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孙儿啊,老天爷不开眼啊,我温府遭了难,还让你受这些个罪,你阿爹阿娘要是还在,哪能吃这些个苦。”
温老太太心疼温昭,这才多大呀,这病的这么严重,这才十七,还没有行冠礼,一身病痛。
“我的孙儿这么乖巧,这么懂事,你阿爹夸你夸的多好,我将军府当初是何等的风光!”
老太太的话温昭听不见,一旁的清荷和赵管家听着红了眼眶,府里头的老人不多,赵管家算是其中之一,清荷和阿随自小便是跟在温昭的身边,知晓很多。
年轻的人或许都已经忘记了晔朝还有一个将军府的存在,但是中年和老一辈人记得,当初的将军府陛下亲临为其题字,门庭若市热闹至极。
温有司身着金色的铠甲,骑着红鬃烈马,身前身后是跟随着他的黑甲卫,这些不属于皇帝,也不属于其他的贵族人士,这些人只跟随温有司,黑甲卫仅仅只有一万,却能够抵十万兵士。
人人见之震撼,是这么一群人保佑了他们晔朝的大好河山,给边境地区一片的安定。
正是有着这么一群人,温有司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皇帝欲把黑甲卫纳入军队中,成为手底下能够掌控的人,温有司不从,这些人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将士之别,这些人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是能够作为交易的物件,更何况黑甲卫特殊,不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掌握的。
他的拒绝给了心机之人可乘之机,挑拨离间的手段让一向不喜争斗的温有司没有任何的防备,皇帝的猜疑和朝廷上的对峙逼死了他,他的血和那大殿上的柱子融为一体。
皇帝下令抄家,太后出面阻止,以将军府世代忠良,为国尽忠试图保留将军府,然而皇帝不愿留下这将军府,剥夺了这将军府的头衔,男子发配充军,女子,老人和小孩依旧留在府中,温有司之子流放至漠北。
温禾收到消息赶紧往家中赶,身后是一群的追兵,他远远的就看见了门外坐着的温昭,一向温润如玉的他疯了一样的跑过去。
他颤抖着手把那一只通体雪白的虫塞进了温昭的嘴里,看着人恐惧的目光。
温禾捂着他的嘴巴,脸上混着泪水和鲜血,他哀求着“阿昭,吞下去,吞下去就不会有事的。”
之后官兵们围住了整个将军府,锋利的利剑对着两人,他听见了带头的那人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
“陛下有旨,温有司叛国,现将将军府上下押进大牢!”
那些剑,茅都指向他们,温昭紧紧地拽着温禾的衣服,他看着这些人眼睛里面很是迷茫,他想问温禾发生了什么,可是一想到刚才温禾拼命往他嘴里塞虫子他就不敢开口了,他不喜欢吃虫子。
他想告诉温禾,他生气了,然而接着他听见了温禾怨恨的声音,看见了温禾是如何拿着一把剑自刎的。
“我将军府世代为国卖命,何来叛国之说!逼死我父亲,残害我将军府,这就是忠诚良将的下场!”
“阿昭,闭上眼睛,别看。”
温昭向来最听这大哥的话,这一次却并没有,他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脖颈间喷出来,那血溅在了地上,溅在了脸上,他的一呼一吸之间都是铁锈的血腥味。
他想要尖叫,但是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血色如此的夺目。
将军府一夜之间没有了,那一块象征着荣誉的牌匾被像垃圾一样丢在了地上遭人踩踏,温乔岚和他进了监狱等待发配。
那一年温乔岚才十三岁,温昭七岁。
温乔岚被丢进监狱就看见躺在地上昏睡了过去的温昭,他紧紧地抱着温昭,他很害怕,士兵冲进练武场把他抓进监狱里,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听着那些人说父亲叛国了,他不相信,父亲一定不会这么做,一会就会接他还有阿昭回家的。
还有大哥,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的。
然而他一直没有等到温有司和温禾,反而等到了太后,他抱着温昭期待的看着太后的身后,然而太后告诉他。
“阿岚,你父亲死了。”
那一瞬间脑袋都空了,鼻子很酸,眼睛很热,他抬着头看着人“骗子。”
太后没有生气,她并不在乎监狱里面有多脏,她蹲下身子伸手轻抚着温乔岚的头,眼睛红肿,目光里充满了悲痛:“阿岚,你和阿昭没有父亲了。”
“我,我大哥呢?”温乔岚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他看着那打开的牢门,那个方向没有人再过来。
太后咬着唇,颤抖着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阿禾也死了,他自刎了。”
母亲死了!
父亲死了!
大哥死了!
家没有了!
他只有温昭了!只有他的小弟了!
温乔岚紧紧地抱着温昭不肯松手,两只眼睛空洞的没有任何的光彩。
“皇帝要把你和阿昭流放到漠北,阿岚,姨祖母没用,帮不了你们。”太后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流出来的眼泪伸手轻轻地擦拭着。
温乔岚脑子一片空白,他们要流放到漠北了,他听父亲说过流放,没有马车,一路徒步,从皓都到漠北,这一路下来有多远,父亲说过,流放之路曲折,不少人累死,渴死,病死,饿死在甚至是被打死路上。
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阿岚,你在发抖吗?”太后看着人身子轻微地颤动,生怕这人伤心过度出了毛病。
温乔岚听这话回过神,发抖?他没有发抖啊。
感觉到怀里的颤动,他低头微微松开了紧紧抱着温昭的双手,露出来了一直埋在他胸前的脸,温昭都脸变得很白,没有血色。
“阿昭?”温乔岚伸手一碰,温昭身体的温度很低,和死人差不多。
他赶紧拍着人,生怕温昭会和父亲和大哥一样离开他。
这么一拍人醒了,也吐出来了一口血,血是带着些许黑色的。
“毒?阿昭你吃了什么?”温乔岚把人的脸捧着面色焦急,知道吃的是什么才能救。
温昭眯着眼睛,眼前迷迷糊糊的,温乔岚在他的耳边说了三遍他才反应过来,委屈地抱着温乔岚。
“二哥,虫子,虫子,大哥喂我吃的虫子!二哥,大哥死了!咳咳——咳——”委屈的声音渐渐哭喊起来带着悲痛,接着引来了剧烈的咳嗽。
太后慌的让人去找太医,温乔岚听是温禾给温昭喂的虫子他就明白了,那只虫子是无意之中得到的,是一种来自昆仑山上面冰川上存活的雪虫,数量极为稀少,据说吃了之后人会中寒毒。
温乔岚虽然小,但是他一直被温禾拎着耳朵听着一些唠叨,在他拿到虫子的时候还是不信的,而且这虫子吃了有毒不得弄死了去万一被谁吃了可就不好了。
他看着温禾用一个小盒子把雪虫放好面色有些严肃:“如果有一天这条虫子可以救一条命呢?”
阿昭还小,不管有没有中寒毒,跟着去漠北只会是一条路死,而晔朝律法里面有一条,若流放者有重病可由流放改为监禁于府中。
想到这个他惊喜起来,他看着太后朝着人跪下磕头“姨祖母,阿昭中毒了,他如果同着我一同流放只会是死路一条,求姨祖母救救阿昭,不要流放,哪怕是监禁府中也好。”
这话一出太后明白了,她复杂地看着温乔岚,如此一来只有他一人去流放漠北。
“我不会死在路上,更不会死在漠北,我得回来!”温乔岚朝着人重重的磕着头,磕破了脑袋,磕出了血。
几日后,温乔岚随着一群人被流放至了漠北,出发前温老太太让人塞了一些东西给他,温乔岚双手戴着枷锁,厚重的枷锁在这十三岁的孩子身上是如此的不合适。
走出城门,他看见了一辆马车,马车就静静地停在那里,小侍女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那一日流放的队伍朝着西北,马车朝着东南,两方背对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