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眼眶渐渐泛红,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只得紧抿双唇。
“喜欢吗?”
燕云穿着婚纱转了一圈,睁着大眼睛,期待地望向她。
简约一字肩,腰间轻薄蕾丝,贴合勾勒曼妙的曲线,巨大的裙摆像一朵盛放的百合花,缀着点点珍珠,和手上的钻戒交相辉映,闪着莹净而纯洁的光,仿佛冬日暖阳,将陈霄心底照得温暖无比。
更让她心动的,是燕云的心意。
今天燕云说要陪小晴试婚纱,还问她喜欢什么款式。陈霄就说喜欢像百合花的,没想到她竟然把婚纱搬回家来,给了她一个惊喜。
“喜欢……”陈霄摘下眼镜,捧着脸哭起来。
燕云赶紧上前,拨开她的双手,嗔道:“哭什么?不许哭!看我看我!”
陈霄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哽咽着说:“我真的……忍不住……”
“小哭包,”燕云笑道,“我给你也准备啦~”
“我?”
燕云点头,“对哦,咱俩一起穿。我听符律师说,这个官司多半会有二审,可能得打到明年去,天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国,所以我们抓紧时间穿婚纱,先把结婚的瘾过了来,好不好?”
陈霄瞥见床上还铺着件婚纱,上面还放着一支百合,鼻头又是一酸。
“亲爱的陈博士,陈宝宝,别哭啦,”燕云拍拍她的背,“婚纱是我借的,弄脏了我赔不起的。”
“我以后给你买。”
“浪费钱!”勤俭小金牛咬咬她耳朵,“你说过我当家的!”
陈霄抹去眼泪,抿着唇点点头。
“我给你穿婚纱,我学了很久哦~”燕云牵着她来到床边,让她坐着,“你这个跟我有点不一样,样式要简单些,没有什么花哨的蕾丝啦珍珠啦……”
原来燕云也一直注意着她的喜好品味。
陈霄脑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抓不住头绪,便静静地看着燕云跪在地毯上,认真地给她解衬衣扣子。
长睫浓密,双眼专注,深情温柔——
【像在穿针,像在绣花,像在缝补她每一道伤疤。】
……
这是时间的眼睛:
它向外斜瞧
从一条七彩的眉毛下。
它的帘睑被火焰清洗,
它的泪水是热蒸流。
朝向它,盲目的星子在飞
又熔化在更烫的睫毛上:
它是世界上日益增长的温暖
死人们
萌芽,开花。
——策兰《时间的眼睛》
被这双眼注视,陈霄的心剧烈跳动着,但渐渐又平和下来,好像被一片羽毛安抚。
视线不自觉地移到墙上。
昏黄壁灯透出厚重又浓郁的光,映着两个女人单薄的身影,空气轻轻柔柔,四周寂静一片,陈霄不禁想起她们在C城小巷里的初吻。
【原来已经半年了。】
而此刻的燕云正在为她除去衣衫,为她穿婚纱。
……
从上到下,扣子慢慢解到着,很认真。
她们都没有说话,一起享受着此刻的静谧和温情,可当燕云看见她的腹部,心脏猛地一紧。
纹路。
那些纹路像树林间的蛇群,盘踞在她松弛又干瘪的皮肤上,张扬又刺眼。
交往这么久,燕云肯定见过她的身体,但每次都是情/欲上头,完全被陈霄带着走,自己从未如此认真观察过她的妊娠纹。
陈霄已经发现她目光的停留,忐忑地用手遮住。
“别看……不好看。”
燕云轻轻拨开她的手,认真看了看,突然吻上她腹部。
陈霄仰起头,瞬间眼泪如雨落下。
……
世人大多健忘又贪心,只有在苦厄病痛缠身时,才会拼命求神拜佛,如若没有转运,便会怨天尤人。而当他们一切顺遂时,又想得到更多,完全忘记了当初只想要平安。
陈霄自认记性很好,也容易知足,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健忘的贪心鬼。
当初K大路演时,她只想看看她就好,算是和那六年的思念做个了断。虽说她并不后悔去S市帮燕云,但她逐渐贪心,不得不自食苦果,还一度陷入抑郁。幸而燕云是如此坦诚又浓烈,帮她打开所有心结,包容她的不安全感,忍受她的冷暴力,甚至许诺陪伴她走过一生。
假如世上真有神明存在,他们一定可以听到陈霄此刻的疑问:
【我拥有的,是不是太多了?】
燕云搂过她的腰,脸紧紧地贴在她柔软腹部。
“宝宝,你说世间唯一的纹路,有指纹,有掌纹,有耳纹,”燕云喃喃道,“但你怎么忘了这个呢?”
那不是妊娠纹,是陈霄历经苦难的凭证,也是带领陈霄走向她的路引。
“这里也是独一无二的。”燕云轻声地说。
“嗯。”
陈霄咬着唇点点头。
燕云轻声道:“宝宝啊,如果我们有来生,你认我的耳朵,我认你的肚子,好不好?”
陈霄苦笑,轻轻摸着她柔软耳垂,“我的肚子可不是随便谁都能看到。”
燕云认真思索了阵,突然抬头眨眨眼睛,“那我们变猫猫吧。”
就像她自己重新编过的《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她们会找到彼此,相守相爱,直至生命的尽头,然后如此不断重生。
“嗯,”陈霄眼泪再次涌出,“好,若有来生,我们不要当人了,要做两只自由自在的猫猫……”
做人太苦了,她早已厌倦。
若不是因为遇着燕云,她或许早就成为山里的一堆白骨,或许被囚禁于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沦为生育机器,或许成为山村孩童口中的疯子……
而非今日的陈霄。
因为燕云,她的肉/身得以重生,连她的灵魂都得以洗涤,慢慢地接受自己的不足,改正自己的缺点。
虽然陈霄还不够完美,但她相信,只要燕云在她身边,她的爱和**都会永生。
抚着她的耳发,陈霄温柔地说:“乖乖,我真是三生有幸。”
“一百万除以三,等于多少?”燕云又把脸贴在她腹部,突然问道。
“三十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点三的三循环。”
陈霄答。
“好,那么我们就要在一起三十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点三的三循环辈子。”
陈霄笑道:“那个零点三的三循环辈子怎么办?”
“那是老天爷的事,”燕云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就这样跟他说了,要是他不答应,我就把他也暴打一顿。”
陈霄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头发,“好霸道。”
“要是不霸道些,我们俩可能早就死了,也可能活得生不如死,这辈子怎么能在一起呢?”
燕云说得轻巧,陈霄心头却又是一阵浓浓酸楚,紧紧地搂着她的头说:“好,我们下辈子不止要做自由自在的猫猫,还要做霸道又勇敢的猫猫。”
“对,敢跟我抢地盘抢小鱼的,通通看我猫猫拳!”燕云轻轻锤了锤她的腰。
“你怎么能打我?”
燕云嘟嘟嘴,“我没有打你,只是跟你示范下啦,小气鬼~”
“你说谁小气?”陈霄故作生气地撅撅嘴。
“说你说你说你!陈博士!陈宝宝!陈作家!陈老师!陈猫猫!小气鬼!”
燕云的“猫猫拳”又开始在陈霄的腰上锤着,却像按摩似地挠得她有些心痒痒。
陈霄忍不住低头吻她,燕云也把手勾在她脖子上,两人就躺在燕云的百合花似的裙摆上,唇舌交缠,身体依偎。
往常燕云这时候是不会思考的,但陈霄今天太温柔,让她稍微走了下神。
而这一走神,她的思绪突然就飘到了S城的百合山谷里。
【想跟我野战吗?】
不,现在不是野战,只是躺在一朵巨大的百合花上,而陈霄的身上还……
没穿衣服!
燕云突然睁眼,伸出手把她双臂箍紧,吓得陈霄一愣。
“怎……怎么了?”
“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不该给我做美甲吗?”见陈霄要开口,她立刻又补上,“而且你出院了,大姨妈也走了,今天你可绝对跑不掉了!”
俩人那天刚回N市时,燕云就想反攻陈霄,但她说自己生理期,燕云肯定不会乱来。
可气的是,陈霄在这几天里,天天怂恿她去做美甲,好像把燕云还当成那个好糊弄的小傻子。而燕云居然也忍了下来,一直故作什么都不懂,每回陈霄问指甲,燕云都说忘了做。
直到今早燕云起床时,发现浴室里没她的生理用品了,刚好陪小晴去试婚纱,这才动了今晚新婚的念头。
【今晚就新婚!小金牛翻身!】
【马上入洞房!年下也要放光芒!】
所以回来的路上,燕云就开始磨指甲,把小晴倒是看得不太懂,问陈老师做美甲不包括磨指甲的吗?
“嗯,陈老师不太会。”
当时的燕云如此淡定回应。
现在的陈霄如此慌忙回应:“你……你不太会,可能会伤了我的。”
“那你给我磨不就得了?”
燕云把瘦弱的陈霄压在身下,抓起她修长的手,跟自己的对比着,“我虽然没陈博士的手长,但也不算太短,我看网上说七厘米就够了,我量过,我有八点七厘米呢~”
陈霄羞得双颊绯红。
燕云捏捏她的脸,并起双指,抠了抠她的手心,继续一本正经道:“还有,虽说我没陈博士的手巧,不过熟能生巧。而且我不是有抠东西的习惯嘛,一通百通,应该……”
“别说了,羞死人了。”陈霄连忙捂住她的嘴,害羞地把目光瞥向一旁。
燕云拨开她的手,轻轻按在头顶,调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陈博士说得那些下流的话,我这条九漏鱼就说不得?是不是歧视我学历?”
“我……”
没吵架啊,她怎么如此能言善辩了?
木地板本有些凉,陈霄也只穿着内衣,但她此刻躺在燕云的裙摆上,只觉得浑身滚烫。
【但不是有什么**,完全是被羞的。】
燕云十分满意她的反应,又微微弯下身,一边舔她的耳朵,一边诱惑地说:“听说猫猫的耳朵都很灵敏啊,那陈猫猫现在猜猜,我心里在说什么呢?”
【听不到,但猜得到。】
陈霄咬着唇,完全不敢看此刻攻气爆棚的小金牛。
“我想说……”
“喵喵喵~~~”
忽地,窗外传来喵呜声。
两人循声望去,一只灰猫被卡在窗外,身体瑟瑟发抖,脖颈上的牵引绳正缠在栏杆上。
陈霄仔细辨认着那猫。
“我先去救猫猫,一会再来收拾你这个猫猫!”
燕云勾了勾她的下巴,把她扶到床上,自己提起婚纱裙摆,走过去打开窗,解着绳子。
“是哪家小可怜呀~跑来吃喜糖吗?有收到请柬吗?有准备份子钱吗?有准备吉祥话……”
陈霄突然反应过来,“不要摸——”
话音未落,那猫已经蹿了进来,带着一身的水渍和墨汁。
燕云:我先去收拾那只猫猫,一会再来收拾你这个猫猫!今晚好忙好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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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若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