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巴 第10章 第 10 章

23.

两人是拉着手从许一帆家里出来的，徐志海既没问他们去哪儿，也没问他们想干什么，只是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那比许一帆岁数还大的茶几，成功把它给踹报废了。

许一帆在两条街外的马路牙子边蹲下来，叉着腿长长叹了口气，问：“去哪儿？”

“网吧？”祝航跟着在他身边坐下，“你吃冰……冰棍儿吗？”

“不吃。”许一帆脸上丧丧的，“祝航，咱们去那个口吃矫正中心吧？”

“没……预约。”

“那你给你妈打电话预约，咱们明天去。”

“……我刚……刚跟我妈放完……狠话。”他撑着脑袋，看起来一脸头疼。

许一帆说：“你刚刚说话确实有点过分了，你妈跟我爸比起来可强多了。”

祝航没说话，还那么撑着脑袋，双眼空洞地看着马路上穿行的车辆。

“说真的，你为什么不想去口吃矫正中心？”

“以前……去过好多。”祝航就那么坐着，只有两片嘴唇微动，“治的时候……好一点，回家没……没两天就又……原形毕露。我爸就……骂，我就害怕，后来我……我妈也没……耐心了，经常用那种很……很失望的眼神……看我，她不说……但我懂。后来我……爸说要再……再生个儿子，我妈答应了。我就被……放弃了。”

“……”许一帆无语了。

“他们要弃号……重练。”

“……”

祝航无奈笑了一下，说，“后来我妈，怀了个……妹妹。”

许一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你妹呢？”

“打掉……了。”祝航平静地说，“五个月。”

许一帆：“……因为是个女孩儿？”

“因为是个……女孩儿。”祝航用手指划拉地上的小石子，“后来我妈……一直没能再怀……上，我爸就……找别人了。”他抬头看向许一帆，笑，“他的皇位不能……没人继承啊。”

“……”许一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跟着祝航坐下来。

祝航主动岔开话题道：“咱们去……网吧？”

“先吃根冰棍吧。”他起身去背后的小商店买了一瓶水一根冰棍，咕咚咚灌了半瓶，回来坐下，把冰棍给祝航。

祝航撕开冰棍的包装纸，很轻地叹了口气，把冰棍塞嘴里，一口塞了半根。许一帆说：“又没人跟你抢。”

“不咽进肚子里……谁知道？”

“咱俩在一块儿的时候你说话没那么结巴。”

“跟你在一起我……放松。”他含着冰糕，含糊地说，“我知道你不……嫌弃我。”

许一帆原本想说你妈肯定也不嫌弃你，但话到嘴边没说出口，祝航是个很敏感的人，或者说，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敏感地，哪怕三个月的婴儿也能分辨出谁对自己是善意的，谁对自己是恶意的。“我不会嫌弃你的。”

祝航咧嘴一笑。

许一帆接着说：“但口吃还是要治。”他认真看向祝航，“你难道不想脱离你妈？等你脱离了她，你一张嘴结结巴巴的，想干什么都是个障碍。你懂我的意思吗？”

祝航给他说得愣住，点了点头。

“去治，行吗？”

“行。”

等祝航吃完冰棍儿，俩人又去了许一帆表姐那儿，一直待到晚饭时间，表姐的女朋友来了，身上体恤上带着个大脚印子，说：“你给我找件衣服换。”

许一帆他们正打算走，碰上了就打了个招呼，喊她：“萌姐，你衣服怎么弄的？”

“被人踹的。”萌姐说，“那孙子把车子停在路中央，老子让他挪挪车，他不但不挪，还挑衅我，一车人都被那个王八犊子堵着走不了，老子不打他他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许一帆的表姐打了她一下，说：“快去换衣服吧。”

“我先去换衣服啊小弟们。”

祝航嗯了一声，两人跟表姐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七点多钟江美兰给祝航打来电话，语气比下午的时候平静很多。祝航有点吃惊，没想到他妈这么快原谅他，别别扭扭喂了一声，那边问：“你晚上要不要回家？”

“……”祝航回头看了一眼许一帆，想了想说，“回。”

“你现在在哪儿？”

“跟许一凡……在麦当……当。”

“你们两个还没吃饭嗦？”

“刚吃……完。”他说，“晚、晚上许一帆住……我们家。”

“好。”江美兰顿了一下又说，“屋头没有别人。”

祝航懂她的意思是说钱城没在，答应了一声，又问：“你吃饭……没有？”

“我减肥。”

祝航挂掉电话又买了个麦辣鸡腿堡套餐。许一帆在旁边问：“我去你家住合适吗？其实我回家也行。”

“我是你的……童养媳，你说合适……不合适？”祝航很顽皮地瞥他，“都是一张床……睡过的关系了。”

许一帆无奈拍了他一下。

他们回家的时候江美兰正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敷面膜，见两人回来，忙招呼道：“帆帆来啦？”

许一帆忙问好，江美兰说：“你好你好。”

祝航把外卖给她：“吃吧。”

江美兰就当场揭掉了面膜，说：“你这简直是诱惑我犯罪。”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坐下大嚼起来。

祝航先领许一帆回了卧室，过一会儿，江美兰吃完麦当当来敲门。祝航只探出个脑袋，问：“怎么……了？”

“我想跟你谈谈心。”

祝航有点尴尬，他不太想跟他妈谈心。

“不吵架，不道德绑架，咱们就是沟通一下，相互表达一下诉求。”

祝航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门里打游戏的许一帆：“我先下……去一下。”

许一帆哦了一声。

江美兰走在前面，丝质睡衣的吊带捆着她的肩膀，勒出一条肉痕。祝航跟在后面，看着他妈的背影。

江美兰领他到餐厅坐下，那儿有一盏暖黄色的顶灯，打开以后非常温馨，能让人的身心立刻放松下来。

祝航谨慎地坐下来，听见他妈说：“你去山上住那几天我没带钱城回来住过，但我当时确实有让他将来住进屋头的打算。”

祝航听到这里没说话。

江美兰继续道：“我想到你会排斥，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排斥，这点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我承诺你，将来，无论我的哪个男朋友都永远不会住进这套房子。”

祝航没想到江美兰竟然会主动向他道歉，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脑海里立刻电影一般掠过下午他自己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

江美兰见他不说话，猜到他的情绪，说：“今天下午你说的那些话，我仔细想过了，你说得对，我太自私了，我沉浸在婚姻破裂的情绪里，一心想要报复你爸，忽略了你，这很不对。”

祝航把脖子弯得更低。

江美兰：“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是爱你的，妈妈很爱你，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那种爱。”

祝航抬手擦了把眼泪，抽抽噎噎说不出话。

江美兰：“我交男朋友这件事，希望你能理解，你妈我还不到四十岁，正是风华正茂，内心也很需要人呵护，你懂吧？”

祝航正在哭，听见她这样说，忽然觉得很好笑，没忍住，笑意变作鼻涕喷了出来，赶紧擦掉。江美兰：“等将来你娶媳妇，我也不干涉你，这样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