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蝴蝶 第3章 不累吗

第三章

姜早在下午上课之前又醒了一次，中途还出去了一躺，没带伞。

余光中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出去，宋京晏写题的速度又慢了下来，外面的雨下的还是很大，陆陆续续的有同学们午休回来了。

“京哥，你今天怎么没回宿舍。”徐若轩和秦炀勾肩搭背走了过来，随手拉开了自己的椅子。

秦炀则顺势靠在了徐若轩的课桌上，人不如其名，看起来那么霸气的名字，实则本人是个长相可爱的奶狗，声音也十足的少年，“徐狗，学神的世界，你懂个屁？”

秦炀紧接着伸了个懒腰，“月考迫在眉睫，你那狗屎一样的数学，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徐若轩嘴角抽了抽:“不是，那你20分的英语又怎么说？”

秦炀:“白痴，起码比你11分的数学过的去。”

徐若轩:“ 艹，你这就........... ”

宋京晏:“没完了？”

徐若轩和秦炀互相对视一眼，终于悻悻的闭上了嘴。

姜早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宋京晏被围在那里，旁边是七嘴八舌的人在讲话，还有不少拿着本子，看起来是问题目的。

她不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这会让她不自在。

姜早有些出神的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这样热闹的氛围从不属于她，她也永远融不进里面去。

十六七岁的这个年纪，少年本该肆意明媚，张扬热烈，而她却像是匆匆路过台下的过客。

姜早决定先出去待一会儿。

今天的天气一点都不好。

阴沉沉的。

她躲到了走廊尽头转角的消防逃生安全通道里。

只有发着光的绿色小人作为这里的唯一光源。

她习惯性的坐下就开始发呆。

就在这时。

门轻轻的被人敲响了。

外面的人没有直接把门推开。

姜早也没有说话。

“姜早。”

是宋京晏。

姜早很缓慢的眨了下眼睛，从快进入沉思的状态下抽离了出来。

“我在里面。”

姜早回答，但还是没有动。

她在思考，他怎么那么快就找过来了。

“我可以进来吗？”

他轻声的询问她的意见。

“嗯。”

宋京晏得到肯定回答，才推开门，紧接着他抬手打开了楼梯灯。

就看到姜早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的一级阶梯上。

一下子亮堂的视线让她略微不适的眯了下眼，但是也彻底将她从那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下拉了回来。

姜早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的脸看了起来。

“怎么了？”

宋京晏走过去在她下面一级的阶梯上，单膝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长得好看。”姜早如是说道，圆圆的杏眼里是不夹杂其它任何东西的真诚夸赞。

“谢谢，我很开心。”宋京晏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桃花眸里漾着细碎的光，紧接着他又补充道，“如果以后你能再多夸夸我的话。”

姜早确实认真思考了一下。

宋京晏依旧耐心的蹲在她面前，似乎在等她的一个回答。

“那这个算还你人情吗？”

姜早眨了眨眸子。

宋京晏轻笑:“当然。”

姜早郑重的点了点头:“好，以后我会多夸夸你的。”

“嗯，我们回去吧，地上凉，而且也快上课了。”

“哦。”

姜早站起来，随意拍了拍，然后自顾自跳下了阶梯。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姜早在前，宋京晏在后。

徐若轩看到姜早进来，眼睛都亮了，兴奋的朝她挥了挥手。

“姜早同学！”

姜早看过去，是那个和宋京晏说话的寸头男生，是他的朋友吗？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姜早没有应，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

徐若轩又碰了一鼻子灰，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旁边还站着的秦炀无语级了，就这样还撩妹呢？这不被当做臭流氓就不错了。

“行了，就你这凶巴巴样，别吓到人家。”秦炀给了他的头一个胳膊肘子。

徐若轩不服:“你行你来！”

秦炀:“来就来！”

“…………”

姜早默默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合又开始互相骂了起来。

这两个人在干嘛？

好吵。

身旁的椅子有被拉动的声音。

姜早往旁边看了一眼，是宋京晏回来了。

宋京晏先是朝她很轻的笑了笑，等再转回去，又变回了冷漠疏离的模样，看着前面两个活宝，语气幽幽的开口:“3......... ”

徐若轩和秦炀同时闭嘴。

姜早:“……”

终于清静了。

宋京晏主动向她介绍:“徐若轩是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秦炀是英语课代表。”

姜早点头，目光转向她前面空着的那个座位。

宋京晏:“你前面那个是学习委员，柳玥。”

徐若轩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不对啊，我去！这还是我京哥吗？”

徐若轩:“他竟然说了那么长的一串话......... ”

秦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是对女生。”

上课铃声不太适时的响起。

徐若轩和秦炀的吃瓜被强行中止。

秦炀向他们挥了挥手，竟然直接从班里出去了？

姜早只是看了秦炀一眼。

宋京晏就适时开口:“他是隔壁二班的。”

姜早:他为什么总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课。

同学们都纷纷拿出了自己的试卷和红笔，她那个时候还没有来，关键是还得罪了老师，没有试卷是正常的。

今天她出去的时候，也有不少路过的学生对她指指点点。

确实，昨天刚来学校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姜早垂眼，落在桌子右上角放的整整齐齐的一叠新书上，而且她记得她还没有去拿书。

不认识她却还愿意帮她的人。

她只认识一个。

才来两天，感觉就欠了他好多人情。

姜早已经做好了滚出去的准备。

这在以前也是常有的事。

但她这次等了好久，也没听到让她出去的声音。

哦，也有可能是完全放弃她了。

这样想着，她也无所谓了。

她在这里应该也呆不了多久。

姜早拿过放在最上面的那本数学书，翻开。

一张同样的数学卷子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答案都已经被写好了。

姜早拿起来翻了翻，发现还附带解题过程，字迹漂亮工整，没有丝毫涂改过的痕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姜早不自觉的抬眼往身边看去，暖黄的灯光照在少年冷白清隽的侧脸上，给他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笔，时不时会快速记下一些重点，上课听的很认真也很专注。

他是个好学生。

而她不好。

可是..........

算了。

姜早没有朋友。

——

学校里的生活过的还算快，转眼二个半月就过去了。

姜早也很快就恢复了自己从前的生活状态，三天两头就逃课。

她找到好几份工作。

比起学习和交流，加上维护人际关系，还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更好。

青安一中不乏有极其讨厌她的老师或者同学，她会很识趣的远离。

毕竟讨厌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都不需要理由。

当然，有些人怎么远离都甩不掉。

其中里面的佼佼者当属宋京晏。

姜早有试过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甚至不和他说话，遇到他了就绕道走。

但他们还是同桌，只要进了教室，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也不想对他说什么狠话，所以大部分会保持沉默，常人的话，别人这种态度，大部分人都会知趣的离开，或者骂她一句给脸不要脸。

宋京晏没有。

在面对她的时候，明明他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他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也不会让她觉得尴尬。

姜早那时整整几个星期都没理过他。

直到发病又被他撞见。

她呼吸不过来，冷汗转眼湿透了衣服，每到发病，她都会嫌弃自己脏，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背安抚。

她那次缓了好久，自暴自弃的质问他。

“宋京晏，你这样有意思吗？”

“你不觉得很累吗？”

“有那么多人想和你做朋友，你不缺我这么一个。”

他第一次沉默了那么久。

足足有三分钟没有说话

再次开口，他的语气带上了些许轻微的颤抖。

“缺的。”

“姜早，我缺的。”

那天他自顾自说了很多话。

这次以后。

也是姜早第一次开始尝试，正视别人对她的好。

…………

后来，每次来学校，徐若轩和秦炀，柳玥，后面还多了个郝好，也总会七嘴八舌的围着她，问她最近去哪了，怎么不来上学之类的事。

很吵。

意外的是她发现自己也没有很讨厌这种感觉。

对了，和她玩的最好的。

郝好现在算一个。

她看起来小小只，但是性格很刚，也很会吵架

她总说，别怕，谁骂你，我指定给你骂回去，看谁还敢说你坏话。

郝好其实一开始与她并无什么交集，她长得可爱，漂亮，还喜欢穿裙子。

那天，家人没来接她，天黑的晚，还下着小雨，她走路回家，被一个喝醉酒的流氓骚扰，抱着她往巷子拉。

姜早当时也走这方向，听到呼救声，便一路找了过去。

结果自然先是把那流氓狠狠揍了一顿，顺带报了警，把坐在地上呜呜哭的女生拉了起来。

那天救人，她并没有抱着什么助人为乐的心态，她向来在外人眼中就不是什么好人，逃课，打架。

她也并不否认这样不堪的自己。

至少结果确实如大家所看到的如此。

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做完笔录她就回家了，甚至没问那个女生的名字。

却没想到，她竟然找到了她的班，还扬言要做她最好的朋友。

当然，最后她成功了。

——

姜早虽然逃课，但都会提前写好假条。

但其实在那次之后，姜早基本很难逃课成功。

一是，宋京晏不让。

二是，姜早说不过他。

他在的时候，她不会选择这个不明智的做法。

每次都被抓回来........

还会逼着她写卷子。

同学们看到了也都会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

对了，听郝好说，许多女生在背地里都醋死了，还悄悄说她的坏话。

她都当场骂回去了。

——

十六七岁的爱情，总是让人羡慕向往，这个年纪的喜欢都很纯粹，只想单纯的对某人好，甚至不介意是否得到回报。

当然，也通常走不到最后。

姜早很清楚。

即使这些年来，她有在慢慢变好，但那段难熬的时光，恢复的挣扎与艰难，如今依旧刻骨铭心。

痛苦比快乐更让人难以忘怀。

那时的她，几乎丧失了所有对外界应该有的感官，甚至是情绪波动。

麻木的像个行尸走肉。

在那个时候，努力的活下去，几乎花费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连爱自己都难，更何况是喜欢或者去爱别人。

姜早不认为自己有爱人的能力，她也压根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别人这个可能。

她早就碎成了一地玻璃渣渣，不想再去伤害别人。

——

姜早的世界，单调，乏味，荒芜，没有色彩。

而宋京晏，他是个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的人，无论是才华，样貌，还是比其它人付出的更多的努力。

许是小时候敏感自卑，被欺负过，她看起来对外界感知很慢，很矛盾，但其实不然。

宋京晏有时并不开心。

她问过徐若轩，秦炀，听说他是一个人在淮市读书的，身边家人都不在。

其实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样的。

她希望他开心。

他值得的。

他是个很好的朋友。

…………

——

午后阳光洒在桌面日记本的一角，空旷的教室里只有她和他，和笔在纸上摩擦的轻微声响。

宋京晏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觉，脸朝她这边，黑发柔软，长睫在眼底打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很乖，像小狗。

从她这个角度看，还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没再回过宿舍午休。

少女收回视线，在这一页的末尾，她补了一句话和一个笑脸。

还有。

“宋京晏，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