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 第4章 密谋

太子见他不说话，宽慰道：“孤知道你心里不平，等击退了戎狄，解决了……”太子用手指了指上面，接着道：“……北原世子自愿回到封地，二哥再给你物色贤惠的女子。”

赵昇明心思不在这处，只问道：“戎狄的事，二哥怎么看？”

太子道：“戎狄沉寂了三年多，最近蠢蠢欲动，孤最先猜测是他们内部有了什么纷争。”

“不过，”太子话音一转，“如今戎狄首领呼延律正值壮年，据探子报，几个儿子之间也算是相处平和。”

“确实，这个节点有些蹊跷。”

太子问他：“你觉得，现在可是出兵的好时机？将他们扼死在源头。”

赵昇明摇摇头：“如今国库虚空，北境、西南都不稳定，朝廷想尽可能避免直接交战。谷昱霜和刘盛各自管着一部分北境军，谷昱霜稳重保守，刘盛是老七的人，他们应该都不会想贸然出兵，背上个好战、滥用国库的名声。“

太子和他想到了一处。刘盛是当今皇后的兄长，七皇子赵昇敏的舅舅。刘家势力庞大，如今当家的是皇后的父亲安定侯，嫡子刘盛则掌管着西南、北境两地的部分兵权。刘盛在西南时，为元光帝寻得了一位擅长占卜炼丹的道士——鹤鸣道人，元光帝龙颜大悦，封刘盛为辅国大将军，位列一品官员。赵昇明交出北境兵权后，元光帝便将北境兵分为南北二营，北营的兵权则直接交给了刘盛。一时间，刘家成了京城权势最盛的家族。

太子问：“你从前的那些属下可有消息了？”

赵昇明三年前重伤被送回京城，伤势未好便被夺了兵权，手下的将领也都受到打压，被贬至其他军营，薅夺了实权，只留了个虚位。他身边亲近的军师和几个副将，想到既无法追随信任的主将，又无法实现抱负，一气之下竟然辞官归乡，没了联系。

如今眼看着七皇子一派势力逐渐增大，元光帝昏庸迷信不问朝政，边境又随时可能有战事，太子说服赵昇明找回这些旧时的部下，在这内忧外患之际，他们或许能成为太子的助力。

“前些日子，暗卫在江南发现了管重山的踪迹，不过没能见到人。”

“管重山？是你以前那个军师？”

“对，”赵昇明说，“他一直便是主心骨一样的人物，我猜想他和其他人或许有联系，找到他应该能很快找到其他人。”

太子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这才又问道：“陈将军的儿子，可有消息？”

太子口中的陈将军便是赵昇明初入军中时北境军的主将陈林声。赵昇明十六岁孤身一人到了北境，陈林声看他可怜，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便日夜带着他练武，将自己沙场上的经验一一传授给他。在赵昇明心中，陈林声如父如师。

然而，只过了四年，陈林声便卷入一起粮草贪污案中，涉事官员众多，贪污量巨大，元光帝大怒，当即下令杀了涉事官员，家人充作奴籍，这其中便有陈家。

赵昇明自然不信陈林声贪污了粮草，他是最为手下考虑的主将，怎么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贪污对士兵来说最重要的粮草？然而赵昇明人微言轻，无法左右元光帝的决定。

他在延福殿前跪了一日一夜，也没能和元光帝说上一句话。他从小便知道，作为皇子，皇帝先是君，才是父，那时候他只是更深刻地理解了这样的关系。

陈林声被斩首后，元光帝将北境的兵权交给了刚及弱冠的赵昇明。朝中议论纷纷，言官纷纷进谏，说四皇子手上的权势未免过大了。然而赵昇明那时候已然明白，恩威并施，这便是帝王权术，他只能接下，不能拒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陈林声身后留下了一双儿女，这些年来赵昇明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下落。陈林声于他有恩，如今故人已逝，他只能将恩情回报在他家人身上。太子知道赵昇明的心结，他没能守住兵权，若不能找到陈林声的儿女，赵昇明难以面对九泉之下的恩师。

听见太子问话，赵昇明似乎是怔愣了一瞬，他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轻轻摇了摇头。

*

麒伽小半月不曾操练，这日和赵昇明激烈过招之后，到了晚上浑身肌肉都酸痛起来，让玉呼帮他按揉了一阵后，早早便上床睡下。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到卧房外的小厅里用早膳，发现桌上摆着一件折好的衣服，上面还有一张纸条。

麒伽拿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只可练武骑马时穿。

他抖开衣服，发现是一件深灰色带箭袖的胡服。

知道他练武嫌衣服碍事又能送他衣服的人，整个王府里也就那一位了。

麒伽又拿起那张纸条看，上面几个字苍劲有力，颇有风骨，他把纸条折起来放进了衣袖里。

麒伽换上胡服，十分利落，他一开心便带着玉呼去偏院找高修，想让高修带他去骑马。

到了院里他才知道，高修昨天领了罚，今日不能练武，在自己房中休息。

麒伽一听立刻急了，他昨天是听见高修说了什么责罚的事，但没想到赵昇明当真罚了他。

在北原，他和兄长华罗都是从小和侍卫们一起长大的，他们之间不讲那些君君臣臣的东西，绝不会有人因为侍卫和主子练武比试就受到责罚。

麒伽拉着玉呼去了侍卫们住的房中，敲门进去，高修竟然正坐在桌边磨一把小刀，看起来不像被打了板子的样子。

高修艰难地起身行了个礼，麒伽看他动作不对，忙问道：“你被罚了？受伤了吗？”

高修说没有，王爷只是罚他背着沉重的石锁绕练武场蛙行十圈，他现在两条腿肌肉酸痛得厉害，跨门槛都困难。

麒伽这才放心下来，想起自己来找他的事，问他能不能带自己去骑马。王府的马厩里养着三匹马，这是麒伽早已打探好的，他甚至亲自去马厩里摸了那些皮毛油光水滑的马匹。

高修摆手道：”这我做不了主，要去问过王爷的意思。“

于是麒伽让高修好好休养，自己又一阵风似的跑去了赵昇明的院子。

今日休沐，赵昇明正在院子里给自己养的兰花浇水，并且用纱绢轻轻擦拭着叶片上的灰尘。他平日里严肃稳重，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显现出些皇家子弟的矜贵闲适来。

不过偏偏有人要打搅这份闲适，赵昇明耳力过人，老远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知道是那位小狼一样的北原世子来了。

无奈，赵昇明把纱绢揉成一团扔在案几上，抬头便看见身着利落胡服的麒伽从院门外一脚跨了进来。修身的胡服包裹着他年轻健壮的身体，显得他利落精神，朝气蓬勃。

赵昇明额角一抽，沉声道：”本王专门写了字条，你是不识字还是故意和本王对着干？“

麒伽连忙解释：”我识字，我知道你说了只能练武或者骑马的时候穿，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带我去骑马。“

他张口闭口你啊我的，这几天的规矩不知道学到了哪里去，赵昇明懒得一一追究，只说：”骑马，你把这王府当成什么？“

”咱们去外面骑，我看见你马厩里有三匹马呢，我们一人一匹还能再带个侍卫。“

郑昭在一旁听他越说越离谱，眼见着赵昇明的耐心就要告罄，连忙出来打圆场：“世子，那三匹马都是王爷养的名驹，不是用来寻常骑行玩乐的马匹。”

麒伽不明白，若是不骑，那这马养来做什么呢？

赵昇明看他一脸不解，怕是马上又要开口问些逾规越矩的问题，十分头疼，只能说：“城郊的庄子上养的有马，得空了带你去那边跑跑。”

麒伽知道这时候若是再问赵昇明什么时候得空，是肯定要被骂的，于是见好就收，满意地道了好。

赵昇明见他消停了，皱眉道：“回去把衣服换了。”

那之后，成亲前的各项琐事接踵而至，两人竟都忘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