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蝴蝶 第1章 新同桌

第一章

“李伯，我们今天下午的火车票，奶奶要带我去淮市读书，走之前来看看您，这些年来，谢谢您一直帮我照顾奶奶。”

“唉，哪说的上是什么帮不帮，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 姜丫头，那件事.............. ，你还没告诉你奶奶吗？”

“李伯，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她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

“…………”

“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就像你奶奶一直和我说的，你是个很好的孩子，遇到什么困难了，记得找伯伯......... ”

“会的，伯伯再见。”

——

淮市。

西街南巷31号街。

今天是她正式去学校报道的日子。

“奶奶，我去上学了。”

姜早左手拎着书包，奶奶像从前每天那样，把她送到家门口。

“囡囡啊，早点回家。”

“好。”

姜早应道。

下到楼梯拐弯处的时候，她再次停下脚步，似有所感的回过头，那个矮瘦的身影果不其然依旧站在那里，她再次朝奶奶挥了挥手，“奶奶，进去吧。”

直到奶奶关上门，姜早才收回目光，继续下楼。

——

西街南巷是比较老旧的居民区了，坐公交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但她向来起的早，还是踩着点顺利的找到了教室。

正直语文的早读时间。

教室里是同学们朗朗整齐划一的读书声。

班里没有老师，青安一中是重点高中，这里的学生们大都自觉。

姜早拎着书包从后门走了进去，她看到了后排唯一空着座位，但这次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有同桌，但那个空着的座位没有人在。

姜早曾休学过一段时间，这次能来淮市上学，是受了奶奶曾经学生的帮助，在别人眼里，她就是走后门的存在，看不起她是正常的，但她也不在乎。

她来上学，只是为了圆奶奶的一个心愿。

奶奶希望她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读书，上学，交朋友，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但姜早内心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她想了想。

在不影响人的前提之下，轻手轻脚的把自己的桌子，椅子搬到了教室最后面的一个角落。

姜早是插班生，要下午才能拿到课本。她从自己洗的发白的浅蓝帆布书包里拿出一本日记本，拿着一只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宋京晏刚从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回来，还没来得及进班，就看到教室的一角，坐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她披着大一号的松松垮垮的校服外套，垂下来的栗色长发几乎遮住了她右边大半张脸。

角落里照不到光。

外面阳光正好，温暖明媚，却照不到她在的那个地方。

不大的教室，窗户把光与影的界限切割的分明，将她和别人完完全全划分为了两个世界。

阳光落不到她的身上。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荒凉和孤寂。

却好像是她唯一的港湾，庇护所。

她蜷在自己的角落里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将外界和自己渐起了一座与世隔绝的高墙。

宋京晏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片刻，微顿，轻轻移开，才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姜早其实画了一会儿之后，就在发呆，被他拉椅子的轻微响声唤回了思绪，才发现那个空着的座位多了一个背影清瘦挺拔的男生。

早读结束的铃声适时响起，教室顿时一下热闹了起来。

同学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互相聊着天，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教室里多了一个还是少了一个人。

这样子是最好的。

刚来新学校，姜早不想惹事生非，让奶奶担心，这样子互不打扰的状态，是最适合她的。

然而，就在这时。

“宋京晏，姜早，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班主任站在后门，示意他们俩出来，教室短暂安静了片刻，待他们出去之后才又重新恢复了热闹。

原来他叫宋京晏。

姜早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男生。

男生和她一样穿着蓝白校服，校服外套穿的规规矩矩，皮肤很白，气质清清冷冷的，是那种白月光类型，让人惊艳，久久不能忘怀的长相。

看起来就是个好学生。

不像她。

姜早没穿校服裤子，穿着自己的浅色牛仔裤，校服外套的她也特意买大了一码，拉链也没拉，随意的敞开着，看起来就像混混少女。

班主任姓单是个长的有点严肃的老头，据说是被一中反聘回来的特级教师。

“姜早，你看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第一天上学就没规没矩的，哪里有个学生样子！”

“还不赶快站好！”

这熟悉的话术，姜早听过无数遍。

也是，哪个看过她档案的老师，能容忍她这样的坏学生。

姜早没有反驳，只是慢慢站直了身子。

“宋京晏同学是全校年级第一，也是省赛的种子选手，分给你坐同桌，是为了让你尽快把成绩提上来，现在你一声不吭的把座位移到后面，是打算一来就展现你不愿意学习的态度吗？”

走廊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老师。”

宋京晏向来不会做这种打断老师话这种不讲礼貌的事。

但是有一个人的声音盖过了他的。

“够了！”

姜早背在身后藏在袖子里的右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指甲深陷到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又开始了。

她的手，忍不住在轻轻颤抖，呼吸又开始变的有点困难了。

她的声音有点大，像是用尽全力吼出来一样，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重新平静下来。

“谢谢您的好意，我一个人坐，不会影响任何人，也不会浪费任何学习资源。”

“以后我的成绩不会计入高二（3）班，不会连累任何人。”

说完这些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姜早用力推开人群，头也不回的跑着离开了。

她似乎听到了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话传了过来。

“小小年纪，这点气都受不了，脾气那么大，以后还得了！”

除此之外，还有窃窃私语的讨论声如影随形的包围着她。

脑子里的谩骂声充斥着她的大脑。

“走后门进来的，还那么拽？”

“听说她是在另外一个学校逃课打架，才被退学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学校也是落魄了，会收这样的烂人。”

“…………”

姜早跑的很快，跑的很急，似乎这样才能减少发病给她带来的痛苦。

很早她就明白。

人心中的成见是无可撼动的磐石，折了翼的蝴蝶逾越不过汪洋。

她没看路，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膝盖也擦伤了，能感觉到膝盖似乎在流血，但她也不在乎，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学校后门走去。

她早早的就踩好点了，那里可以出去。

冷汗不知何时已经遍布额头，似乎有双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

有时候真想放弃啊。

即便是这个时候的姜早。

眼眶红了一圈，也没有让眼泪掉下一颗。

眼前的世界好像越来越模糊。

如果，能睡一个好长的觉就好了。

她踉跄了一下，没稳住身子。

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如约而至。

她被一个有点香的怀抱接住了。

好累啊，真的好累。

姜早，真的好累........

不想起来，但睡梦中似乎有人一直再叫她，除了奶奶。

似乎还有一个声音。

是谁呢？

姜早似乎睡了很长很长的一个觉。

再次醒来，她在校医室，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了鼻尖，睁眼是纯白的天花板。

姜早微微蹙了蹙眉。

她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环顾了一下四周，没人，她自己艰难的支起身子，左手还打着点滴，膝盖的伤也已经被处理过了。

她看了一眼放在病床旁的小闹钟，她这一睡，竟然睡到了快放学。

该回家了，不然奶奶该着急了。

姜早的右手伸向了针头，有人出声叫住了她。

“姜早。”

姜早要拔针的动作一顿，闻声抬头，少年逆着夕阳站在校医室门口，似乎从哪里赶回来，手上还拎着个保温盒。

“你睡了好久，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拎着饭盒快步走了过来。

“宋京晏？”姜早没有回答，反而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语气是淡淡的疑惑。

他们不算认识，名字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但他却帮了她。

“嗯，是我。”

宋京晏拉过旁边的椅子在她的床边坐下。

宋京晏没有忽略她眼中的防备和警惕。

她不相信他。

他紧接着补充道。

“我看你好像情绪不太对，老师也让我去看看你，我就在你后面，发现你跑着跑着就摔了一跤，然后晕过去了，所以就把你带到了校医室。”

“医生说你有点低血糖。”

姜早点了点头，同意了他这个说法。

低血糖是她的老毛病了。

“你一觉睡到现在，中午也没吃东西，我给你去食堂点了粥，你...... 要不要喝点。”他把保温盒递给她，和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也很轻。

刚刚她发病的突然，没注意听。

现在冷静下来，发现他的声音并不像他表面那样看起来那般如高岭之花，只可远观。

除了奶奶，对她好的人不多。

像她这样孤僻的性格，也没什么同龄的朋友。

姜早见惯了太多对她嫌弃或者厌恶的目光，他们甚至连假装都不会假装一下。

连让她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给。

宋京晏的举动于她而言，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一并带来的还有不安，紧张和焦虑。

习惯了被忽视，被当作小透明，突然有人对她展露善意，让姜早有些无所适从，她不愿意麻烦任何人，或者因为自己给别人造成困扰。

“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回家吃就好。”

姜早摇了摇头，拒绝了他，并没有接。

宋京晏眸光微敛，长睫轻轻颤了颤，僵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那我去帮你叫校医过来吧。”

宋京晏随手将蓝色的保温盒搁在了旁边的小柜子上，转身出了门。

不一会儿，校医就跟着宋京晏进来了，给她开了些药，嘱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项，比如伤口不要进水什么的，帮她拔了针头，就先行离开下班了。

姜早穿好鞋子，一抬头，发现宋京晏还没走，站在一旁，唇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他动了动嘴唇试探道，“要不，我送你吧，你的腿......... ”

“没事，习惯了。”姜早随口拒绝，“但你放心，这个人情我会还你的。”

姜早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在即将踏出门之际，宋京晏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那这个人情，我可以提要求吗？”

姜早离开的脚步停下了。

她想。

也好，还完了就两清了。

“你提吧。”

她转身远远对上了少年那双好看的桃花眸。

“我能和你做同桌吗？”

话一出口，双方都沉默了，气氛似乎凝固了。

姜早在那一瞬间有点懵。

这是什么损人不利己的要求。

这人脑子有病吧？

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从她脑海里往外蹦。

“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反而会影响你，话还没说完。

宋京晏出声打断了她。

“除了这个，我没什么想要的。”

“可以吗？”他再一次轻声的征求她的意见。

迎着姜早不理解的目光，他当然清楚这样的行为有多冒昧，可他还是想要试一下.......

良久，姜早收回了目光，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扔下了一句。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