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脸的动作轻慢意味十足,薛情脸色如冰,一把捏住阿念纤细的手腕,“沈念,你别欺人太甚,就算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代表我不能和你鱼死网破。”
“别这么激动。”阿念见他这样,语气反而平静悠哉下来,“你看,明明是你一直在挑事,怎么弄的好像我在逼迫你一样。”
薛情直接被气笑了,“你……”
“师哥,不管你心里如何想,你应该都明白你没有选择,在这里,我就是你唯一的选择。”
阿念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说,“好了,我们说正事吧。不管校门外的那条空间裂缝是自然出现还是鬼物操纵,我们最明确的线索只有那个莫名出现的黑影,但它现在显然不在这儿。”
“迟则生变,也没时间再玩什么寻灵游戏,接下来你起阵招灵,如果能招来那个黑影,问到线索当然好。如果招来了别的东西或者干脆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幕后黑手招来了,那就直接下手。”
薛情没说话,但也没反对,这显然就是妥协默认了。
阿念望了他一眼,将他已经松了力道的手腕抽回来,转身离开。只是即将走出寝室门的时候,她的脚步又顿了顿。
“其实说到底你还是确信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否则你会演得完美无缺。”她仰头一笑,似嘲弄,似喟叹,“人啊,终归都是被情绪操纵的傀儡。”
薛情抬目看着她的背影,张嘴欲辩,可转瞬目光又不自觉低垂了下去。或许,或许连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沈念。”半晌,他说:“做一个无情的人就这么容易吗?”
阿念安静站了片刻,渊黑如墨眼睛里的情绪很难说是漠然还是怜悯,但她最终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只是径自消失在了黑暗里。
薛情像是也并没有期盼什么,他连目光都没动一下,整个身体也仿佛泥雕木塑一般僵立着。
半晌,他阖目深深地,深深地吐出口气,然后又极为讥讽自嘲的笑了一下。
只是这笑容里,终究还是有了一分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悲凉。
走进黑暗楼道里的阿念慢慢步下石阶,直到眼前已是月光洒落的女寝楼门口时,她才在黑暗中停留了最后一秒。
“或许吧。”她说。
·
阿念的直播间又是一阵血雨腥风,可以说她直播间里的风雨就没停过,基本区别只在于激烈和特别激烈。
(心情复杂,这转折来的太快,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念她……还真是无情啊)
(我早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还不信)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别说养育了她十几年,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我看你们还能怎么洗)
(她居然是这样的人!我刚对她升起一点好感)
(唉,这真没法洗)
(心疼薛哥)
(薛情这波也算忍辱负重了)
(本来对这俩人都挺无感的,尤其是薛情花边新闻不少,现在有点被薛圈粉了)
(怎么感觉沈念这个人设更有意思了,冷若冰霜的恶女可比软绵绵的甜妹带劲多了)
(前面的快醒醒,她除了长相甜,哪点和甜妹沾过边,纯纯一座休眠火山)
(不管怎么说,沈念都救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你们这……)
(那不就是顺手的事儿吗?而且工作人员们也没遇到危险,谈不上救吧)
(呵呵,我看好多人都不知道沈念究竟有什么黑历史吧,有没有课代表来总结一下)
(太多了,说不过来)
(耍大牌,接了某个角色,结果出尔反尔不演了,耽误人家剧组开工,之前立喜欢萌宠的人设,结果被曝出一不顺心就虐待家里的猫猫)
(太恶毒了,猫猫好可怜)
(不行,别的都能忍,但是虐待小动物绝对不能忍)
(还有呢,她还因为嫉妒把我家玲玲从楼上推下来,要不是剧组工作人员扶的及时,我家玲玲不残也得伤)
(太可怕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胡说八道什么,那是对家造谣!楚玲玲是自己欠抽,抢我们念念的资源,活该)
(急了急了,脑残粉急了)
(虐猫的事早就辟谣了,猫猫是我家念念捡的流浪猫,身体不好才病死的)
(就是,猫猫可黏念念了,小动物的亲近和眼神骗不了人)
(嘶,隔着屏幕我都感觉到了这俩人之间复杂的爱恨纠葛啊)
(这俩人哪来的爱呀?全是恨啊)
(看个灵异综艺我竟然有点被刀到了)
(我也是,之前都是当乐子看的,现在看薛情这一笑我真是被虐到了)
(薛情这个问题……说明他根本没放下呀)
(草,沈念你没有心)
(这声或许吧,怎么也感觉挺伤的)
(怎么偏偏是在这停下了,根本看不清沈念的表情)
(我家念念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唉,仔细想想,青梅竹马相伴十几年,不管因为什么走到形同陌路这一步,都好刀啊)
…
薛情在阿念走出女寝楼后,很快也走了出来,已经顺利将食物和水搬回来的三人组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更古怪了,不是剑拔弩张,也不是和平假象背后的暗潮涌动,是一种更让人觉得冰冷和窒息的感觉。
但作为抱大腿的划水人士,他们还是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薛情拿了瓶水,简单和其他人提了一句没找到黑影要布阵引灵的事,就打算在附近转转,观察一下风水走向,思考选择哪里起阵,阵法又究竟怎样布置的细节问题。
毕竟谁家好人能想到拍综艺会翻这么大的车,他身上能带着布阵的器具都算他谨慎。但谨慎了,又没有完全谨慎,所以他现在就要直面材料缺失对阵法威力影响的残酷现实了。
当然,只是起一个引灵阵的话,肯定不至于这么麻烦,问题是如果真招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的阵法最起码也要起到压制作用,这样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宋玉见状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上了薛情。
薛情有所察觉,回头,“怎么了?”
宋玉,“都这时候了,你还和我装傻。”他眼见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上前一步低声询问,“你和沈念……她可靠吗?”
薛情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脸上却挂上一种若无其事的笑意,“这么警觉。”
宋玉目光幽幽的盯着他。
“可以相信她。”薛情把目光转开,“我俩有恩怨是我俩私人的事儿,这种局面下再内讧就纯属智障了。”
宋玉,“那……”
“别问了,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具体状况。”薛情摆摆手,“但我直觉这件事解决起来会很麻烦。你其实也有所猜测,不然也不至于想着收集食物和饮用水。”
他说到这又颇为欣慰的看着宋玉,“不枉为父平日对你的一番苦心教导啊。”
宋玉不想再理会这个不孝的逆子,转身重新返回大部队。
…
(我发现了,薛情一到帅哥面前就贱贱的)
(能当面贩剑的,肯定是真朋友)
(笑死,好像所有男生都喜欢互当父子)
(咳咳,其实有时候也互当爷孙)
·
姜舒语忍不住搓了搓自己冻的冰凉的胳膊,之前走路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就发现夜深露重对她的不友善,尤其是她穿的还是一件半袖的连帽衫。
这倒也不怪她,毕竟现在处于夏末秋初的交界季节,总体来说天气还是偏炎热的。
虽然因为昼夜有温差她带了外套,但是担心跑起来会热,就把外套脱在了车里,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她正思考着要不要进女寝楼里找找有没有能取暖的东西,或者想个法子生火,就感觉肩上一沉。
姜舒语下意识一摸,就摸到了一件外穿的水蓝色衬衫。她抬眸,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宋玉,“谢谢,不过我……”
宋玉摇摇头,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轻声说,“你知道我一向怕热不怕冷,你冷就穿着吧。至于去女寝室楼里找衣服,就算里面有,这么多年也早就积灰了。”
正为难自己头发,试图用它盖住自己凉飕飕的脖子取暖的时雨,动作一顿,表情微妙。
千万别觉得内向的人就一定迟钝,反正他是感觉,他可能是这块瓜田里唯一的猹,其他人都是活瓜。
沈念和薛情就不用说了。宋玉和姜舒语之前装的像不认识一样,刚才起也从细节开始暴露破绽了。
就比如说不久之前他们要去搬东西,宋玉毫不犹豫的把符递给了姜舒语。
他倒不是在挑符给谁拿着这个理,反正他们仨都得杵在一块,谁拿着都一样。虽然如果让他拿着,他肯定更安心。这都是正常人会有的小心思,就像这道符保护的是他们三个人,薛情一定会优先让宋玉拿着一样。
而宋玉又不动声色的找借口给姜舒语,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唉,大人们之间的感情纠葛可真是复杂。
时雨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后背又是一凉,一回头发现是沈念正在用她那仿佛加了冰的目光盯着他,“小朋友也觉得冷了?那就和我去捡点树枝生个火。”
时雨缩了缩脖子,“啊?”
阿念黑漆漆的眼睛一瞟,“怎么,还怕我吃了你?”
时雨纠纠结结的用脚蹭着地面,倒不是怕你吃了我,但确实挺怕你。
且不论他过去对沈念感官如何,现在他对沈念是敬畏居多,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展现的本事,也因为她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性格。
不过下意识的朝姜舒语那边看了一眼后,他还是犹犹豫豫的跟上了已经转身离开的阿念。
……
(我就说姜舒语和帅哥肯定认识,又是披衣服,又是送符的)
(嘶,这俩人气氛这么微妙,不会谈过吧)
(不能吧,咖位差的那么大,也没听到过风声)
(也许以前有合作过?我去搜搜)
(你们看小雨那个表情,活脱脱就是在演我,吃瓜群众.JPG)
(哈哈哈哈)
……
阿念并没有带时雨走太远,因为每个校区都有一湾用来观赏和装点的人工湖,人工湖旁边就是小树林。
如果这是学园被精心打理的鼎盛时期,可以想象那种树郁葱葱,远湖静水与精致建筑相应的美感。但现在湖水早已干涸,树木没有人修剪,枝叶纠缠在一起,夜风一吹,棵棵都好似在张牙舞爪。
感受着随着走近树林,身后也越靠越近的小尾巴,阿念也只是随口说了句挑干的树枝捡,不行就用衣服兜一层最上面的干落叶,然后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她捡树枝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捡出了一大捆,然后又用柔软的枝条把捡好的干树枝分上下两部分捆好,动作熟稔的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
时雨看的都有点呆住了,倒不是他太大惊小怪,实在是这种看似简单的活,谁上手谁知道,做起来真没那么容易。比如现在他手里就只有两根他觉得合适的干木枝,这效率一对比他自己都觉得脸红。
“沈……沈小姐,你真厉害。”这句话他说的真心实意。
阿念用脚踩实了树枝,拽着枝条打结的手又用了几分力,确定它们不会半路掉出来,才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无非是环境塑造的生存手段。你如果也像我一样在外面流浪过,说不准你做的比我还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