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怀中菊花放下,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他身后,毫无声息地涌进来很多黑色西装的人,像是保镖。
他们一人搬着一个花圈,放到了被圈出的花圈地,放完就出去了。
一切都可以看出是专业训练的,悄无声息。
在场有混商圈的人看出他的身份,激动解释出来:“陆家!陆家掌权人!”
人群顿时又一阵骚动。
苏家夫妻都是博士导师怎么会认识商圈的人?
更何况陆家,一个不混商圈的人都知道它的强大,百年世家,家蕴深厚,家业涉猎广,华国几乎每个领域都有陆家参与。
陆询冬连眼神都没给那个喊出他身份的人,一双浅色瞳孔古井无波。
哪怕他不说,在场的人也不敢把他的消息透露出去。
一旁原本没理也要占三分的亲戚,脸色煞白,有些慌乱。
他们怎么会认识这种大人物?!
但他们暗中安慰自己,苏竞研是个软包子,不会告状的。
更何况真的告状又怎样,大人物来参加葬礼已经很给面子了,怎么会管这事?
但是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大人物走到软包子眼前,微微弯腰,向软包子伸出手:“还记得我吗?”
男人很高,苏竞研一抬头就能看见男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
“记得。”苏竞研轻声回复:“陆哥。”
她父母收留过无家可归的陆询冬一段时间。
当时她跟着父母回了老家。刚刚过完十四岁生日的少年被表姐五花大绑丢到她家,少年臭着脸,坐在院子里她最喜欢的小马扎上,大长腿委屈地不知怎么放,五官青涩但仍可见之后的风华。
周围一群闹哄哄的小鸡小鸭,太阳烘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烘烘的鸡屎味。
少年的脸臭极了,但看到躲在树后偷看他的小姑娘,缓和了脸色,放柔了声音问:“小姑娘,你父母呢?”
可少年出现得毫无征兆,消失得悄无声息。
直到现在——
他又出现了。
“陆哥……”陆询冬启唇嚼着苏竞研的称呼,轻笑:“你以前可不是怎么叫我的……”
似乎是故人出现,又是在如此难堪的局面,苏竞研心平静下来,她垂着长睫,看着地面回复:“以前年纪小,什么都叫的出口。”
“是啊,小姑娘长大了,明年就高考了是吧?”陆询冬问。
语气满是怀念。
苏竞研点点头,问:“嗯……陆姐姐呢?”她和陆询冬的表姐陆询秋关系才好,她父母当时也是看在陆询秋的面子上收留的陆询冬。
“事发突然,她在美国赶不回来,但估摸着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陆询冬看了看表。
苏竞研点点头,沉默。
陆询冬也没再继续深入聊天,只是扫了一下这群亲戚。
这些人刚刚的话他可听见了,他目光冷得可以冻出冰碴,然后勾唇问苏竞研:“这些是你亲戚?
苏竞研点点头:“嗯。”
陆询冬淡淡开口似乎是无心之举:“叔叔阿姨就是善良,帮助了这么多人,不仅学生来,同事来,这么多亲戚也来了……”
这群亲戚有些人开始颤抖,脸色煞白,慌乱不已,胡乱点头:“是的……是的……”
然后他勾唇,目光傲慢,无意识透出上位者气息,扫视这群亲戚:“不像我们,陆家这么大一个家族,前几天老爷子死了,也没几个人来……由此可见,叔叔阿姨平时帮助你们帮助得很多吧……”
一旁还没走的媒体眼睛都亮了。
豪门秘辛!豪门秘辛!还是陆家的!
虽然不能写出去,但可以出去找人吹牛!他也是知道陆家的秘辛的人了!
这些亲戚都是普通人,受不了陆询冬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息,被提及,吓得抖如筛糠,头冒冷汗,纷纷点头,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声线颤抖:“对对……是的,梓缪宁钦经常帮助我们,我们很感谢他们。这年头……善良的人不多了……”
他们刚刚才和他们的女儿撕破脸……
陆询冬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群脸色煞白的亲戚,细散的碎发垂在他立体的眉弓,眉眼酝着深沉的寒意,上位者的气势铺面,引人窒息。
这些人的声音被看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他等着这些话说完,突然挑眉,轻笑:“怎么了,怎么声量越来越低了?”
这些人当然不会承认他们这些半个身子入土的中年人被一个看似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吓到。“没有,没有……”
陆询冬感觉没趣,没再理他们,转头看向苏竞研:“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苏竞研语气很淡,似乎已经平复好心情:“在聊我能去谁家。”再差能差到哪?不就是去福利院?反正她也快成年了。
这群亲戚松了一口气,幸好苏竞研没有趁机告状。
但陆询冬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继续询问:“那你们谈妥了吗?要去谁家?”
“要去福利院。”
“你们市最大的那个福利院前些年不是被爆出虐待儿童了吗?其他福利院或多或少不干净。”陆询冬浅色瞳孔冷冷的,“有这么多受过你父母恩惠的亲戚,为什么要去福利院?”
“因为我小舅说他家儿子调皮,害怕耽误我高考。
我表姑说她家旁边有工地,耽误我睡觉。
我国豪叔说他家有小动物,晚上太吵,耽误我学习。
我表姨说她家离我学校太远了,耽误我时间……”苏竞研一一列举这群亲戚的推脱理由。
这群亲戚浑身一僵,越听冷汗直冒。
陆询冬越听眼神越冷,他居高临下看着这群亲戚,似笑非笑:“这就是你们报恩的态度?看来你们是说对了,这年头善良的人是不多了,但忘恩负义的人变多了。”
有人梗着脖子就要开口,结果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陆询冬看了一眼他,那人哆嗦了一下。
“但没关系。”陆询冬收回目光,勾着唇,“来日方长——”
他后退一步,一抬手。
“陆董。”身后有人上前。
“赶出去。”陆询冬用下巴点了点这些人。
——来日方长
有的时候悬在头上的铡刀,比直接斩断手脚也要难熬。
而后陆询冬没再管,垂眸看向苏竞研:“和我回陆家?”
苏竞研看向他,沉默良久,点点头:“好。”
去哪里不是去?高考完,成年后。
……
之后,陆询冬坐在一旁,拿出笔记本工作。
不一会儿,他就收到一个信息,陆询冬看着信息,浅色瞳孔闪出寒光。
“是陆姐姐吗?”
陆询冬放下手机,“不是,但你陆姐姐可能来不了了。”
下一秒,他手中的电话响起来。
是陆询秋。
陆询冬接通电话,静静听着,然后抬眸看向苏竞研,解释:“你陆姐姐那里突发意外,来不了了。”
苏竞研:“好吧。”
陆询冬听着电话里的枪声,出了殡仪馆,坐进一旁停着的车上,静静等待,不一会儿,枪声消失了。
陆询冬坐在后座上,双腿交叠,懒散地椅靠着,他听着电话,长睫垂着,浅色瞳孔闪着冰冷的光。
“人已经到了?”
“嗯。”地球的另一边,陆询秋从暗处走出,看到陆询冬说的人,“已经到了,你的人还怪快。”
“打你的子弹更快。”
陆询秋:“……”
陆询秋破天荒解释了一下:“国内的消息传来,打乱了所有计划,不小心露出了破绽。”
“可以理解,毕竟是刘博导和苏博导的葬礼,再加上有奸细。”
“来美国之前,我还和刘老师吃过饭,来这后我们一直保持邮件联系。没想到竟然发生这事了……”陆询秋打着电话,坐到改装后的车里,“看来这次是回不去了,帮我和……刘老师他们说一下,然后再和研研说一声抱歉。”
“好。”
“你说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到这里来的?而且这次车祸真的是意外吗?”陆询秋浏览着国内发生的事。
新闻上大大小小的事,多如牛毛。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不是意外。”陆询冬笃定,“已经开始查了,但这人做的干净,没有留下痕迹。”
这是暗地里了。
“研研知道了吗?”
“还没,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吗?考完再和她说。”
“也是,刘老师上个邮件还再说研研的高考。”
“我把苏竞研带回陆家了。”
“嗯?”
“她已经同意了。”
“嗯?!”陆询秋坐直身子,“陆家那几个老头子还没收拾老实,你就想把研研接回陆家?”
“姐。”陆询冬挑眉轻笑:“我陆询冬还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小姑娘……”
“行。既然你已经向我保证了,你就要好好护着她,让研研离这滩烂泥远点!”陆询秋对陆询冬的实力放心,只是有些遗憾,“美国的陆家分部更乱,还有枪支,我这儿更不安全。”要不然她也可以问问研研是否想来她这儿,虽然是在国外,但万一呢。
随后,她警告陆询冬:“高考是人生大事,刘老师就想着研研考个好大学,你可要好好照顾!”
“陆家真金白银那么多,怎么会照顾不好一个小姑娘?”
“那就行。我这奸细抓到了,先挂了。”
……
等陆询冬再回去的时候,发现苏竞研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又出去,找来女性工作人员,把苏竞研抱到里面的床上。
苏竞研累极了,哪怕被工作人员抱起又抱下也没醒。工作人员脱去苏竞研的鞋,把被子为苏竞研盖好,调好室内温度,而后两人一起才出去。
工作人员继续工作,只是工作范围变成了这个灵堂周围,陆询冬依旧在一旁抱着笔记本处理着文件。
他们两个都在各自的视线范围内,谁也不放心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