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和我 第5章 第 5 章

入秋后下了几场大雨，把热气都给冲尽了，天气不再炎热，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也到了，官府开仓放粮，各家各户有了粮食也不再卖儿卖女，加上正好接近中秋，城里又热闹起来。

每逢十的日子林老爷子都会带林婧出门上香，八月初十自然也不例外，安禾年纪还小，林婧就没带上她，只带了南霜和其他两个丫鬟，逄春同样留在院中处理事务，顺带照看安禾。

安禾还记得林婧跟她说的八月十二就会回来，所以一大早她就坐在垂花门那里等，身边围着几个姐姐。

如今她脸上、身上都已经长了肉，又穿了件樱桃红的衣裙，一眼看过去就像个年画娃娃一样可爱，又有林婧的看重，院里的丫鬟都很喜欢和她说话，若是能因此得林婧青眼相看最好，就是不能也不吃亏。

垂花门那里热热闹闹，给九华堂增添了不少生气。

等林婧一进门，就看见像个小火炉一般被众人围着的安禾。

见了林婧，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安禾也站起来，小跑到林婧面前后福身行礼。

这段日子。林婧也不是只让她读书，在教礼仪的女先生过来时同样会让她学，只是林婧自己学礼仪时就远没有学文章时认真，而且林老爷子都说过不用拘着林婧，所以先生也不好说什么，一直觉得自己无处发挥。

在得了安禾这个学生欣喜万分，觉得总算能发挥出自己的才能了，只是在林婧注视下她也没敢要求过多，便拿大家闺秀的标准来对安禾，她自认那标准不算高，但林婧显然是不满的，在一句“只需让她懂些基本礼节便可”的话后先生便只教了行礼，至于什么不可高声，笑不露齿，不可跑动一类的则是不敢再提。

林婧熟稔地摸摸她的头，然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她：“路上偶遇的，买下后发现太甜了，给你了。”

“谢谢小姐。”安禾接过糖葫芦，心里甜滋滋的。

林婧“嗯”了一声，一边往正房走一边问她：“今日吃药了没？”

林婧按惯例问诊时让大夫给安禾也看了下，身体有些亏空，但好在年纪小，就开了副药给她调理身体。

安禾摇头：“还没有。”

林婧看向一边的逄春，得了林婧回来的消息后逄春已经过来了，闻言就道：“奴婢这就去后厨查看。”

林婧颔首，又吩咐她：“届时把药送来西次间。”

去东次间换衣服时，安禾跟在屏风外，手里还拿着糖葫芦，问道：“小姐，南霜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她回家探亲了。”林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探亲？”安禾喃喃自语，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错，她家中人传信让她回去过中秋。”林婧说道，才说完就想起安禾是生父卖了的，这段日子她虽没有表现出想家，但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林婧紧抿下唇，极快换完衣服后走出去。

见他出来，安禾一脸高兴，脸上不见半分伤心，林婧心里轻松许多，脸上也带了些柔色。

去了西次间，安禾把这两天的课业交给林婧检查，这时她又想起林婧方才的话。

回家？南霜姐姐家里人真好，过节还会记得叫她，她突然有些沮丧，也不知道娘亲爹爹会不会想起自己，下意识紧攥双手，就感到左手手心传来的触感，似乎是硌着什么了。

一根木签子上穿着几颗鲜红的山楂，上面有一层淡黄的麦芽糖浆，缀着芝麻，薄薄的糖纸将它们裹住，瞧一眼就让令人食指大开，这是小姐带给她的，想到这个，安禾又重新高兴起来，总是有人记着自己的。

林婧检查完课业，依旧是把安禾写得好的那些字圈出来，点评几句，最后总结道：“不错。”

安禾眼睛笑成月牙。

林婧又趁机布置了更多课业，安禾全都答应下来。

“小姐，药好了。”逄春亲自提着食盒进来，从中拿出一碗黑不见底的药汁。

见到熟悉的药汁，安禾脸色难看几分，然后可怜兮兮地朝林婧看去。

林婧从书架上拿下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一颗蜜饯，语气近乎诱哄，道：“喝完药就有蜜饯吃。”

言罢，林婧心中叹气，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娇惯安禾了。

安禾眼睛一亮，深吸一口气后走到桌前，一脸坚定地看着那碗东西，等林婧走过来后把糖葫芦放下，端起碗，一鼓作气地把药灌进去。

浓烈的苦味立即在口中弥漫开来，安禾嘴唇微张，试图以此来消解这个味道，紧接着就被塞进了一颗圆滚滚的蜜饯，还有一转即瞬的微凉触感。

她下意识含住蜜饯，丝丝缕缕的甜味把药味压下去，眼睛又重新变回月牙状。

看她这副欢快模样，林婧脸上也不自觉染上笑意。

逄春把东西收下去，林婧则是带着安禾温书。

八月十五这日，林婧也不用上课，但还是带着安禾学了一个白天，晚上的时候换了衣裳带着她和逄春去前院吃饭。

林府的中秋节，是要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的。

他们到前院时，林夫人已经到了，正在逗弄怀里的小儿子林杨逗弄。

见林婧来了，林夫人连忙起身，把林杨拿给一旁的乳母抱着，然后略有些客气地道：“婧儿，你来了。”

林婧则不咸不淡地唤了声“母亲”，到林夫人对面坐下。

林夫人尴尬笑笑，重新坐下，低声让自己的丫鬟赶紧去请林老爷，又从乳母怀里接过林杨，然后接着教林杨说话。

林老爷很快赶来，额上还有些许薄汗，进来后同样和林婧打了招呼后坐到林夫人旁边。

安禾看得奇怪，这是她第一次到前院这边来，见到林老爷和林夫人，但之前也陪林婧去过林老爷子那里两次，没有哪次是像这样，一家人中间隔着一个位置。

她正疑惑时，林老爷子来了，一来就到林婧身边坐下，补上了那个空位，安禾顿时有种明悟的感觉，原来那个位置是留给林老爷子的啊。

饭桌上菜式丰富，但众人却吃得很沉默，席间偶有林老爷子问林婧几句和碗筷碰撞声。

安禾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从心中升起，平日里小姐吃饭时也没有这么沉闷，同林老爷子一块时也不会如此，怎么如今一家人齐聚倒是这么怪。

林婧只随意吃了几口，然后就起身告退。

闻言，林老爷和林夫人都显而易见地放松许多，林老爷子则是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但都没人对此说什么。

安禾跟着林婧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她总觉得奇怪，又不知是哪里奇怪。

等回了九华堂也没想出来，倒是想到另一件事，那就是小姐今晚没吃多少。

“小姐，我饿了。”安禾突然道。

林婧不解地看着她，因为知道席上安禾没什么机会吃东西，所以他早就让安禾先吃过了，这才过了一个时辰，怎么又饿了，但他还是让逄春去叫厨房准备吃的。

“小姐，今夜厨房那边备了许多月饼，不若就吃那个？”逄春提议道。

林婧询问地看向安禾，安禾自然不挑，连连点头，又道：“逄春姐姐，多拿一些。”

逄春看向林婧。

“去办吧。”

“是。”逄春转身离开西次间。

月辉顺着窗户洒进来，同烛光交叠在一起，一轮圆月被框在四四方方的窗户里面。

安禾惊叹一声：“小姐，这月亮好圆、好大、好亮！”

林婧闻言抬眼看去，觉得与往年并无什么不同，回道：“嗯。”

“小姐，故事里说的嫦娥就是去了这个月亮上吗？”安禾还在说着。

林婧：“对。”

安禾又问：“月亮上真的有兔子吗，它是不是穿的和我一样啊？逄春姐姐说，我今天穿的就和兔子一样。”

林婧看向她，今夜安禾穿的一身银白色衣裙，发髻则是梳了两个兔耳，发簪是一对桂花，她脸又圆圆的，看上去确实有点像兔子，还是伙食很好的那种。

“是。”林婧道，同时用手摸向她发髻上的兔耳。

安禾发现后往他那边靠了靠，说：“那小姐就是仙女，我是小姐的兔子。”

林婧闻言弯了嘴角，眼中染上笑意：“对，你是我的兔子。”

林婧把她带到窗户前，对着月亮教了几句关于月亮的诗。

安禾正学着诗时，逄春带着一个丫鬟回来了，她们把食盒中的月饼摆出来后又识趣退下。

看着各式各样的月饼，安禾率先拿起一块掰开，试了一下后把另一半递给林婧：“小姐，这个好吃。”

她眼睛比月光还要亮，让人不忍拒绝，林婧就接过吃下，却发现安禾似乎更加来劲，基本上每吃一块就给他递一块。

见她似乎已经吃不下了还在吃，林婧明白了，她是担心自己刚才席上没吃饱。

想通之后林婧心情愉悦，制止了安禾接着往嘴里塞月饼的举动：“够了，不能再吃，再吃就得喝药了。”

安禾顿时耷拉下来，遗憾地看着剩下的月饼。

阻止她后，林婧自己拿起一块月饼，笑道：“剩下的我替你吃了。”

“好！”安禾立即答应下来，生怕晚一步林婧就会后悔。

“小姐？”

逄春的声音又在屏风外响起。

林婧咽下口里东西，问：“怎么了？”

“竹韵馆那边请小姐去赏月。”

竹韵馆就是林老爷子的住的地方，林婧思考片刻，就带着安禾过去。

竹韵馆离九华堂不远，是林府离得最近的两处院落，不到一刻林婧同安禾就到了。

院中石桌已经摆上了几叠月饼，逄春之前拿过来的也有那些，林老爷子坐在一边，看见林婧过来就招招手：“婧儿，快过来。”

林婧带着安禾过去坐下，安禾在他旁边站着。

“婧儿，让这丫头也坐。”林老爷子道。

在林婧默许的目光下，安禾惴惴不安地坐下，紧贴着林婧，又谨慎地看了眼林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