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疆搬上第二层,
做起了明芳的贴身侍卫。
这段日子里,他借着身上的鞭伤,一直待在屋里足不出户。他身上的伤并不严重,只是伤口看着吓人,不过用养伤这个借口,倒是方便了禹疆夜里行事,暗暗在府中探查消息。
六十年前,统治中州大地的大梁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失了天下民心,各路诸侯纷纷崛起,攻上那帝都王朝。顷刻间王朝分崩离析,四分五裂。人人都想做皇帝,成为那天下共主,数十几年仗事打起来,才有了如今的五国相互制衡的局面。
中州五国,其中就属晋国土地肥沃,又处于水乡之地,粮食等物极为富饶。如今这晋国的皇帝老儿昏聩无能,所立太子李丹端又风流成性,不理朝政,专爱美人酒乐,这晋国迟早会败在他们李氏手中,何不让他拿去?若能将晋国顺利吞下,今后南国再无匮乏之处。
其他的几个诸侯国,亦不在话下。
可如今,盯上晋国这块肥肉的,却不止他们南国一个。虽说李氏无能,可驻守在晋国各处的军既却不容小觑,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其中就属明家老爷子所掌管的定西军最令人头疼,明家近乎掌管了晋国的所有边塞要地。因而他来明家,一是为了探清楚明家的虚实,二是想要拿到那张边塞舆图和奉安城防图,为今后作打算。
这天下,迟早还会崩乱。天下分分合合,若有一方能使这天下合一,百姓不再经受战火,不再颠沛流离四处流浪,那为何不能是他们南国呢?
禹疆生于南国,乃当朝三皇子,原姓褚,本名褚疆,禹是他母亲的姓氏。
不过如今,他在这闻雪楼中,只是小姐明芳的贴身侍卫了,待他伤好,定是要守在小姐身边,探一探这位明六小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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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芳的猫又找不到了。
“糯米”最近调皮的很,常不见猫影,偏偏明芳夜里睡不着时,就喜欢抱着它睡觉。
流书说是因为府上最近多了几只野猫,是从外头爬进来的,总爱在园子里叫唤,想来糯米是进入了发情期,便偷偷溜出去找别的猫玩了。
“猫都有伴了。”明芳不禁有些无奈。
流书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小姐若觉得烦闷的话,不如下楼去走走?”
明芳没心情,也不太想动弹:“罢了,别又像上次一样惹出其它事来。”经过上次,她可不想再碰上明玥与明秀了,虽然她不怕她们。
“要不……”流书想着,忽然眼睛一亮,“我去楼下唤禹疆上来,让他来陪小姐说话!他也来我们闻雪楼这么多天了,小姐该问问他从前的情况。”
禹疆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只是明芳一直没唤他上来伺候。一是她身边实在不需要什么人照顾,有流书一个就够了,二是她与禹疆……明芳长这么大很少与男子相处,实不知聊些什么。
她顿了顿,想了好一会:“你叫他上来吧。”
“好!我这就去!”
其实禹疆能留在闻雪楼,流书挺满意的,这么多年了,在这冷冰冰的楼中就她和小姐两个人,委实无趣烦闷。不过她还好,偶尔还能出府逛逛,买些喜欢的零嘴吃吃,可小姐除了在府中待着哪里都不能去,平日里就一个人,看看书,做女红,学宫里面的规矩与礼仪,她光看着就觉得没意思……如今,能多一个人陪着小姐解闷,她自是最高兴的那一个了。
禹疆来的很快,流书见他进来,立马就找别的借口离开,笑眯眯地走了。明芳坐在茶几前,淡绿色的交领春衫衬得少女灵动明艳,乌黑的发低低挽着,简单别着几只玉簪,见到他来明芳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浅笑,“快过来坐,别傻站着了。”
“是,小姐。”
她重新沏出一杯新茶,摆到禹疆面前,漫不经心说道:“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闲聊几句。你坐在这不会觉得拘谨吧?”
对上明芳笑盈盈的眸,禹疆摇了摇头:“刚刚听流书说,小姐的猫又找不到了,要不要属下去把它找回来?”正好近日明虎不在府上,他好去明虎书房附近转转。禹疆心里想着。
“罢了,还是随它去吧。”明芳有几分无奈,“流书说它……糯米最近好像在发情期,脾气暴躁的很,还是不去扰它的好事了。”
发情??禹疆下意识看一眼窗外。
——是了,春天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免笑了笑。明芳忽问:“还没有问过你,禹疆你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我这闻雪楼里其实没什么大事,你虽是我的贴身侍卫,可我又不能外出,想着……你待在我这实属是无趣苦闷,也不知你都喜欢做些什么?”
明芳想着,他若有喜欢做的事,她便放手让禹疆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实没必要留他在身边虚度光阴。
禹疆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小姐为何不能出门去呢?属下看四小姐与五小姐常常外出游玩,老爷也不太管她们。”
这也是他心里想问的。
明芳顿了顿,“我与四姐姐五姐姐她们不同,我身上有婚约,而她们是自由身……父亲命我在未出嫁前不得踏出府门一步,所以平日里,我连这闻雪楼都很少出去。”
她的语气里满是惆怅,声音听着平静,可禹疆却品出了那么一点不甘。也是,这怎么会甘心呢?
就因为一纸婚约,便要一个人十年如一日的守在这,更何况她与那太子根本连面都没有见过,又怎会心甘情愿?这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是个人都要被逼疯。
他忽然有些心疼这位明六小姐了。
之前,他还以为,明芳是心甘情愿为那鬼太子守在此楼,以证心意。禹疆微眯了眯眼,又问:“那小姐独自一人,定会很闷吧。”
闷……
怎会不闷呢?
自她十岁起,她便住进了这里,幼时她还会偷偷哭上一哭。可现在明芳明白了,眼泪得在人前流才有用,可在这件事面前,即使是眼泪也无用。她一日不曾嫁去东宫,她便一日不能踏出明府一步,有时候,她连天上的鸟儿都不如。
起码,它们是自由的。
而她最想要的自由,最是难得。
“其实还好……有流书在,她会陪我说说话,我也不是每日都坐在这里发呆,偶尔,我还要学很多很多的东西,女红刺绣,读书写字,琴棋书画,所有大家闺秀身上所具备的东西,我都得学会,不仅如此,我还要比她们所有人都要优秀出众,我其实……”不知不觉中,明芳低下了头,她一个人说了很多,却都不是她心里所想。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可她早已习惯了,习惯了在他人面前露出坚硬的外壳,嘴里的话还没说完,眉心忽然一点凉,明芳微微一愣,下意识抬头,却见禹疆越过茶几,一只手伸了出来,他冰凉的指尖轻轻抚着她的眉头,动作温柔。
明芳被他这番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来,坐着一动不敢动,她不明白禹疆这是什么意思。
“禹疆……”
她忽然开口唤他的名字。
少年回过神,仿佛无意,略带愁容地说:“小姐,你莫要皱眉,眉头皱起来一点都不好看了。”
“还是笑起来,最明媚动人。”
禹疆说着,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一双眼眸认真,又透出几分无辜,看着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让人心中感觉不到一点冒犯。
反而……有几分悸动的感觉。
两人四目相撞的那一刻,明芳眼底明显闪过了几分慌乱,她往后一偏,躲开了禹疆的手。
她伸手,无措地按着眉头,却没有抬头,低声问:“现在……现在没有皱起来了吧?”
“我看看。”禹疆凑近了几分,这一靠近,又扰得明芳心神大乱,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好的坏的她都顾不得想了。
禹疆见状,低低一笑,拉回了距离。
刚刚他看明芳说着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什么其实都还好?明明就是不好!自己拿话安慰自己始终都是假的,假的永远成不了真,好好一个姑娘,何必要说一些违心的话?
反正他看不得。
“还皱着吗?”见他久不出声,明芳抬头。
禹疆见她都快把眉心摸红了,忍住笑意:“已经没有皱了小姐。”
明芳放下了手,“哦。”
她仍有些不自在,正想着转移话题,禹疆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姐可不可以教我读书?”
明芳微微一愣,有些吃惊:“教你读书?”
“我这人啊以前不学好,喜欢胡闹,从生下来就没上过几堂课,从前在死斗场里与人生死相搏时最羡慕的就是那些先生了,刚刚小姐问我最想做什么?我的心里就只有读书这一个答案。”禹疆缓缓说着,“我也想像他们一样,过着安逸轻松的日子。”
“这是我最想要的。”
明芳听着,却微微有些失神,对上禹疆那双漆黑而又明亮的眼眸,她心中微微一动,似若释然,淡抿唇瓣:“好,我教你读书写字。”
“我虽不一定教的好,但一定竭尽所能。”她认真说道。
“谢小姐,禹疆一定好好学。”
禹疆笑着颔首,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挑眉,装作不经意地问:“那小姐呢,小姐最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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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