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靠岸时,裴泠初抱着傅迟从上面下来,彼时傅迟裹着浴巾,正在她怀里睡得香。她淡淡扫一圈围在周围的警察,又在看见裴烟回和裴煦时,眼底有轻微闪动。
也是,顾姨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黑夜中,红□□不停闪烁,素来清冷平静的北海,头一次有点城市霓虹夜景的感觉。
候在岸边医护人员见她们回来,连忙推着移动车过去,裴泠初动作很轻地把人放下,看着她依旧毫无血色的脸庞,满眼心疼,指腹在她侧脸轻轻摩挲。
“小初,小迟怎么样了?”裴煦问道,凑近傅迟细细打量。
裴泠初语气终于缓和下来,有点闷闷的,说道:“没事,只是睡着了,但还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裴煦:“那你们快去吧,这里我和烟回处理。”
裴泠初抬眼看向裴烟回,后者眼神平静地看着她,眉心蹙着,声音不冷不热:“先换衣服。”
头发是湿的,还穿得这么少,身上也不知道披个浴巾,这么大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裴泠初与她错开视线,低声说:“知道了。”
她不想听母亲用这种一点不关心的语气说话,是觉得她穿成这样去医院不得体?
最终裴泠初匆匆去车上拿了一个包回来,里面装着她和傅迟的衣服,坐着救护车去医院。
等她们走后,警察从游艇里押着一个人出来。
“裴总,我们在浴缸旁边发现一位女性,她应该就是裴小姐所说,把二小姐推下海的人。”
裴烟回神情冷傲,垂眼睨视着全身湿透,狼狈至极的林知夏。
她走近一步,便停下,像是再靠近一些,会脏了自己周围的空气似的。
下巴被用力捏住,林知夏眉头皱着,痛呼堵在喉间,强制性地被人抬起来。
……谁?
裴烟回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和狠戾,目光凛冽:“敢招惹裴家的人,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忽然一声轻笑。
林知夏盯着那双猩红的双唇,张张合合,浑身颤抖不止,有液体从腿间淌出来。
“我可以让你在监狱里待一辈子。”
下巴猛地被甩开,裴烟回从裴煦手中接过消毒湿巾,一点点,动作很细致地擦拭骨节分明,修长纤细的漂亮手指,浅色的眼眸冷漠无情,微抬下巴,同警察说道:“带走吧。”
林知夏已经没什么反应了,被拖着坐上警车。
裴烟回微阖上眼,揉揉太阳穴,声音低沉:“裴煦,去医院。”
两人往停车场走,沙滩上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开。
裴煦:“烟回,你上车先把醒酒茶喝了。”
裴烟回没搭理她,只是脚步微顿,随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走,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
从前探过来一只手掌,热气从杯口氤氲散开,淡淡的苹果蜂蜜酸甜在车内四溢。
裴煦温声说:“烟回,醒酒茶。”
裴烟回偏头看窗外:“没醉,不喝。”
裴煦轻声叹了叹气,无奈又含着笑:“你还是这么不喜欢苹果,但今天你喝的是白酒。要是你下次不喝白酒,我就不做苹果的。”
裴煦:“烟回~”
裴烟回闭了闭眼,喉间微动。
这人明明都一把年纪了,说话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声音一点都没变,软着嗓音说话听了就让人烦。
其实裴煦也才不过四十三,还不至于说是一把年纪。
“以后不许用这种声音说话。”
裴烟回拿过她手里的保温杯,闭眼皱眉,一口闷。她声音皱巴着,显然是很难忍受苹果的味道:“喝完了。”
裴煦笑了笑:“好,那我们去医院。”
——
傅迟醒来时,睁眼是白花花的天花板,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
她眨眨眼,在医院?
“小迟,你醒了?”
她这才感觉掌心热乎乎的,被人握在手里,微愣几秒,转头向右看去。
裴泠初就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右手,神情说不上平静,她从眼中看到浓浓的担忧和疲倦,还有见她醒过来时,那一瞬间的放松。
“小……”傅迟张张嘴,然而刚发出一个音,嗓子就火辣辣地疼,痛得她拧起眉头。
“小迟,先别说话,你现在声带受损。”裴泠初把病床调高,递给她一杯温水,声音很轻:“先喝些水,慢点喝。”
傅迟乖乖接过来,小口小口抿着,一双眼睛却完全贴在裴泠初身上。
小初姐姐眼睛红红的,头发也是随便扎着,似乎还没干,一缕一缕,衣服看上去也是顺手拿的,没把泳衣脱下来就直接套上。
她从敞开的衬衫领口中看到泳衣肩带。
再反观她自己:头发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衣服是柔软的睡衣,裴泠初竟然特地回家给她拿了衣服;拉伤的手臂也被绷带好好固定。
她咽下最后一口水,温水划过喉间,带来一丝温润。
杯子重新放回桌子上,她伸手拽住裴泠初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裴泠初靠近:“怎么了?”
注意到她想说话,裴泠初从旁边拿了笔和纸给她,“小迟,尽量不要说话,有什么事,写……”话音堵住。
手臂拉伤,也写不了字。
但傅迟还是把笔和纸拿在左手里,右手揪着她的袖子越来越紧。手臂疼,她没管,她想让裴泠初再靠近一些。
裴泠初坐到床边。
傅迟凑到耳边,鼻尖的消毒水味终于淡了,变成淡淡的檀木香,她贪恋地轻嗅两下,热气呼在她耳垂上。
裴泠初忽然有些不自在,想退开一些,但袖子依旧被紧抓着。她没动。
傅迟嗓音细丝丝的,像裂口的柴火,呼吸很轻,却很烫。
她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晰。
“好,喜欢,你。”
好喜欢你,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喜欢你了,小初姐姐。
傅迟靠在她肩头,轻轻蹭了蹭。
裴泠初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傅迟还在说,小声念着:“真的,好,喜,欢,你。”
“还好,有你,在。”
那点莫名其妙的心跳,又慢慢被别的心情替代。
裴泠初眼眶微热,掌心按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把人抱在怀里,暖暖的温度,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才越发真实。
她笑得很好听,柔柔的,心痒痒的,却藏不住哽咽和满到溢出的懊悔:“你没事就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傅迟埋在她颈窝中,眉间是很淡的苦恼,脸颊又往她脖子上贴,轻轻叹气:“不是,你的错,别怪自己,是我,不听,话,跑到,甲板,上……”
裴泠初抱紧她,轻声止住她说不停的嘴巴:“好了,小迟,声带要休息,不要说话了。”
傅迟抿下唇,点点头,在她怀里趴了好一会儿,想起什么事,才从裴泠初怀里出来。
她用左手拿着笔,写得艰难,一个字写了一分钟。
裴泠初看纸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她”。
瞬间明白傅迟是想问林知夏的事。
裴泠初微垂下眼睫,游艇上发生的所有事瞬间如潮水般扑过来,眸底渐深,覆上层浓重的阴沉。
她又想起往事,想起自己情绪失控,想起把人按浴缸里,抓着头发使劲按到浴缸底,看着她挣扎,等到即将昏厥,再把人抓起来,她奄奄一息的,像搁浅的鱼,然后再按下去,循环往复。
当裴泠初再次抬起眼睫看向傅迟时,眼中的暴雨早已平复,又变为冷静自持的模样。她把傅迟手里的笔和纸拿走,语气很轻:“交给警察了。”
她不会让小迟看见她阴暗的一面。
——
裴烟回她们来的时候,裴泠初刚洗完澡换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看见两人,轻轻点头:“母亲,煦姨。”
裴煦:“我们刚从医生那边回来,小迟现在怎么样了?”
三个人往里走。
裴泠初:“暂时还不能说话,手臂拉伤,不能动。”
她又恢复往日冷静理智的样子。
裴烟回多看她一眼,才看向病床上坐着的人,傅迟说不了话,就用眼睛看着她们,乖巧地笑下。
原本一派温和的场景,突然被裴烟回接下来的话打破。
裴烟回:“小迟,等身体好了,重新开始学游泳。”她又看向裴煦,语气不容反驳:“找老师,短时间教会她。”
裴煦犹豫:“但是……”
“我不同意。”
裴泠初直接打断谈话,目光直直迎上裴烟回的视线,语气坚决:“小迟的身体受不了一直泡在水里,而且她刚经历溺水,心理上肯定需要时间恢复。”
裴烟回神情冷下来,眸光锋利,语气沉重:“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下次再遇见这种事情,她还是需要别人救,是吗?”
裴煦忙拉了拉她的胳膊,摇摇头,示意裴烟回别再说下去,却直接被挣开。
“作为裴家人,如果什么事情都要靠别人,都要去信任别人,那……”裴烟回看向傅迟,目光侵略性很强,冷冷地吐出一句:“就不配作为裴家的人。”
傅迟瞳孔一缩,指尖微蜷。
“母亲。”裴泠初猛地站起来,态度强硬,丝毫不退让,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脸色也沉下来:“您为什么一点都不考虑别人。”
“那你呢?”裴泠初冷哼一声,“你有问过小迟的想法吗?”
“我……”
裴泠初思绪一滞,眼底闪过空白,想起什么,慌张和恐惧感瞬间密密麻麻地爬满脊背,心脏失衡地咚咚打鼓,全身僵硬。
不,不是的,她只是关心小迟……
手臂忽然被抓着晃两晃,她神经一紧,立马低头看去,傅迟正抿唇,拎着浅浅的笑望着她,眼底柔和干净。
她摇摇头,薄唇微动,无声说:“小初姐姐,没事,别生气。”
裴泠初的失控感忽然就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平静下来,怔怔地看傅迟冲母亲的方向点点头。
裴烟回默声盯着裴泠初看了一会儿,随后转身向外走,语气微冷:“休息吧。”
她来这里,似乎就只是为了说让傅迟学游泳这一件事,说完就很干脆地走人。
“小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烟回她晚上有应酬,喝了不少酒,所以情绪有些激动,小迟学游泳的事,还是要等彻底痊愈之后才会进行。”裴煦匆匆说道,看着她们,肩膀微沉,又轻声说:“烟回其实是很担心才过来的,知道小迟出事,她直接就从酒会上离开了,你们别吵架。”
病房门轻轻合上,病房里再度恢复平静。
裴泠初情绪低沉又复杂,看着依旧冲她扬着笑脸的傅迟,轻轻偏开视线,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学游泳,你很容易生病,在水里泡太久,会发烧。”
傅迟不说话,看着她摇摇头,眸光亮晶晶地瞅着她,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
她重新趴在裴泠初怀里,闻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裴泠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奈说:“不怕吗?”
傅迟小声哼着:“怕。”
“怕还要学。”
颈窝中的脑袋上下点点,发丝蹭着她的侧脸,毛茸茸的,痒痒的。
下一秒,发丝就换成别的,软软的,温热的触感。
裴泠初的手一顿,忽然就乱了心跳。
傅迟红着脸,在她面颊上亲了亲,又贴在她耳边小声说:“因为,我也,要,保护,你。”
傅迟:表白!
裴泠初:小迟今天肯定很害怕,总是撒娇要抱抱。
总是独自完成任何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的,总是一个人的裴泠初,遇上说要保护她的小迟,真的,会心动死。
好的,我又把名字改回来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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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