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晚是被噩梦吓醒的。
醒来她第一时间先找白商陆,察觉自己正在白商陆的怀里时,她止不住地哭。
白商陆正在敲代码,怀里睡着的人突然哭了起来,把他连带着吓了一跳。
他轻拍着人哄道:“宝宝,不哭,晚上我陪你出去。”
他当是他忙于工作疏忽她了。
没想到郁晚抓住他的腰,一个劲说:“我梦见你死了。”
白商陆:“……”
他忍不住嘴抽了抽,道:“我活得好好的。”
这些年,为了保养身体,他每天作息规律,定期锻炼,身体简直不要太好,根本不可能突然死掉。
郁晚还是觉得害怕,梦里的场景如同真的一样,她说:“我梦见你一个人,身边没有一个人,死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外面还有烟花,我听到他们喊新年快乐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感觉像极了她上辈子写给白商陆的结局。
想到最近刚过去白商陆的三十岁生日,还有即将到来的新年,郁晚不由得后怕:“宝宝,我们去检查一下身体。”
这些年来,白商陆一直会定期检查身体,别说胃癌,他就是连早期慢性的肠胃炎都痊愈了。
他现在的身体,尚且在盛年时。
虽然很想说自己没问题,但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妻子,白商陆还是去了。
结果这一去,白商陆倒是没什么问题。
反倒是郁晚,让医生检查出了点问题。
医生对郁晚道:“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体的骨龄比你的实际年龄要大一点,之前数据并不明显,最近这几年,明显差距更大了。”
郁晚:“有吗?”
医生给予肯定的回答,结合了一系列数据分析出一个事实:“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你自然衰亡的时间比起正常人会早很多年。”
白商陆听到这句话神色不怎么好,他拿过数据单子,和医生讨论了一番,最后医生无奈道:“你们如果觉得数据存疑,可以去找专门的专家,之前国际有过这样的例子,只不过很罕见,我也只是按照案例分析。”
郁晚和白商陆平日里体检的医院都是这家,这位医生是最了解他们两个身体的人,同样也是医学领域内的大拿。
他说的话,即使是预测,十分也有八分会成真。
在这之后,白商陆就不是担心郁晚的梦里自己死掉的事情了。
而是担心更现实的郁晚的小命问题。
这件事他们没有告诉家里的人,只有白商陆和郁晚知道。
白商陆在找方法延寿,郁晚倒是看得开。
“少活几年也没什么问题,我可不想看到自己老掉的样子。”
白商陆不爱听她这话。
每次都要手动消音。
手动消音久了,他发现不管用,换了一种方式。
用嘴消音。
因为医生这句话,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亲密的时间也变得长起来,大都是拥抱,亲吻,白商陆对于同床次数依旧保持着近乎冷静地克制。
郁晚照单全收,反而有点喜欢白商陆这种改变。
他们也曾经探讨过有关生死之类的问题。
郁晚是这样问他的:“宝宝,你更想我先于你之前死呢?还是在你之后死呢?”
白商陆不怎么爱听生啊死啊之类的话,但是郁晚执意要问,仿佛问不到答案就不睡觉一样,他只好道:“我两个都不希望。”
他生来孤独,如今身边有了陪伴,最怕的也是孤独。
他也怕让郁晚面对相同的孤独。
他两个都怕,说不清楚哪个更怕一点。
如果可以,他单纯的希望郁晚不要伤心。
如果她能一直在他身边,不要留他一个人的话,那就更好了。
郁晚听到他的答案,道:“那你就是希望我先死?”
白商陆:“……”
这话怎么听都不动听。
郁晚靠在他怀里,一边玩他的手指,一边道:“如果是我先死的话,我想在你怀里走,但是我又怕我走时你的眼泪太沉重,让我舍不得走,成为一个怨鬼。”
听说,眼泪掉在尸体上的话,死去的人会舍不得离开。
白商陆:“我不会掉泪的。”
他这话有点淡漠的残忍。
郁晚早就能从他的微表情看出来他的逃避,见状没有说什么激起他情绪的话,反而道:“宝宝,我不害怕死,我害怕的是死亡把我们分开。”
“你说如果你先走,我要去哪里找你呢?我先走的话,你会不会舍不得呢?”
她不知道死后的事情。
但是她无论生死,都不想和白商陆分开。
白商陆握住她的手,道:“与其想这些,倒不如做一些开心的事情。”
郁晚:“?”
他亲吻上来的时候,灯光都旖旎了不少。
郁晚夜晚的emo不再,反而变成了甜腻腻的快乐。
——
他们三十又五的时候,白商陆辞去了工作,将所有的资产交给自己的小舅子打理。
闻人野在国外就是学游戏设计这方面的,交给他算是交给专业的人了。
他在某方面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白商陆这个恋爱脑工作狂一下子选择放弃了其中一样执念,一定是某一方更重要的出意外了。
他盯着自己的姐姐,郁晚表情没有丝毫纰漏:“我们要去旅游,享受人生。”
她容色快乐,结婚没让她慢慢衰老颓唐,反而依旧是大学刚毕业的样子。
现在的郁晚,出门还会被人误认为是大学生。
她总是会因为这个很开心,然后叽叽喳喳告诉白商陆,得到白商陆你看着就是大学生,你很年轻之类的话语后,她会更开心。
闻人野没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他只是嘱咐白商陆好好照顾自己的姐姐。
这么多年来,闻人野和白商陆的关系有所好转,但是仅限于表面。
闻人野对于抢走他姐姐的人一律没什么好感。对于两个人的婚姻,他也一直抱着极高的警惕性。
他本身不相信婚姻,对于白商陆这个同类的男人也保持着极其高的不信任。
正如两个人的婚礼上,他将郁晚的手交付到白商陆的手里,对白商陆道:“天涯海角,你让我姐不开心,我一个饶不了你。”
小舅子的恐吓没一丝夸张意味。
白商陆现在把自己经济命脉交给他,等同于没给自己留什么后路。
一对夫妻没有丝毫负担地离开了A市,前往了世界各地。
他们看花,看海,看日出,看日落。
他们去每个地方的博物馆,偶尔会看小众的展览会,两个人对于历史长河里的事情侃侃而谈,睡前总会有说不完的话。
郁晚很爱问爱与恨,生与死方面的哲学问题,这时候,他们的灵魂仿佛在碰撞交流。
慢慢地,白商陆对于死这件事好像没有很大的应激反应了。
他们如同寻常夫妻一般,在一处僻静郊区定居,每天能听到流水潺潺,鸟声幽静,还有几个非常和蔼友善的外国邻居。
白商陆会做一些木工还有设计的活动,偶尔会帮邻居修家具,得来邻居的夸赞。
郁晚除却写作,喜欢织一些东西,慢慢地,他们的邻居也收到了不少郁晚亲手编的东西。
别墅的院子里时常来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郁晚在院子里放了许多喂粮碗。
路过的邻居家的狗每天都会从他们家门前经过,任由郁晚撸毛。
白商陆对狗毛过敏,在狗不换毛的季节里,他偶尔会撸两下。
他们没有子嗣,路过的孩子在节日时会来家里做客,有几年万圣节,会找他们要糖果。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郁晚到了肌肤由盛转衰的年纪,每天不是嚷嚷着有白头发了,有皱纹了,就是皮肤不好了。
她人生一切没经历过的打击都在时光里。
白商陆能怎么办,只能抱着人哄。
有天白商陆也发现自己没有二十岁时那样得心应手了,他现在稍微大动作锻炼都会拉伤肌肉,让与他共感的郁晚感到肌肉酸疼。
他选择了清闲一点的运动,比如太极,比如八段锦。
衰老似乎是每个人必经的命题。
但是有白商陆在的话,衰老好像也不是一件特别难过的事情。
韶华逝去,他们尚且还有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