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树枝交错搭成的木架子,历经一日的烟熏,已然呈现出深沉的棕褐色。就在架子的边缘,印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淡黄色痕迹。
夏黎凑近细瞧,那是一道指痕。距离得近时,似乎还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果香。但可以肯定,这并不是夏黎见过的红嘟嘟果或蓝树莓的果香。今天,采摘队里的兽人找到了新的果子?偷肉的是采摘队里的兽人?
鼠河微微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轻轻拨开人群,毫不犹豫地走了出来。他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地看向夏黎,声音温和,却又沉稳有力,“黎祭司,我想我知道是谁偷的肉了。”
话音一落,所有兽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鼠河的身上,眼里满是惊讶与期待。只有角落里的鼠树身体猛地一颤,脸色顿时惨白如纸,慌乱地抬眸,死死地盯着鼠河的背影,眼眸中渐渐被恨意填满。
鼠河缓缓转过身,正撞上鼠树那仿佛淬了毒的狠厉目光,心中微怔。
鼠树没成想他会看过来,做贼心虚地低下头,手指紧紧地攥着兽皮裙,指关节微微泛白。
狼朔敏锐地捕捉到鼠树那歹毒的目光。他微微皱眉,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嫌恶,心生厌烦地挪开视线。
狼朔的视线掠过被熏烤至棕褐油亮的烟熏肉、火光跃动的柴堆,最终落在夏黎轮廓精致的侧脸。那原本冷硬的眉眼,下意识地缓和了几分。
夏黎被烟雾呛得轻咳几声,却浑然不觉,只是抬手轻轻揉了揉鼻子。
狼朔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出声打断正欲开口的鼠河,“山洞里烟浓又挤,出去再说。”
他的话刚落,众兽人纷纷点头,有序地往山洞外走。
“我早就想说了,这里面呛死了……”好不容易挤进山洞,站在吃瓜前排的狐溪撇撇嘴,小声嘀咕着。
狐七一边跟着人流往外挪动,一边抬手随意地抹了一把嘴角,感叹道,“呛是真的呛,但这烟熏肉也真的是香啊!”
众兽人移至山洞外的空地,有的干脆搬出木墩子,手上的活计也不停——编织藤筐,目光则统一落在被鼠河攥住手腕的鼠树身上。
瞧鼠河这架势,难不成真的被那个狐族兽人给说中了?真的是鼠树偷了烟熏肉?
当时,鼠河生怕鼠树趁机逃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人。
鼠河拽着浑身僵硬的鼠树,缓缓走到夏黎面前。紧接着,他素来温和的神情,变得冷峻且严肃,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掰开鼠树死死握住的拳头,露出了那沾了淡黄色痕迹的手指。
“我们队今日发现了黄刺果,很多兽人的手指都沾到黄刺果的汁。但中途,鼠树说昨晚酸溜溜汁烤肉吃多了,肚子痛,离开队伍很长一段时间。”鼠河稍作停顿,又补充道,“以前鼠树在岩鼠部落时,也偷过肉。”
鼠河满心懊悔,暗暗思忖,当初真的不该因可怜鼠树是个没有阿父阿姆的兽人,便没有把偷肉的事告诉首领。
“嘿!我当时问鼠树怎么那么迟回来,他还跟我说迷路了。”与鼠树同一个采摘队的兽人满脸愤懑,猛地一跺脚,双手叉腰,提高音量道,“没想到,他原来是跑回部落偷肉了!”
“灰猛象是他们狐族兽人猎到的,那时我们还没加入部落,他们肯定不会分肉给我们。我要不偷偷拿点,难道等雪季的时候饿死吗?”鼠树满脸通红,眼里闪烁着倔强与不甘,梗着脖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大不了,你们就把我逐出部落!”
这番话一入耳,夏黎微微蹙眉,嘴角忍不住勾了勾,露出一抹带着几分凉意的笑。他心里暗自腹诽着,这鼠树怕不是脑子有病吧?还有,谁给他的脸啊?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就在这时,胳膊上挂着一道血痕的鼠岸走到人群中,神色漠然,缓缓开口道,“是我鼠岸没有管好族人。首领和祭司,按照青丘部落的规矩,严惩鼠树就行。”
“狩猎队回来了!”一个兽人突然开口道。
豹雷太阳穴处的青筋暴突,浓密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他左手握着右手碗,缓缓转动,一副恨不得立刻冲上前,拎起鼠树暴揍一顿的模样,扬声道,“黎祭司,如果你想揍他一顿,可以让我来。”
隔着人群,狐山与夏黎的目光交汇。狐山微微点头,眼眸里满是信任,眼神示意由他决断。
鼠树偷肉一事,刚好撞上夏黎要宣布烧陶一事。那就如他所愿,逐出部落,杀鸡儆猴。
“鼠树,你明知道烟熏肉是部落过冬的珍贵储备,仍选择偷窃。直到此刻,你还毫无愧疚,不知悔改。”夏黎稍作停顿,垂着眼睑,神色冷淡,目光毫无波澜地从鼠树的脸上缓缓扫过,落下最后的通牒,“你的心不在青丘部落。那么,从现在起,鼠树不再是青丘部落的兽人。”
紧绷着身体的鼠树瞬间满脸愕然,脸色“唰”地一下失了血色。
本来还有心情笑着看热闹的鼹鼠族兽人,顿时敛起神色。有的兽人眼神担忧地睨向鼠岸。
鼠岸伸着胳膊任伴侣鼠莲包扎伤口,神情丝毫不变,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豹雷大步流星地上前,毫不留情地踹了鼠树一脚,不屑地哼笑道,“不是很有胆吗?现在把你逐出部落了,还不快点走?”
本就浑身发抖的鼠树被这么一踹,顿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他神色茫然地抬头,试图在夏黎那显得几分漠然的淡蓝色眼眸里,找出一丝犹豫。
嫉恶如仇的豹雷俯下身,直接粗暴地将人一把拎起,扛到肩膀上,朝着夏黎憨笑道,“看来还得送他一趟,那我就将人送远一点哈。”
随着豹雷扛着鼠树渐行渐远,日光在他身后一寸寸隐没。等他将人扔得离部落远远的,返程时,太阳已落了山,天空升起一轮圆月。
繁茂的枝叶层层叠叠,月光艰难地从缝隙间漏下,洒下一片细碎且朦胧的银辉。
豹雷回到部落时,映入眼帘的是与昨夜别无二致的篝火堆,火光摇曳依旧,只是周遭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没有了昨夜毫无顾忌的欢声笑语和高声畅谈,兽人们只是三两成群,或是沉默不语,大口地啃咬着手里的芋头,或者低声细语地交谈,脸上挂着一丝凝重。
当所有兽人将手里的芋头吃完,夏黎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那清脆又干净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几分深沉,打破了略显压抑的寂静,“一个部落如果想长久存续、和谐发展,完善的规矩制度必不可少。”
低垂着脑袋的兽人纷纷抬头,目光全聚焦在夏黎身上。
夏黎神色平静,不疾不徐地开口,将方才与狐山狼朔等人反复商讨的结果,条理清晰地讲述出来,“第一,为了部落的安全,明日起,由首领狐山安排轮岗巡察小队,小队负责巡视部落。”
“第二,严禁族人之间发生争斗。无论是狐族,还是豹族和鼹鼠族,大家都是青丘部落的兽人,大家都是族人。”
“第三,资源分配。狩猎和采集所得资源,遵循按劳分配原则。简单来说,就是大家干得多,就分得多。狩猎队和采摘队的队长负责监督,大家也可以互相监督。”
夏黎稍作停顿,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随即缓缓开口道,“关于烟熏肉,虽然……”
狼朔将装着温水的竹筒递到夏黎的面前,目光盯着他那微微干裂的嘴唇,沉声道,“先喝一口水。”
“谢谢。”夏黎伸手接过竹筒,微微仰起头,浅抿了一小口,放下竹筒,再次开口道,“关于烟熏肉,虽然灰猛象是由狐族兽人猎到的,但制作烟熏肉时,豹族和鼹鼠族的兽人都有出力。所以,不存在狐族兽人独享烟熏肉一事。这,照样是按劳分配。”
其实当时写的时候,我有纠结过,将鼠树直接赶出部落会不会太绝。有和基友聊过,她觉得还行。
站在黎黎角度,鼠树冲动易怒(指打人),还自私自利,不知悔改(有前科)。还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陶器。原野大陆中潜藏着很多危险,部落也有待发展,所以鼠树这种兽人就是个不定时炸弹,黎黎不能心软。
黎黎:拒绝当圣父(母)!
阿染:好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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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