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杨玉晔正要就寝,却被六姨娘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拖着去找老夫人评理。她并不愿意,但是六姨娘手劲儿忒大,根本挣脱不开。
杨玉晔心想,去看看也好,比自己每日在屋里两眼一抹黑要强,眼下去摸摸情况,好为日后打算,便跟着六姨娘去了。
刚踏进正房的院子,就听见了震天响的哭声,是方夫人的。
“娘~他再怎么作践我,也不能找个青楼里出来的腌货进这个家门,我不准,我不答应!哇啊啊啊~~~~”
杨母颇有些头痛,她自然也看不上杨骞的做法,但是当着儿媳妇的面,她不得不维护儿子的体面,“嚎了这半夜,你不累,我也听累了!赶紧回你屋里去,我儿子大了,做娘的不好管。”
六姨娘拖着不情愿的杨玉晔进了老夫人房里,扑通一声跪下,连带着她差点摔倒。“老夫人!妾身想找您凭理!当年老爷说好我是最后一个,以后都不再纳妾的!晔儿就是证明啊!呜呜呜~~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哇~~”
六姨娘和大夫人深深对望了一眼,两个女人好像达成共识一般,放下隔阂,同仇敌忾,一前一后地哭了起来。
左边方夫人哭道:“我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以后她一个风尘女跟我姐妹相称,这让我这个当家主母哪里还有脸做下去!”
右边六姨娘嚎道:“老天爷诶!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太夫人看两人不依不饶,不敢去杨骞面前闹,存心搅得她无法睡觉,让她去开那个难言的口。一下子火冒三丈起来,举起拐杖兜头一人敲了一下,先指着方夫人开骂。
“猫儿哪有不偷腥的,家里这么多个姨太太,多一个也不算多。还不是你伺候不好相公,才有别的女人来帮你伺候!”
挨打还是头一次,方夫人跌坐在地上,呜咽着捂住脸,不敢再大声哭嚎。老夫人又多打了六姨娘一拐杖。
“还有你个骚蹄子,小妾也有脸面到我这儿来说话?好好的爷们儿就是叫你给教坏了!”
然后老夫人将目光投向了杨玉晔,拐杖也伸了过来……杨玉晔自然机敏,咚地一声磕在地上,隐忍地说道:“没拉住姨娘,是我的错,这下该打!”
杨母见她还算乖觉,这一拐杖便没有落下来。
杨玉晔又道:“我倒是想劝姨娘,你在祖母面前比个有脸的奴才都不如,还是别再来闹了。”
六姨娘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杨玉晔只当没看见,又转脸看向大夫人。“再不回去,只会失了体统,搞得长辈们脸面都不好看。母亲您是正房,想拿捏谁不能呢?”
杨玉晔当然无心帮大夫人,这些话是说给杨母听的,让她明白自己是个知事理的。“祖母,打就打吧,不要气坏了身子。”
杨母疲惫地坐下:“闹也闹够了,都散了吧,回去好好想想你们的错处。”
纵然不情愿,大夫人和六姨娘只能抽抽搭搭地离开了,无辜的杨玉晔也终于能回去休息了。她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回想起这一幕,看每个人的态度,便知道眼下是怎么个情况了。
六姨娘向来泼辣又得宠,她没有去老爷面前闹,而是来找一直不怎么喜欢她的老夫人。
大夫人一向爱装端庄贤良,今日也不装了,和六姨娘这个泼妇一样,要到老夫人面前哭上一哭闹上一闹。
而老夫人没有把杨骞叫来,明知对方是娼妓,也没有逼着他把那女子打发掉。这三人的态度很好的说明了同一件事,这个叫随霜的女子,确确实实笼络住了杨骞的心,任谁去说什么,他都是一定要把这个随霜纳进门的了。
杨玉晔盘算着,大夫人都愿意跟六姨娘联手了,可见这个随霜,当真是她眼中钉。
最终,和杨玉晔猜测的一样,不管谁提出了反对,杨家大爷还是将随霜纳了姨娘,从此夜夜笙歌,再也没留宿过别处。
春梅每日还来杨玉晔跟前服侍,但总是魂不守舍,有一次,竟将洗漱过的水又倒进了脸盆里也没察觉。
听半夏说,她最近总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掉眼泪。杨玉晔当然知道她的心思,盘算良久,今日请安时,看见大夫人憔悴了很多,原来,她最近总是找随霜的不痛快,却屡屡被老爷呵斥打骂,心里头正委屈。
如此正好,杨玉晔想着,她可以实施下一步的计划了。
杨玉晔把春梅叫来,春梅眼睛肿着,显然是刚哭过。见到杨玉晔,眼眶又红了,委屈地直掉泪。
杨玉晔轻拍着她的后背,“春梅,别哭了,擦把脸,跟我去见夫人。”
春梅素来是个敦厚的,她不明所以地问道:“小姐……我们……做什么?”
杨玉晔看着她,问道:“春梅,你信我吗?”
杨玉晔有些担心,自己之前答应过春梅要帮她,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动作。眼下杨骞纳了新妾,她怕春梅对自己心生嫉恨,故有此一问。
春梅坚定地点了点头,“奴婢自然是信小姐的。”
杨玉晔松了一口气,她还怕春梅有了别的心思,这计划便做不得数,既然春梅还是信她,那就好办的多:“不管我一会儿说什么,你都不要当真,记得了吗?”
春梅虽然疑惑,但仍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小姐人美心善你,一直都是待她好的。“奴婢记得了。”
杨玉晔说道:“会受点委屈,你且忍一忍,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话毕,杨玉晔抬手打了春梅两巴掌,春梅的脸都红肿了,她被打的一愣,杨玉晔却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拉上春梅就往大夫人房里去。
杨玉晔使劲拽着春梅的耳朵,一路把她拉进了大夫人的房里,春梅因为吃痛,是哭着一路进来的。
方夫人见她这样的架势进来,也被唬了一条,问道:“怎么了这是?哭哭啼啼的惹人烦。”
杨玉晔松开春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春梅瞧着她的眼色也跟着跪下,却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哭。心中暗暗打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突然打人还这样子,以后叫她在府里还怎么得脸?
杨玉晔哭着喊道:“母亲,女儿是来求母亲卖了春梅的!”
春梅愣愣地看着杨玉晔,眼神惊疑不定,心中暗道:小姐!怎么会出尔反尔……
是了,春梅伤心的想,老爷都有了新进的七姨娘,怎么还惦记自己一个下贱的丫鬟。小姐为了讨新姨娘和夫人的欢心,只能卖了自己。
春梅想到此处,哭的越发伤心欲绝,她本是府里一等的丫鬟,自认为有几分体面。竟然为了家里的吃穿而去爬主子的床,虽然说为成功,但已经保藏了祸心。大户人家的主子都会嫌她这样丢脸,早在那包春药被发现的时候,九小姐就可以打卖了自己,如今竟又过了这样久的好日子,已经算是赚来的了。
春梅把想说的话都吞到肚子里,只一味地磕头。
杨玉晔不知春梅心里柔肠百转,已经想了很多事,只委屈地说道:“春梅,她不检点!她勾引爹爹!女儿身边是断断留不得这种人了,求母亲卖了她吧!
方夫人挑了挑眉,不悦地看了看春梅。有丫鬟勾引主子,想爬床,这事她是从来不姑息的,刚张口要让仆人喊人伢子来,却又九小姐被九小姐打断了。
“就算是七姨娘受宠的这些日子,爹爹还是会时不时地看春梅。女儿知道母亲为七姨娘的事不开心,女儿身边绝不允许有第二个七姨娘出现,绝不!”
大夫人看着一脸稚嫩的杨玉晔,又看着哭成泪人的春梅,神情若有所思,暗道:随霜如此祸害人的妖孽,六姨娘都没招,老爷还能抽出身去找春梅,可见这春梅是有几分人才的。
大夫人盯着春梅的脸蛋看了看,觉着她虽然没有十分姿色,但确实有几分人才。心里便琢磨:春梅是府里多年的丫头,人品如何我是知道的。老爷看中她,何不用她去分贱人的宠?抬了春梅做姨娘,也算随了老爷的心意,他今后也能高看我一眼。
如此一想,仿佛豁然开朗般,竟然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看着杨玉晔。“你是个好孩子,这事我知道了,春梅先留我身边调教几天。既然老爷看重她,自然也不好随意打卖了春梅。”
杨玉晔脸上做懵懂无知状,心里却想笑,春梅的前程这就算定了,果然不破不立,当初来琴是因为勾引老爷被卖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家里有了个七姨娘,如她所料,大夫人必定会重用春梅。
春梅没想到夫人竟然会这样说,当时就愣住了,疑惑地看了杨玉晔一眼。杨玉晔撇了春梅一眼,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方夫人笑着说道:“晔儿,你先回去吧,我留春梅说几句话。”
杨玉晔便假装不满,噘着嘴离开了大夫人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