回去了。
“这里真好。”四弟吃的十分满足,摸着肚子躺在火盆边烤他的小爪子。
舒佑笑道:“我就说吧。”
“你小子还真会享受,难怪赖在这不走。”二姐吃着烤地瓜,含糊不清道,“不过大哥说了,让你离人远一点……”
“知道了。”舒佑吃的满口香甜,抓了把栗子过去,“还要不要?”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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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日头不错,风也不大,杜衡备了竹筐拿了锄头,和刘四得约好了上山挖冬笋去。舒佑心照不宣跳进竹筐里,和他一起去了。
刘四得性子活泛,一路上嘴就没停过,和他说着在镇上听来看来的趣事儿,尤其是关于陆家的。
“那陆玉竹可真是个不知羞的,好了以后还想着攀王家,前阵子大半夜跑去和王齐山私会,被发现给打出来了,你猜怎么着?他说他怀了王齐山的孩子,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肯走。王家老爷没法子,请了个大夫来看,嘿,还真是怀了,也不知道这俩都私会多少回了,连孩子都有了,可把王老爷气得够呛,可也没法子,谁叫那是王家的种呢,听说已经买了个宅子给安顿下来了。”
刘四得说的声情并茂,那叫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杜衡道:“王齐山已经定亲,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王家定会藏着掖着,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四得一脸得意道:“我在码头抗木头有个工友,他舅舅家的表弟媳妇她二婶的哥哥的妹夫是王家的下人,就是他说的,有句话不是说么,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种事哪能瞒得住,好多人都知道了。”
杜衡笑了笑,心想这陆玉竹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说不定这下作主意还是陆思明出的。
陆家的事他听过也就是了,只要不来找自己的茬,随他们折腾去,可吴家的事他就上了心。
听刘四得说,吴金宝那个怀孕小妾的奸夫被揪出来了。
具体的刘四得其实也不清楚,吴家人藏得紧,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处理的,说等有了消息再来告诉他。
杜衡沉吟,这奸夫的出现透着蹊跷,事关子嗣,吴家表面不露声色,背地里必定是闹翻了天,可惜没法探究详情,让他颇为失落。
翻过一座山来到了野竹林,这片地冬笋已被挖的七七八八,他们又往里走了一段,途中还遇到几个别村的,他们选了个僻静地段开挖。
挖冬笋是个力气活,还得看技术和运气,好在他们有舒佑帮忙,他用灵法找冬笋的位置,一指一个准,一天下来两人都挖了满满一筐,满载而归。
刘四得高兴得抱着舒佑揉,吓得他跑到杜衡怀里。除了杜衡,他可不喜欢被别人这么摸。
“这小家伙真是厉害,又乖又听话。”刘四得道,“陆思明还说你家里藏了害人的黄皮子妖怪,呸,胡说八道,就算是妖也是好妖怪,我听说在北地有些地方,黄皮子又叫黄大仙,最是有灵性。明儿咱们还来挖,记得再把它带上。”
“成。”
对外头的传言杜衡毫不在意,这小黄鼬是好是坏他再清楚不过,只要那些人别来找麻烦,他才懒得理会。
竹筐装满了没地儿给舒佑呆,杜衡就把他塞进衣襟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既保暖又能不让人看见,生出事端。
虽然舒佑时常挨着杜衡,可这会被挤在他胸膛和衣服中间,紧密的包裹感还是让他有些晕眩,好一会了才让心跳平复下来,贪婪汲取着来自他身上的温暖。
此时天寒昼短夜长,他们没有在山上呆太久,日头西斜就得往回赶了。回去路上杜衡遇到出来挖野菜根的余青青,给了他两根冬笋。
“谢谢……”余青青穿着单薄,两手冻的通红,小心接过冬笋,看了杜衡一眼,眼眶就红了。
“别傻站着了,快回家去吧。”刘四得也从竹筐里拿了一根给他,很是同情。余青青的境况村里人都知道,听说余老歪又在合计着要把他卖了换银子,可怜见的,这大冷天还让他一个双儿出来干活。
看着两人的背影,余青青眼中蓄满了眼泪,他想起姐姐离开家的那天,桌上放着热腾腾的粥,有好多米粒,底下还藏了一个鸡蛋,没叫爹看见,笑着让他快吃。
那天她把自己打理的很干净,穿上了一直舍不得穿的衣裳,说自己要去过好日子了,让他好好照顾爹。她说会回来,给他带好吃的。
可好多好多年过去了,她再也没有回来。
眼泪滑落下来,很快就变得冰凉,凉得刺骨。
他用手背重重擦了擦脸,快步追了上去。
他不要被卖!
看到余青青忽然跑到跟前,满脸泪水,杜衡和刘四得都怔住了。
“你们……可以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