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你出来……陈霄……你出来……”
“我们谈谈……跟我…说话……”
“出来吧……求求你……出来吧……”
燕云疲惫地坐在地上,倚靠着地下室的门,一声声喊到沙哑。
从黑夜到白天,她已经喊了一夜,而身后这堵深灰色的门依旧紧闭,里面完全没有声响。
现在的她,泪也流干了,力气也用完了。
忽地,清晨第一缕阳光从楼梯上折射下来,把整个过道照得明亮无比,燕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收回手,抱着膝盖沉默着,低头就看见脖子上挂着那颗钻石戒指。
【燕云,我陈霄此生不悔。】
不悔?
什么不悔?
不后悔一次次对她使用冷暴力?还是不后悔一次次把她的尊严放在地上踩?还是不后悔听她哭到声嘶力竭仍不管不顾?
算了,就这样吧。
燕云一把扯下那根细细的项链,丢到角落里,绝望地把头靠在膝盖上,喃喃道:
“陈霄,我们分手吧。”
话音刚落,身后的门忽然被拉开。
燕云急忙回头,仰望她的爱人,再也说不出任何狠话。
一提分手就开门了,她们肯定还相爱……
吧?
扶着门框,她虚弱地站起,却只迎上一双比从前更加冰冷的眼眸。
“好,分手。”陈霄语气平静。
……
十八小时前。
许世豪已经把婚纱取到车上去,燕云抱着小鱼缸,站在电梯口同陈霄吻别:
“宝宝,我把小云云送到佳颖那里就回来。”
【小云云】
小鱼的名字。这是她们俩养的第一个宠物。
她们明天就要到C城参加婚礼,计划玩一个星期再回来,这段时间小鱼肯定得要人照顾,而且她俩还要计划养一只小猫猫,就叫【雨肖肖】。
刚开始打算叫“乖乖”和“宝宝”,不过昨晚得知隔壁有一个“乖乖”,燕云决定重新起。
只是这中文博大精深,两个性格迥异、文化程度天差地别的人又各执己见,不论燕云怎么色/诱,陈霄咬着牙就是不屈服,最后还是抓阄决定。
而燕云气实在太好,两个都抓住她起的名字,“你那些名字太文艺了,什么小鲲文狸?还是小云云和小霄霄好听。”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多贴我乖乖的霸气!还有,‘乘赤豹兮从文狸’,意思是带花纹的猫猫,我也有妊娠纹,所以就该叫‘文狸’……”
“不管!反正抓到我选的名字,就得听我的!”
愿赌服输,陈霄无奈扶额,“好吧,‘小云云’可以,但小霄霄实在有点拗口。”
“那叫什么?起码要跟我配套吧!小雨雨?小肖肖?小陈陈?”
燕云用纸条挠挠她的脖子,“要不小气鬼?”
陈霄想了想:“那叫雨肖肖?”
燕云也觉得不错,便打算给小鱼取名“雨肖肖”,因为这鱼是自己游到到手上的,文静又干巴,简直跟当初的陈霄一模一样。
随后陈霄又觉得平时她一个人在家比较多,和小鱼说话喊“雨肖肖”觉得怪怪的,便提出把小鱼的名字和小猫交换,这样就即使燕云不在家,她也能感觉不孤单。
至于未来的猫猫,她还是打算以后找机会哄到“文狸”,因为陈霄实在太喜欢这个名字了。
哼!暂时的屈服是为了更长远的打算!
可当她听说燕云要把“小云云”送到别家寄养的时候,还是有些舍不得,好像女朋友要去别人家了。
都怪自动喂食器和净水鱼缸还没到货,而且隔壁还有只调皮的“乖乖”,说不定见没人在家,得进来报复她们。
本打算花钱找寄养,可在网上看那些评价,小两口越看越心惊肉跳,养死的猫猫狗狗都有,何况是条连叫都不会叫的小鱼?
老母亲们实在焦虑得很。
所以只能考虑暂时送到靠谱的人家去。许世豪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小晴朋友靠谱的也就朱媛一个,此刻也在C城。那就只有陈霄两人自己解决。
陈霄向来不爱麻烦别人,除了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女留学生,她跟谁的交情都很淡,怕燕云多想,她就没考虑那个同学。
然后是两人共同认识的朋友。陈霄不想让“小云云”和徐鹤见面,方静嫣那变态两口子也直接不考虑,最后只能找燕云朋友。
燕云朋友也不多,现在也就郑宛妤和梅佳颖走得近点,而前者家里有八只猫,就剩最近在家为新戏做准备的梅佳颖。
梅佳颖听说燕云想找她帮忙养几天鱼,也十分乐意,因为她刚好没借口送那些字帖呢。既然燕云主动找上门去,肯定会带些见面礼,那么回赠一些礼物也无妨。
于是燕云便带着小云云登门拜访,送了些化妆品和护肤品。
她本打算坐一会就走,可是梅佳颖家里实在太好玩,便给陈霄发了条消息:
【宝宝,我在佳颖这里玩一会,晚上回来~】
陈霄有些吃醋,但还是习惯性地忍着没发作,因为梅佳颖不是徐鹤,对她似乎没有威胁,所以她只是回了句“那乖乖要回来吃饭吗?我给你做好吃的。”。
燕云自然回了个“好”,此后再没有消息。
在家一整天,陈霄都有些心神不宁,睡完午觉起来,感觉胸口有点闷,看书也看不进去。她便早早开始做饭,转移注意力。
从下午三点开始,她一直忙活到晚上七点,燕云仍旧没消息。
陈霄看着手背上被烫出的四五个泡,又看看岛台上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心里有些酸楚,但还是不好意思催燕云。
以前陈霄忙,燕云一般都忍着没打扰她,现在她不过是跟朋友玩了会,怎么可以催她呢?
陈霄便到储藏室里去找她做的小本子,打算放到行李箱里藏起来,等到C城再送给燕云,却在不小心踢翻了燕云的储物箱。
精美的钢笔礼盒。
陈霄也有这个牌子的钢笔,前几天才摔坏,她以为这是燕云打算给她的小惊喜,想忍着不拆,但还是没忍住偷偷看了看。
可她一打开笔盒,看到里面的贺卡,眸色瞬间就沉下去。
冷着脸,陈霄把那礼盒提到客厅,见燕云还没回来,她拿出手机准备直接给她打电话。
犹豫片刻,她还是先打开微博,搜了搜梅佳颖和燕云。
只是这一搜,陈霄立刻愤怒地把手机砸到地上。
恰时电梯门开。
燕云抱着一束花,提着一个蛋糕,兴高采烈地走进客厅,却见地上陈霄的手机屏幕都碎了,她本人则抱着手臂在沙发上坐着。
壁灯幽暗,陈霄冷冷地看着她。
燕云回顾今天发生的事,好像没做什么惹女朋友不高兴的事……
吧?
燕云咽了咽口水,连鞋都没换,蹑手蹑脚地走到陈霄身边,放下花和蛋糕,轻声问道:“宝宝,你怎么了?”
“没怎么。”声音冰冷如霜。
要往常,燕云肯定会骂她又是闷葫芦,可今天的氛围实在太可怕,燕云只好又哄着:“宝宝,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你没错,都是我的错。”语气冷若冰霜。
这是她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当面冷战,燕云对她的冷暴力简直毫无忍耐力,哄了两句就失去耐心,直接道:“你是不是又跟我装怪?!”
陈霄闭眼不答,头沉沉地靠在沙发后背,双臂抱成防御姿势。
见她这样,燕云立刻炸了,生气地推她一把,“陈霄!说话!我哪里做错了?!”
力道并不大,可陈霄睁眼的瞬间,竟让燕云怀疑自己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那双桃花眸里怒火熊熊,和平时完全判若两人。
燕云也有些怂,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宝宝,我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难道告诉梅佳颖你的小名也是无意的?!”
陈霄拿起手边的钢笔盒子,用力砸到地上,“不是故意一起打电动?一起化妆!一起插花!一起试衣服!一起做蛋糕!连她手把手教你都不是故意的吗?!”
方形盒子,摔出一支崭新的钢笔。
陈霄简直要气疯,以为是女朋友给自己送的礼物,没想到是别的女人送给自己女朋友的,还在贺卡上直呼燕云小名:
【小云乖乖,二十二岁生日快乐哦~么么哒~爱你的佳颖宝宝~】
乖乖?!宝宝?!
陈霄简直不敢想燕云给梅佳颖说过多少**,是不是也叫过梅佳颖宝宝?!
她在家里做宫保鸡丁燎得手上满是泡,燕云却和别的女人在外面喊“乖乖”“宝宝”?!还一起坐在沙发上打电动!一起给对方化妆拍照!一起插花!一起试梅佳颖的衣服!是不是还当着面脱衣服了?!
简直十八张图都装不下她们的亲密!!
底下粉丝还在嗑什么【天光云颖共徘徊】,她们是在共徘徊,陈霄却一个人在家!!
最可气的是,她竟还敢把那花和蛋糕带回家来!那是她和别的女人做的!她怎么敢带回来的?!
陈霄简直想通通砸掉,但燕云已经抢先一步。
她一脚踢翻蛋糕,愤怒地指着陈霄骂道:“陈霄!你醋疯了吗?!我就不能有朋友吗?!我没有背着你出去和别人乱搞!我给你打了招呼的!我和她只是朋友!你知不知道?!蛋糕是给你做的!老子不如拿去喂狗!!还有这花——”
燕云直接把花也扔到地上,一下一下,把那百合踩得稀巴烂,直到全身力气被用尽。
泪如泉涌,燕云慢慢蹲下,手捧着脸抽噎道:“你简直就是混蛋!陈霄你个大混蛋!大混蛋……”
原本如花的娇艳脸庞,此刻已经和地上的百合一样凌乱,她的妆……
她的妆也是为陈霄学的!
燕云想给陈霄化,让她再自信地穿上她的旗袍,她们可以一起打扮得美美地参加婚礼,因为陈霄还要作为证婚人上台讲话。她还专门找梅佳颖借了胶卷相机,要给女朋友拍漂亮的照片……
可是她现在满腔悲愤,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连呼吸都越来越困难。
看燕云哭,陈霄这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再次口不择言,甚至比上次当着徐鹤面说得更难听。
是,燕云是鼓励过她多表达,让她发火都没关系,可刚才的她……
在发疯。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真的太生气,我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都是我的错……”陈霄立刻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她道歉,“求求你打我吧,乖乖你打我吧……”
【怎么可能动手打她?!】
二十二年来,面对伤害她的人,燕云一有机会就会拼命还击,不论男女。只有面对陈霄,她从来都是放狠话,连不小心把她掐红都会愧疚到不行。
拳头捏了又捏,燕云只得狠狠砸向自己胸口,比陈霄在C城离开她时更痛,哭声也愈发惨烈。
而声音也碾碎了陈霄的心。
“乖乖我真的错了!求你不要离开我!”陈霄紧紧抓住她的手,双眼通红,早已泪流满面,“我错了错了!我只是太在乎你!我一定会改!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燕云一把推开她,痛哭道:“陈霄!我要说多少次?!我不会离开你!明明约好有话直说的!但是你每次都像这样!我真的很窒息!”
陈霄瞬间仿佛被雷劈中,只得愣坐在原地。
……什么意思?
她让她感觉……窒息了吗?
陈霄呆呆地望着她。
燕云此刻也理不清思绪,只是不想再纠缠,便努力顺着气,“陈霄,我们冷静下吧。”
“……你不想理我了吗?”
“不是!”燕云再次大声咆哮,“是冷静!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我现在很……”
她差点把那个“讨厌你”说出口,但拼命咽了下去,只是目光转向窗外,静静地抹着眼泪。
“你是不是……”
陈霄看着地上那一滩狼藉,双眼失神,“讨厌我?”
燕云没有回应,只是无声哭着。
面对面,两人都沉默,目光却各自投往不同的方向。
在一起这几个月,她们发生过不少矛盾,毕竟谁生气的时候都有。大多数时间都是燕云去打破僵局,要不逼着陈霄低头认错,要不自己主动认错,但今天她实在没这个心思。
片刻后,燕云的气消了些,便跪在地上收拾那些东西。
可看着她精心制作的蛋糕和花束变成烂泥,而梅佳颖送的生日礼物,她甚至没来得及拆,心酸和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又止不住地掉下。
燕云没想过分手这回事,此刻只是不想说话。
而陈霄已经开口:
“对不起。”
淡淡说完,陈霄转身走进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