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六。
一家人吃了早餐后,阮父阮母便一起出了门,骑着三轮车去收废品。
见阮东航今日不跟着出门,阮父阮母还以为自家儿子要发奋读书,很是开心,根本不知道阮东航带着鲲宝儿去了派出所。
“警察叔叔,鲲宝儿的家人找到了么?”阮东航走到昨日接待他们的民警跟前问。
“哦,是你啊小伙子。” 邓警官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皱着眉头摇头,“还是没有接到报案。按说鲲宝儿这身打扮,家里定是富裕的。没道理孩子不见了一晚上了,还没见动静的啊?” 邓警官走到鲲宝儿面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指着那金灿灿的手镯,“难不成这是假的?”若是给孩子戴假的金镯子,那就不是真富裕之家了。
“才不是!这是真的。娘给我的,怎么可能有假?哼!”鲲宝儿气呼呼地扭转身,背对着民警。
邓警官哭笑不得地道歉,不过,娘?他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字,“娘是谁?”是嬢,还是妈?话说这时候还有人叫妈妈做娘的么?
接下来鲲宝儿的话就证实了邓警官的猜测,“娘就是妈妈呀!我喜欢叫娘,娘也喜欢我叫娘,不可以么?”
“可以的。那你娘呢?” 邓警官哈哈笑两声,接着问。
“娘在天上打坏人呢!我先在这里玩一段时间,等娘打死坏人了,就来接我了。”
他妈妈不在了?邓警官听了之皱眉,“那你爸爸,不,你爹呢?”
“爹?爹是什么东西?”鲲宝儿很是好奇,“娘可没跟我讲过什么爹!”
几人面面相觑,这就难办了。原来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母亲还去世了。
“那你娘去天上多久了?” 邓警官是想看看,能否推测出孩子的妈去世多久了,“你又是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呢?”
“一直在天上啊!”妈妈是大鲲鹏,但她总喜欢在天上飞,“昨日娘嗖的一下就把我送这里来了。”
饶了一大圈,邓警官还是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不过也是才四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呢?
“所以还得我照顾他一段时间?”阮东航眉头都打结了,“叔叔能不能帮他找个靠谱的人家?我家条件不好,怕是照顾不好他。”
邓警官还没说话呢,鲲宝儿就着急地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喊,“才不要别人家。就要跟哥哥在一起!”
要是他离开了,哥哥就要倒霉了呢!看,他才不过离开哥哥几步,黑雾又把哥哥给缠住了!
邓警官也犯难了。他也喜欢鲲宝儿这孩子,家里老爷子老娘正好闲着,整天盯着自己,若是有鲲宝儿陪着他们,应该就不会总催着自己去结婚生孩子了吧?但这孩子不愿意,那只能让阮东航继续带着了。
想了想,他就拿出昨日买东西时,老板送的儿童电话手表,“喏,这个电话手表送给鲲宝儿,有事就打电话给叔叔,好不好?”
鲲宝儿盯着电话手表好一会,其实是在心底里问幻镜,“哥哥,鲲宝儿可以收下吗?”娘说过,长者赐,不可辞。可是他与叔叔不熟悉啊。
“你问你的大哥哥。”幻镜为了让鲲宝儿与阮东航多亲近,就让鲲宝儿问他。
鲲宝儿就扭头看向阮东航,“大哥哥,我可以收吗?”
“这是你的事。”阮东航皱眉,他可没有权利帮鲲宝儿做决定。
“收着吧。叔叔家现在还没有小孩子,不给你,也是积灰。”警察叔叔不由分说,就给鲲宝儿戴上,还教他怎么用。
“谢谢叔叔!”鲲宝儿聪明得很,看了一遍就会用,“大哥哥,你的电话是多少,我要记住你的号码!”
阮东航摇头,“我没有手机,不用记。”
鲲宝儿点点头,“没事,这个手表也是大哥哥的。叔叔,你的电话号码多少,快告诉我,以后好找叔叔。”
这还不过瘾。他还将派出所里所有人的号码都加了上去,看谁得空了,就拼命人家打电话,“喂,叔叔(哥哥)(姐姐),我是鲲宝儿,嘻嘻嘻……”
所有人都宠溺地看着他闹。总觉得这孩子就是来骗他们回家生孩子的。
谁也没想到,鲲宝儿今日的举动,会在某一天用上了,救了阮东航一命。
阮东航带着他在外面走了一圈,提着一袋子的瓶子回了家,就开始做午饭。
鲲宝儿就跟着他后面,问这问那的,最后累了,就趴在破旧的沙发上呼呼大睡。
阮东航好一会没听到他的声音,还以为他跑外面去,吓得他抓着锅铲就往外跑,“鲲宝儿!鲲宝儿!”
“咦,东航,你喊谁?”隔壁的老奶奶好奇地问。
“我家鲲宝儿,您看见他去哪儿了吗?”阮东航急声地问。
老奶奶摇头,指着他家沙发,“你家沙发上,那小团子是不是你要找的鲲宝儿?”她坐在门口,刚好看到阮家沙发的一角。
阮东航猛然回头,果然看见沙发上睡得口水都流出来的鲲宝儿。
那么大一团子,自己竟然没看见!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谢谢李奶奶,我回去做饭了。”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李奶奶,今日您别做饭了,待会我给您送一份午饭过去。”说完,不等李奶奶拒绝,便回了屋,把鲲宝儿抱进卧室。
瞧着睡得像小猪一样的鲲宝,阮东航还是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真是坏小孩儿。”
到了十二点半,阮父阮母才满头大汗地回了家。
一进门,就高兴地与阮东航说着今日的收获。阮母高兴地道:“一个上午,我们就赚了一百块呢!要是下午还能挣个几十一百,那就更好了。”
现在家家户户的纸皮、瓶子也不好收了。很多人把废纸、瓶子都扔在垃圾桶里,早上出门上班时,顺道扔到垃圾桶去了。要么就是家里有老人的,他们自己积攒着,然后送到废品收购站的。
阮家纯属就是捡漏的那种。所以,有这样的收入,也算是走运的。
阮父腿脚不便,阮母体弱多病。阮东航上初中前,他们都是环卫工人,工作辛苦不说,工资也少得可怜。后来阮东航上初中后,就劝他们买了一辆二手三轮车,专门收纸皮。
自此之后,阮家的生活才好了许多。毕竟,再不济,收、捡废品,一个月也有四五千,可比做环卫工好多了,还不用总被上司欺负。
阮东航也争气,从初中开始,每学期考试,都是年纪第一。这让阮家父母更加卖力干活了。
不过阮东航穿着简朴,沉默寡言的,虽然学校老师很是照顾他,但是还是有小肚鸡肠的学生看他不顺眼,总是偷偷欺负他。
碰见鲲宝儿的这次,就是有人请了混混去打他的。
其实,阮东航也能猜出,是谁这么恨他。苦于没有证据,他暂时奈何不了对方。而且,若是他反击,却不能将其彻底打倒,一定会引来对方的疯狂报复。到时候,年老病弱的父母该如何办?
再等等吧,等他考上大学,把父母接走,远离了对方这里的大本营,他再报仇。
周一,阮东航要上学,就让鲲宝儿跟着阮家父母。
可是鲲宝儿哪里愿意,“不要,我跟大哥哥一起去上学吧。”
无奈,阮东航只好带着他去了学校。
可想而知,他这带着小孩儿来学校,该是多么震惊的消息。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听说了,纷纷过来围观。
有人还取笑他,“阮东航,这是你儿子么?才高二哦,就有了私生子了?我们这些人,不仅读书比不过他,连生孩子都追不上,哈哈哈!”
“哦哦哦~”
一群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笑闹,直到老师赶来,呵斥了几句,这些学生才意犹未尽地回了教室。
鲲宝儿几次叉着小胖腰想训人,却被阮东航制止了,“要是不听话,你回家去。”
没法子,鲲宝儿只好撅着嘴,跟着阮东航往教室走。
还没到教室,他们俩就被阮东航的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他是相信阮东航的,但还是要阮东航解释一下,让办公室的老师们都给做个见证不是。
阮东航就将他见到鲲宝儿的事,除了被混混殴打之事,其他都给说了个明白。
“原来如此。你这是助人为乐啊。别把外面那些学生的混账话放在心上。”
“周老师说得没错。”副校长正好经过,听了阮东航的话,很是赞赏,“读书的人,心怀仁义,才对得住这么多年念的书啊。你放心,待会我们就在广播上,表扬一下你。”
阮东航却是拒绝了,“这对鲲宝儿不好。我不希望有人总叫他孤儿。” 他宁愿被别人误会,也不愿意让小孩儿受人非议。
这下子,周围的老师更喜欢阮东航了。
可他们哪里知道,他对鲲宝儿,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
他曾经也是孤儿,在老家镇上流浪了很久。镇上的小孩儿总是欺负他,叫他孤儿崽。五岁那年,被现在的父母捡了回去,他才有了家。父母以为他年纪小,又搬离了原来的地方,早忘了从前的一切。
其实他记事早,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世。但是,那又如何?他的父母,只有阮家夫妇俩,永远都是。
在他看来,鲲宝儿没了母亲,就是孤儿,如同当年的自己。所以他才会答应照顾鲲宝儿一段时间。哪怕他心里清楚,这段时间,可能有点长。
阮东航不想公开鲲宝儿的“可怜身世”,副校长只好叫各班的班主任,看好那些顽劣的学生,不许他们欺负阮东航。
鲲宝儿太可爱了,被老师们留在了办公室里,一位上了年纪的女老师还送了他一些零食,“你大哥哥要去上课,宝贝你就在这里陪着老师,好不?”
“好!”等他吃完了零食再去看大哥哥。
他吃完几包饼干后,看着老师们都在忙着,就悄悄地出了门,找到阮东航所在的教室。
这一看,就不得了。
“大哥哥身上的黑雾怎么又浓了?刚刚分开时,大哥哥身上的黑雾明明散了好多的!”鲲宝儿很是吃惊地问幻镜。
“你忘了,我给你看过的幻象里,是谁害死阮东航的?”
幻镜看了一下,便发现了坐在阮东航右边的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刚刚还阴狠地看了一眼阮东航。
那个人,正是原来世界轨迹里,设计阮东航被人一群人毒打而死的陈汀知。距离祸害根源越近,阮东航就越是被厄运影响。
“是他?”鲲宝儿被提醒后,立即认出了陈汀知。
他想了想,便走到后门,想从后面进去,绕到陈汀知旁边,吓吓他。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悄然无声地走到后门,小小一个站在那里,还穿着红肚兜,小短裤的,那副古装打扮,把正趴书桌偷看小说的同学吓到了。
因为他正在看一个鬼故事,里面正好有个可怜的鬼孩子,恰如鲲宝儿的这身打扮。
于是——
“啊啊啊——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