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笑道:“别叫太早,事儿还没定呢。我可先说好了,怎么也得等阿若及笄以后,女孩子不能太早嫁人,要是怀了孩子更不好生,那可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大事,我觉着等十七了再成亲是最好的。”
白前没忍住道:“啊,要等那么久?再等下去我家公子都可以去做和尚了。”
杜衡听得忍俊不禁,薛覃窘得打了白前一下,涨红着脸道:“全凭大哥做主。”
杜衡笑:“你真能等?”
薛覃更窘,不等又能怎么办呢?
田桂芝过来给了杜衡一脚,笑骂道:“胡说,等来等去,你妹子都等成老姑娘了。”
媒婆将聘书和礼单交给田桂芝,亦是笑道:“那可不,良辰吉时佳偶天成,早些把日子定下来才是正经,还等什么。”
田桂芝笑着把媒婆请进屋,薛覃也跟进来,坐在下首,其他事宜都由媒婆来商议。原本这一趟薛覃是不必来的,需由家中长辈与媒婆前来,但他无父无母亦无靠谱的亲族长辈,索性就亲自来了。
婚嫁大事诸多繁琐,杜若听不太懂,只躲在门后看,舒佑道:“穿这么漂亮,不出去见见吗?”
杜若扯了扯衣角,反而又往里躲了一些:“娘说了,成婚前不能多见面的。”
舒佑不明白这是什么规矩,互相喜欢的人不是应该多见见才好吗?
薛覃带来的聘礼很足,该有的都有了,金银布匹不论,一把白玉梳晶莹剔透,一对同心结富丽堂皇,单是聘金就有三十两。杜衡和田桂芝虽面上不显,心里都在感叹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不由又生了些疑念,这样的人,真的要娶自家这个大馋丫头?该不会日后反悔吧?
杜若又是羞怯又是期待,偷摸着看了好几眼,冷不防和薛覃眼神对上,对方只是一个笑就让她晕头转向,扶着门框险些站不稳。舒佑暗笑着扶了她一把,这种一眼万年的感觉,他可太懂了。
婚事商议的差不多了,先定下亲来,待寻个良辰吉日再完婚,虽说不至于真如杜衡所说等十七了再嫁,也不能过早,好日子日后慢慢商议就是。
送走媒婆,薛覃又多留了一会,说吴道善前几日已经死了,他办好了后事才过来。杜衡与田桂芝皆是沉默,说不上是喜是悲,就算一百条吴道善的命也换不回来杜仲,此时喜或是悲都没了意义。
又喝了几杯茶,薛覃与杜衡商议药材买办一事,买家是府城的大药房,专供达官显贵,价钱比寻常药铺高一些,且要的量大,但对药材的要求也高。杜衡药圃中种下的药材在舒佑的灵力滋养下都长的很好,一般供应是没问题了,但珍惜药材如人参石斛灵芝一类还是得进山去找,灵物大多天生天养,人为种下的总不比自然生成的好。
杜衡将备下的药材和药丸交给薛覃,由薛覃牵头与药房管事的定个日子见一见,定下来后就可以达成合作。
薛覃虽年轻,但性子沉稳,从小跟着父亲经商,父母兄长过世后又一个人操持家事,吴道善那般精明的都能拿下,做这个自然不在话下,杜衡也放心交给他去办。
又喝了几杯茶,薛覃起身告辞,临走前朝屋角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快速缩回去的小脑袋。
杜衡心领神会,让杜若出来送一送。虽定了亲,可成亲前两人是不能常见面的,多少让他们看一眼,别等到成亲时连对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杜若羞羞怯怯不敢出来,还是舒佑硬拉出来了。小丫头穿着暖杏色的新衣裙,身量抽条了一些,眉眼间也少了稚气,像个大姑娘了。
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两人只看了几眼,并未说话。临走前,薛覃从怀中取出杜若送他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玉佩交给杜衡:“这是我娘的遗物,就交给阿若妹妹了。”
杜衡接过来,回头看身旁无人,取出一包药丸递过去:“这接着吃一阵子,早晚一粒,可别多吃了。记着,决不能碰其他人,要是敢有半点对不起阿若的地方,我饶不了你。”
薛覃无奈又好笑,接过来放入怀中,“大哥,你就这般信不过我?”
其实也不是信不过他,只是事关阿若的终生,杜衡这做大哥的难免多想一些。薛覃有家有业,素了这么多年,万一要是开了窍,咂摸出那档子事的趣味来,真去找了别人可怎么好?就算是自己,成亲后也想整日和舒佑腻在一起,片刻都不分开才好。
白前忽然从薛覃身后冒出头来,道:“你就放心吧,我家公子行的正坐的直,不会去寻花问柳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帮你看着他。”
杜衡笑道:“那敢情好,你家公子要是多看了哪个丫鬟一眼,你就来告诉我。”
他俩就这么达成了协议,薛覃只是微笑着无丝毫不满,后退一步整衣作揖:“那晚些再与大哥商议吉日,还请大哥放心,我薛覃此生定不负阿若妹妹。”
杜衡将他扶起,亦敛去玩笑之色:“好,你这妹婿,我认下了。”
看马车走远,拐过山道再看不见了,杜若才回屋,脸上红晕未褪,要不是看到屋里摆放的大箱子,还觉得跟做梦似的。
“收好了,这可是你未来婆母的遗物。”杜衡笑着将玉佩交给杜若,不等杜若接田桂芝就拿了过去:“这么贵重,还是放我这里吧,你妹子粗心大意的,弄丢了可怎么好。”
“我不会丢的!”杜若忙道。
“瞧你急得。”田桂芝噗嗤一笑,“逗你的,拿去吧。可放好了,要是丢了,你的心上人可就跑了。”
杜若忙拿过来捧在手心,珍视得摸了又摸,回屋小心翼翼放进荷包,又拿出来看了半晌,这才放回去,和聘书一道压在衣箱子的最下层。
田桂芝将聘礼挪进屋细细清点,除了些吃的用的,金银钱财都收起来,往后还要备嫁妆,不能随便动用了。
“唉,昨儿看还是个小丫头,今儿连亲事都定下了。”
回屋后杜衡反而唉声叹气起来,舒佑笑道:“真嫁人还早呢,这就舍不得了。”
“也不是舍不得……”杜衡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就是心里没着没落的,又觉自己可笑,这还没嫁呢就这样,往后还得了。
午后变了天,云层渐厚风时紧时缓,杜衡将晾晒的药材收进屋,田桂芝也赶紧收了衣服,将门窗关好。
夏日雷雨说来就来,下一场能凉快不少,对庄稼也好,看着雨滴落下打湿地面,继而汇成小溪流,源源不绝流进水沟里,杜衡心情舒畅,深吸一口泥土的气息,反觉清新干净。
下雨无事可做,舒佑就拿了纸笔出来写字,他每天得空都要写上几遍,一天不写就生疏了。见他写字,田桂芝就让杜若也跟着写,两人有个伴。
杜衡凑过去看,舒佑写的是他的名字,杜字还好,衡字就是他儿时学写都叫苦连天,怪杜仲怎么起这么个刁钻的字,此时看舒佑写的费劲,就把了他的手教他写。
“把字拆开了,照顺序来写就不那么难。”
杜衡一笔一划教着写,舒佑写的很认真,因为这是他爱人的名字,他想要牢牢的记住。
每每看舒佑认真写自己名字的样子杜衡就心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想要和他亲近,可舒佑这会认真写字,他也不敢怠慢,老老实实陪着他一块儿写。
不知不觉雨已停了,太阳又探出头来。杜若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见外头亮堂堂的,坐不住了,跑出去逗狗仔玩,忽然大声道:“有火烧云,大哥阿嫂快出来看!”
夏日雷雨后常有火烧云,并不是稀奇事,可火烧云总是惊艳的,杜衡忙拉了舒佑出去看。
天边被染红一片,云霞似被烧着了一样绚烂夺目,美的仿佛不是人间景色。
“阿弥陀佛,咱们阿若刚有了喜事,老天都帮着庆贺呢。”田桂芝满脸笑意。杜若也很高兴,脸上被照的红彤彤的,眸子里都闪着光华火焰。
杜衡握着舒佑的手,与他相视一笑,也觉得这是种吉兆,往后一定能诸事顺遂,和和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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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的亲事定下了,人又是可靠的,不愁嫁过去吃苦受罪,田桂芝十分高兴,成天都乐呵呵的,干活都更有劲儿了,偶尔还有来说亲的,她说已经定下了,旁人问是哪家她也不说,怕招来些好是非嚼舌的。
这天一早郑元舟却来了,杜衡和舒佑正打算进山,看到他也是不解,听郑元舟说了来意才知事情原委。
原来蛇精害人一事除了文柏川,王齐山也着了道,且症状更重,这会已是卧床不起出气多进气少了。王家请了郑郎中去治,郑郎中原本托大,以为只是肾虚阳亏之症,治了几天却无好转反而恶化,王家说是他医治不力草菅人命,报官将他抓了。
县官虽未草率断案,但人被暂押在牢里,郑元舟急得来找杜衡相助,一头跪在他跟前哀求。
杜衡将人扶起,好在先前玄卿给的药丸还有几粒,都给了郑元舟。郑元舟千恩万谢,又磕了几个头,匆忙而回。
就王齐山那斯文败类,会这样并不奇怪,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郑郎中到底无辜,能救他一次也好。
吃了药丸王齐山便有了好转,县官大人也不是糊涂办案的,查清郑郎中并非刻意误诊害人,便将他放了,还将王家人了训斥一番。王齐山病情好转,王家也没有再为难郑郎中。
得知是杜衡给的药,郑郎中沉默良久,喟然长叹,隔日便与郑元舟提了礼登门道谢,对着杜衡就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