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祝节当天,早上八点就热闹非凡,在十八楼都能听到外面庆祝的礼炮声,和络绎不绝的人声、车声。
厚实的窗帘把屋外的热闹与光亮隔绝开来,到了十点,一人一龙才不情不愿地起床。
前一天睡太晚,许知野洗漱完轻拍脸颊让自己清醒,拉开窗帘,五颜六色的彩带与彩旗高高横挂在道路两边,人们换上靓丽的衣服跟朋友或家人三三两两走上街头。
许知野打开窗户让阳光透进来,然后从被堆里面把还在昏睡的小龙崽拔出来,“起床了,节日快乐,新的一年要快高长大。”许知野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坠有铃铛的银手镯套在渊述的左手,仔细地调整大小。
渊述半梦半醒地站在浴室举着他的粉色小牙刷刷牙,拿起小青蛙杯子准备漱口时才发现叮叮当当响的手镯。
放下杯子,晃了晃左手,清脆的声音错落地在小小的浴室飘散开来,渊述摸了摸手上亮晶晶的新玩意儿,顾不上漱口像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哥哥,这是什么呀?送给我的吗?”渊述咧着嘴问,泡沫顺着嘴角滴到睡衣上。
“嗯,节日礼物,你还没漱口就出来,赶紧去。”
许知野在衣柜里拿出前几天买的一套橙色小熊卫衣和灰蓝色牛仔裤给渊述换上,“是小熊。”渊述说着还用手指摸了摸上面光滑的图案,“乖乖。”
“好了,过来,我等下要出门了,你昨天答应可以一个人在家的,还记得吗?”许知野领着渊述走到客厅的沙发坐好。
“保证完成任务,长官。”渊述还学着动画片里面的小狗警官朝许知野敬了个礼。
许知野笑了笑,把光屏放在许知野的面前,“看这,如果有什么事你就点这个绿色的小方格,然后点这一栏,这是我的照片认得吗,摁这个圆圆的按钮就可以跟我说话。”
渊述伸出手在上面戳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发出语音消息,许知野叹了口气,点开设置把语音控制打开。
许知野:“没关系,我们试试另一个方法,说你好。”
渊述:“你好。”
......
忙活大半天终于教会渊述怎么用语音控制打电话发消息给许知野了,正巧,午餐也到了,许知野去把餐盒拿到茶几上。
“不在餐桌吃吗?”渊述走到餐桌边又折回来。
“今天我不能陪你吃饭了,让你的毛绒小兔陪你。”许知野把餐盒打开,然后把渊述的玩具一个个整齐地摆在沙发上,打开投影选了一部宠物大电影。
“一个人在家要乖哦。”许知野临出门像个第一次离开孩子的鸭妈妈一样三步两回头。
“好哦。”渊述用叉子把许知野切好的牛排叉起,专注着眼前的食物和爆笑的电影,头也不回地回答。
许知野笑自己出任务都没这么担心过,出了门考虑了一下还是把门反锁了。
一门之隔,渊述听到门外的人走远,悠哉游哉地又吃了几块牛排和薯角,抽了张抽纸把嘴巴擦净,慢吞吞地起身上楼。
渊述知道许知野平时都会在楼上的电脑办公,偶尔假装找他玩上去过很多次,早已经暗自记下了开机密码。
原始龙族生性孤僻且爱恨分明,渊述虽然一把火重创D类研究所,但是切角拔鳞之痛不是可以如此容易就揭过的。
逃离D类研究所那天那个人并不在,让他躲过一劫。但是那张轻飘飘说出‘血液验不出什么那就切点皮肤组织,锯个角嘛。’的脸早就深深刻在渊述的脑海,包括其他研究员对他的称呼。
刚走到二楼渊述就发现之前从未通电的监视器上面的红点正在闪烁着,渊述慢吞吞地在二楼走了一圈,然后把不知道哪次上来玩扔下的尖叫鸡捡起来,原路返回。
嘴上还念念有词,“小鸡,我就猜到你在这里,我今天有牛排吃哦,你想吃吗?可好吃啦,不过哥哥说你是假的小鸡,你不能吃牛排,那你帮我把蔬菜吃光好吗......”
刚刚监控系统检测到不明物体靠近,自动给许知野的手环发送信息,许知野紧张地点开工作间的监控就看到渊述抱着黄色的小鸡,絮絮叨叨地下楼,许知野笑了笑看了几分钟。
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芳草育幼院,许知野关上光屏,推开门下车。
“知野哥,你回来了。”
“嗯,子清,你是又长高了吗?”
汤子清远远看到有车靠近久没人问津的育幼院,就猜到是许知野,高兴地在门口等着。
“好久没回来了,听说你考进中央学院了?真厉害。”
“嗯。”清秀的少年腼腆一笑,“院长等你很久了,他在花房。”
汤子清把人带到,顺便把一旁拿着小铲子祸害草坪的小孩带走,为两人留下谈话的空间。
“院长,我回来了。”许知野踌躇着喊了一声沉迷松土的人。
汤韫铭回过头,和蔼地看着来人,“回来啦,帮我把那边的喷剂拿过来。”
许知野乖乖照做,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藏着事,今天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这次去了这么久,没遇到危险吧?”
汤韫铭今年六十有三,父母健在,现如今人类平均寿命可达一百五十岁的年代,其实还算年轻,只是他至今未娶,一直都独身一人。年轻的时候是帝**队的统帅,曾带领军队收复了南边大陆,一时风头无两,或许就是因为风头太盛,凯旋之后多次被首领打压,最后选择了卸任。
机缘巧合下捡到被遗弃在路边的汤子希,送到芳草育幼院时,正值育幼院老院长病重,于是就留了下来,没想到这一待就是二十五年。
汤子希和许知野的本领都是汤韫铭教的,原本只是打算教他们一些防身的本领,没想到一个虽然正儿八经开了个酒馆,其实是消息收集中心;另一个更是铤而走险当上了赏金猎人。
虽然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挣钱,每季度都会给育幼院高额的赞助,但汤韫铭还是很担心他们的安危,特别是许知野。
“有点事情绊住了,已经顺利解决了。”许知野拿着除虫剂对着娇嫩的花朵喷了喷。
“那就好,又一年了,今年是第五年了吧,从你接任务以来。”汤韫铭思量了一会儿说。
“是,第五年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长大了也想着育幼院,但是现在正值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你该去过自己的日子,去享受生活,每天在刀锋上铤而走险是走不远的。”汤韫铭一年到头就教育这么一次,许知野乖乖听着。
许知野跟一出生就被遗弃的汤子希不同,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悲惨的童年。
父亲是个酒鬼,常常在自己的酒坊喝得酩酊大醉,动则对母亲和自己拳打脚踢。母亲甚至不敢多要钱给许知野买玩具,三岁那年,母亲因为病痛死在冬天的结尾。或许是报应吧,第二年,许知野的父亲也因为酗酒离开了。
四岁的许知野被义工送去育幼院,才终于摆脱了地狱般的生活。因为是从小缺衣少食,所以许知野一直很刻苦学习跳了好几级,在高中毕业后放弃入读中央学院的名额,十六岁就开始接任务拼命地赚钱。
听了汤韫铭的话,许知野感到心里好像有点什么东西飘走了,过自己的日子,自己一直在过自己的日子啊。
曾经是想拥有一个自己的房子,他做到了;后来是想要努力回报育幼院,他也做到了,那接下来是要做什么呢,养大小黑龙?
许知野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在研究所就见过成百上千篇文献对于龙族的描述,龙都是狡猾贪婪的,原始龙族无法与人类和平共处......怎么会相处了短短几个月就想着以后呢。
汤韫铭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接下去“让你去过自己的生活又不是不让你回来,我个老头子也想多见见你们呢,你大忙人一年才回来几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在这个大陆了。”
“哪有,以后会常回来的。”许知野窘迫地说,“院长,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可能一年左右。”
“休息?好啊,你比那些长工干活还卖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什么血汗工厂干活呢。”汤韫铭听了显得很高兴,不过许知野轻易不休息,这有点奇怪,“知野,是谈恋爱了吗?”
许知野一个不小心喷歪了,把除虫剂都喷到旁边无辜的铲子上,赶紧摆摆手否认“哪跟哪啊,我就是想休息了,而且我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躺在家里,汤子希还整天抓我去他酒馆当免费劳动力呢。”
汤韫铭笑了笑,把剩下工作收尾,“走吧,他们应该做好饭了,早上我看到波尔扛着一个大麻布袋回来,估计有烤全羊吃。”汤韫铭像个兴奋的老顽童,开心地招呼许知野走去后厨。
许多孩子在前院玩,许知野想起还没把礼物给他们就婉拒了汤韫铭前去厨房偷鲜的邀请,回到车上把刚刚来的路上买的玩具和零食拿下来。
“知野哥哥...”
“知野哥哥...”
“这是什么?”
“我先来的,你排后边儿!”
“别急别急,每个小朋友都有,但是要排队哦,不排队的小朋友最后一个拿。”许知野看着这群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小孩子,温和地维持秩序。
所有小孩子都派完了,袋子里面还剩了一个黑色的煤炭球挂件,刚刚买玩具的时候看着全身黑乎乎的挂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在家吭哧吭哧吃牛扒的渊述,许知野鬼使神差地就从货架上拿了下来。
许知野捏着毛茸茸的小煤球笑了笑,把东西揣进皮衣外套的口袋,然后招呼着还在玩耍的小孩进去吃饭。
吃过丰盛的节日大餐后,许知野告别叽叽喳喳的一众小孩和汤韫铭,顺便捎上汤子希离开。
走出去的路上许知野才发现渊述给自己打了两个电话,于是把车设成自动驾驶,着急地回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