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快乐!”
少拘留几天的林斯然提前等在看守所门口,脖子上挂着儿童小喇叭,还整了几个手抛彩带,迎接她的好闺蜜龙王归位。
李蔓咬了咬后槽牙,隐忍地扯下头上花花绿绿的带子,看着地上的电子火盆,“这又是什么?”
“派出所这儿不许生火,我刚好在公司仓库里捞到这个,给你去去晦气。”
婚庆公司少东家的名堂就是多。
搞笑女林斯然在电子火盆上跨过来,跨过去,给她演示用法,活脱脱像个企鹅表情包。本来一肚子气的李蔓再也绷不住冷脸,抿了抿唇,笑着问她:
“难道你不觉得,你就是我最大的晦气?”
“哎哎哎,伤感情伤感情!”林斯然嘟嘟吹了两下破喇叭,假装严肃地高声说,“有请李蔓跨火盆!”
路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俩,李蔓真不想跟她玩这种丢脸的游戏,林斯然却指指路边停着的黑色越野车,低声说:“叔叔阿姨在车上等你呢,你可别把霉运带给他们。”
N市车牌,尾号还是她生日,李蔓心里又涌起一股愧疚,闷闷地点了点头。
“吉祥如意福星照,小鬼贱狗莫跟来!”
“跨过火盆万事顺,洗心革面好做人!”
前面还好,她最近确实犯小鬼,但听到后面那句“洗心革面”,李蔓真要羞死了,生怕周围人不知道她刚出狱么?
迈着沉重的腿,李蔓无奈跨了过去,留林斯然大包小包地收着,一个人朝车边走去。打开后座车门,迎接她的不是温柔的拥抱,也不是劈头盖脸的责骂,而是——
一股滋滋的水流!
“妈!”
李蔓狼狈地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无语地说,“这是在干嘛?”
“不好意思啊,调错档了。”冯莉娟把喷壶嘴转了转,调成水雾模式,继续给她脸上“补”水,“柚子叶水,先简单去去晦气,一会回去再洗个澡啊!”
“爸,你也不管管她?”
李蔓耷拉着眼皮,看着驾驶座上脑袋更亮了的李光平。
“瞧你,喷个水都这么没水平!难怪家里的花都死光光了!”李光平责怪地看了看媳妇,又乐呵呵对女儿招招手,“小蔓你过来下。”
“什么?”
李蔓不疑有他,走到副驾车窗外,俯身上前一步,却被洒了一肩膀的盐。
这下她是真的怒了,“你们到底是有多嫌弃我!!!”
“哎呀,是驱邪祟小人的,不是嫌弃你啊!”冯莉娟也用手肘捅了捅老公,回头低声说,“都说了小蔓会生气,非要撒盐洒柚子水,封建迷信要不得……”
“哈?明明是你让我找方法给女儿去霉运,免得把你麻将手气搞背了,还要怪我?”
冯莉娟夸张地张大嘴巴,做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李大哥,我没听错吧?你不是也说你钓鱼老空军,想转个运?”
“你这女人简直胡搅蛮缠!是你求着我去找柚子叶的!”
“买盐巴的时候,不是你跑得比我快?”
……
李蔓苦笑摇摇头,坐到副驾上,抽了几张纸巾擦着身上的水和盐。
林斯然上车后,冯莉娟和李光平吵架已经告一段落,继续叽叽喳喳地问她工作室的事:“小蔓你在家都不做饭的吗?家里怎么盐都没有?”
“做啊,给我巴顿做。”李蔓拿出手机,发现早就没电关机了,用中控台的充电线充着,漫不经心地说,“它又不吃盐。”
李光平说:“可你老吃外卖也不行啊,连饭都不会做,怎么找得到女朋友……”
“行了行了,开你的车吧!怎么越老越啰嗦?”李蔓翻了个白眼,问林斯然,“这几天我工作室还好吧?”
“工作室还好。”林斯然和伯父伯母也很熟了,来的路上还聊了不少热搜的事,只是这会不知从何说起,而且跟李蔓关系也不大,“就是最近网上的事挺多的,一会你自己看看。”
李蔓点点头,“对了,小锐怎么样了?陈霄接他走了吗?”
“陈霄?!”
林斯然上次见陈霄,都是多年前参加她和柏文婚礼了,后来在许世豪婚礼上,俩人还没来得及打照面,她就被警察抓走了。所以听到这个名字,林斯然瞬间就热血沸腾起来:
“她回来了?!你们要和好了?!上次跟你在热搜里的果然是她!十几年了你俩?十三年?十四年?哦不不不,十五年了……等等,那个雨肖大大真的是她吗?”
看来林斯然并不知道陈敏儒去世的事,李蔓也不打算再说,淡淡道:“我俩不和好,只是朋友,其他的我不清楚。”
作为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好友,林斯然知道她嘴严,这个语气明摆着就是要坚决地结束话题。确定没得八卦听了,她悻悻地翻出手机,和后座的冯莉娟讨论着去哪里吃饭。
要说吃,冯莉娟实在是内行,把小林收藏夹里的老店点评了个遍。林斯然听得一愣一愣,两眼冒星星:“阿姨,这些小馆子你怎么都知道?”
“你忘了?我妈当年可是喝遍C城。”
林斯然猛地一拍大腿,“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阿姨每回喝多了都让你去给人当干女儿,有次差点把我也押给别人了。”
冯莉娟赧颜道:“没喝了,没喝了。”
“老妈,看来我以前染酒瘾,跟你的基因也有关系。”
“就是就是,”李光平一边开车,一边插话,“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当老妈的是个酒鬼,女儿也跟着学坏了!”
“我好歹戒掉了!”冯莉娟大声抗议,“这叫虎母无犬女!”
“啧啧啧,真好意思给自己脸上贴金呢!小蔓的自律基因还是跟我有关!虎父无犬女才对!”
“哦?”李蔓笑着看向老爸,“那我的烟瘾跟谁的基因有关?”
李光平面不改色岔开话题,“对了,小蔓你跟你邻居是不是关系不好啊?我们找他买几片柚子叶,要我们两百——”
“喂喂喂,李大哥,你别转移注意力,在说你我基因的问题呢!你看小蔓的自然卷像谁?看小蔓的大长腿随了谁?看小蔓的高鼻子随了谁?到底是谁基因强?!”
某位一米七出头的光头塌鼻子中年男人表示:“基因强就强吗?冯女士怎么可以否认后天的努力呢?唯基因论可要不得!不是我带她游泳打球跑步,能长这么大高个?不是我天天给她捏鼻梁,鼻子能有这么挺?”
“哟呵~小蔓刚生的时候,是谁天天抱着她说,哎呀,一定要像妈妈啊,不要像爸爸塌鼻子啊……”
“……”
老父老母又开始拌嘴,完全忽略了她这个刚出狱的女儿,但李蔓知道,这是他们最大的温柔。
他们并不认为打人是女儿的错,也不会鼓励女儿用这种极端暴力解决问题,只是把这件事当一件倒霉事,相信她能自己解决好,这么嘻嘻哈哈就过了。
就像当初李蔓染上了X瘾,放平常人家,早就鸡飞狗跳了,李家父母却用他们独有的方式陪伴着:冯莉娟戒酒,李光平戒烟,每天熬着时差和她开视频会议,全家一起讨论今日成就。
哎,要说唯一的不足,就是等李蔓戒X成功,李光平又偷偷抽起烟来。
下车的时候,李蔓手机能开机了,微信里瞬间轰炸进一大堆消息,都是朋友来关心她的,搞得她云里雾里,看了微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和方静嫣一样,她也很气愤苏岚拿她当挡箭牌,却不敢发声,因为她此刻发任何微博都可能被卷入这趟浑水,引起无法预估的后果。
李蔓连朋友的消息都懒得回,抬腿跟着父母进了火锅店。
她一向嗜辣,冯莉娟便找了家居民楼下的老火锅,晚上需要排队,正午的人却还不多,还能挑个凉快的包间坐。点完菜,李蔓走到另一个空包间,翻出小锐的电话手表号码。
在看守所里的这段日子,李蔓每天除了想工作,想父母,就是想小锐。
她好害怕孩子讨厌她。
曾经李蔓带小锐打过一段日子的拳击,却没有注意引导,让孩子出现了暴力倾向,打了好几个同学,还口出狂言,最后还是她和柏文亲自上门去同学家道歉,才摆平了家长们的怒气。
后来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孩子引回正轨,让他明白暴力这件事是不对的。教育孩子起来一套一套,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使用暴力,还丢脸地吃了牢饭……
要是被小锐知道,他会怎么看他的蔓蔓阿姨呢?
哎,李蔓有些悔不当初了。
忐忑着,忐忑着,李蔓还是决定先给陈霄打电话。
一是尊重陈霄这个生母,二是先探探大人口风,看孩子知不知道她进局子这件事,好调整和孩子沟通的话术。
嘟嘟嘟……
拨通电话的那一瞬,李蔓敏锐感觉外面有人在看她,猛地抬眸,一个熟悉又削瘦的男人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