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蓝天。树梢微动,天光就会迫不及待地闯入视线。
张怡灵只是站着,抬头看,好似身处梦中,周遭的一切都若有似无。
“张—怡—灵!!”
“诶、?”
“诶什么,傻了?”冯阳天顺着张怡灵的视线看去“好了我知道你喜欢大自然了,但再不走就选不了床铺了哦?”
“床铺?”张怡灵有些不解,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眼前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都差点没有想起。
虽然张怡灵平时也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但看着她现在这样跟失忆似了的表情,冯阳天还是有些无语。
“说好的一起来集训,你不要现在就失去兴致了啊?”冯阳天笑着“你要是不来,我自己画画可就没意思了。”
张怡灵看着她,她笑的还是那么好看,如逢七月艳阳天。一瞬间,张怡灵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是高二的暑假,她们满怀期望的去广州进行美术集训。
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在美术上有伟大志向的实际上就只有冯阳天而已。
张怡灵同样也喜欢画画,但也只是喜欢。对她来说,在美术这方面有多么高的造诣,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但同时,张怡灵却很喜欢冯阳天的笑脸,能看见她开心,自己也会开心。所以在冯阳天的邀请下,张怡灵没有丝毫犹豫。
不管怎样,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原因在擅长的领域上携手共进,本应该是一桩美事。
但在树荫下和冯阳天并肩走着的张怡灵,听着冯阳天对未来成为美术大咖的畅想,看着她在自己余光里蹦蹦跳跳。张怡灵越想越不对劲。
她不自主的流下了些莫名其妙的冷汗,终于在某一刻猛然想起——
她早已不是对集训充满幻想的高二美术生了,而她唯一的好友——冯阳天,她已经死了。
就在这一刻,天旋地转。
美好的夏日景观消失不见,张怡灵坐在了高三校考的画室里,满头大汗。
张怡灵喘着粗气,难以置信自己会在画画的时候出现幻觉。
“怡灵。”
张怡灵闻声回头,却看不见人。
“怡灵,这儿呢。”
再次把头转了回来,却看见冯阳天在远处看着自己。
“冯阳天!”完全不受控制的,张怡灵跑了过去。越跑,冯阳天的声音就越远,身影在放大的同时逐渐模糊。
跑到终点才发现,哪有什么冯阳天,只有画室放范画用的电视机而已。
张怡灵无措的摸来摸去,揉了揉眼睛,急地冒汗。
就在这时,电视闪了闪就自动打开了。
张怡灵后退了几步。
电视里白底黑字,写着——【你站在这是为了什么?】
句子很短,张怡灵脑里却闪出了诸多质问——
你一开始画画,是为了什么。
如果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你坚持到底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你口上不再在意,却还是耿耿于怀的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你没有理想也没有人爱你,却还在独自活着,是为了什么。
一切的一切,坚持下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是…!”面对如汹涌浪潮般的质疑,张怡灵想要回答些什么,眼泪却率先夺眶而出“是为了……!!”
【乌云散去,奔跑身影,脚下踩过的水洼……】
这是…起床铃?
【挥动羽翼,吹撒落叶,预想未来的结局……】
“啊额啊!我要睡觉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是高中生!凭什么我就要在别人放假的时候起这么早去画画啊!为什么!”
奇怪的梦被起床铃声惊醒,直到听见熟悉的噪音,张怡灵才确定自己应该是真正醒来了。
即使这样,张怡灵也仍然心有余悸,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从上铺下去。
一下去就看见室友A拽着B的被子:“就冲着你一大早鬼叫的精神,这个罪就适合你受!”
室友B;“你看着我的黑眼圈你管这叫精神?我这是疯了!疯了!”
面对一度混乱的场面,张怡灵赶忙逃离现场。
真羡慕她们每天都这么有精神,张怡灵想。 ……要是跟她们这么说,应该会被骂的……
张怡灵洗漱完毕,坐电梯去了三楼食堂,夹了块包子就走楼梯去了二楼画室。
她和自己的舍友并不同班,对交朋友也不感兴趣,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人会找她,她也不可能等谁。但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相反,她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和刚刚两个活力四射的室友共进早餐的场景,就有点脚趾扣地了。
“诶?张怡灵,”彭丽的座位恰好能看见画室的大门,:“你今天怎么来的比平时晚呢?”
“啊,班长,早啊”
确实,按张怡灵平常的生物钟,早在起床铃之前就应该醒了的。自己还是第一次被铃声吵醒,因为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吗?
“我、今天赖了会床。”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
“怡灵也会赖床呢~多休息下吧?”彭丽笑了笑:“看你每天这么认真,我真的很佩服,但也实在做不到像你一样。而且看着你黑眼圈从开学起就越来越重,我挺担心的。”
“没、我就是正常起。没什么的,谢…谢谢。”
看彭丽的样子,是真的在替张怡灵担心。
张怡灵一直都觉得班长是一个很好的人,但面对这样一个人的关心,她总是会束手无策。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贴新的纸,心里想着;还好自己离班长的座位比较远,还好……
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到达教室,上课铃已然响起,但还是有些同学没到。
嗯,不过这也算是集训的常态了——美术生的超绝松弛感。怎么个上课时间,只要不太过分,就是凭个人意志了。
翻范画的翻范画,洗笔的洗笔,贴纸的贴纸……大家都在为画画做准备。除了某个早早来画室就是为了蹭网打游戏的愤青。
周先冲这时觉着有些不对劲,问彭丽:“班长,画室里的表好像坏了。现在几点了?怎么老师还没来。”
彭丽看了看手机:“诶?我手机开不了机…可我昨晚明明充上电了啊。”
江晓帆:“嗯?周现充你的手机呢?”
周‘现充’叹了口气:“放箱里了……”
李勇不耐烦的踢了踢旁边沉迷游戏家伙的钓鱼椅:“别玩你的破解密游戏了咱的准高三生?拿着手机就看看时间行不?”
杨江过无所谓的划拉着手机:“我界面已经卡很久了。”
另一边胡元源也看了看手机“我手机也卡了…?”
“这破画室的烂网终于撑不住了?”李勇说。
“也不算烂吧,上次实时投放你边画边睡的样子时画面就很流畅。”杨江过回复。
“什么时候投的?”
“当然是在你睡觉的时候。”
“不是,有病吧?!”
就在李勇不敢置信、想要对杨江过进行一番审问的时候,画室的灯啪嗒一下关了。
“怎么回事?”有人问
“奇怪,可能闸跳了吧。”彭丽摸着黑去找总开关,好在胡元源的手机界面还能够提供一些光照,彭丽顺利找到了开关。
可还没碰到开关,灯就自己开了。彭丽虽疑惑,但也只当是照常回电,嘱咐大家好好回去画画,老师应该很快就来了。
其实自停过一回电之后,大家隐隐觉得氛围有些许不对,但实在无法形容,就都没有提及。
[啪嗒]灯又熄灭了。
众所周知,无论是什么专业和年龄,早八都是令人愤怒的,尤其是不顺心的早八。
李勇啧了一声,说:“画室没钱交电费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画了?”
说着,李勇就站起了来,打算自己去一探究竟,看看这电闸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诶!”而身为班长的彭丽,最怕的就是早八莽夫:“小心水桶啊!慢点!”
才刚说完,就传来水桶倒地,一声“啪嗒”再接一声“哗啦啦啦”,灯也再次自己打开了,但彭丽的心已经麻了。
彭丽:“呜呜呜呜,我昨天刚值日完啊……”
“呃,班长,对不起……”李勇彻底清醒了。
【噗——】电视传来一丝声响,闪了闪。
“这电视怎么自己开了?”离电视近的周先冲说。
“太好了,画室闹鬼了,我就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交代在这个狗画室里……”江晓帆终于开口。
“晓帆…别每次说话都这么偏激……”
彭丽真心觉得,自己不想当班长了,但是又感觉:万一自己不来管,这个班肯定完蛋。
与此同时,默默听着动静的张怡灵也注意到了那细微的声响和微弱变化的光纤,猛地看去,她和周先冲同样都距离电视最近,此时抬起头的角度与梦中那样相近,让她一瞬间没分清梦境与现实。尤其看见那熟悉的白底黑字的格式的时候,更是冷汗直冒。
现在,还在做梦吗……
显示器上——
[欢迎各位同学]
“这什么啊,招新用的ppt这时候才拿出来?”胡元源吐槽到。
就连彭丽也觉得,今天的画室怕不是犯病,感到莫名其妙,上去要关ppt。
“这…怎么动不了。”
彭丽按了按遥控,甚至上控制台操纵鼠标,电视都毫无反应。
想要强制关机,电视却自己动了起来。
[亲爱的考生们,欢迎参加集训游戏~]
“怎么回事……”彭丽皱了皱眉。
[日复一日的绘画、练习,是否让你有些枯燥乏味了呢?]
[在各种压力下进行高强度训练,大家是否都有些迷失自我了呢?]
除了遥控之外,还能操控电视的应该只有手机了。
想到之前同学们时不时会用投屏搞些有的没的,彭丽觉得这次也许又是谁的恶作剧。
“谁投的屏?快关了,不要乱搞没用的恶作剧,打扰大家学习!”想到这里彭丽有些生气,她理解每个人的压力,但她不喜欢别人因为自己的压力而打扰别人的正常学习。你自己愤愤不平,不代表所有人都要跟着你躺平。
“快点,老师可马上就要来了。不要等着老师来处理。”
“杨江过?”彭丽见没人愿意承认,开始逐个点名可疑人员。
杨江过举双手投降,说“不是我。”
“江晓帆?”
“啊?不可能啊,这ppt设计的这么丑……”
“李、…”
班长还正要继续,却被张怡灵打断:“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