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乐意,要你管?”
说完,袁野忆牵起沈熙的手,哄道,“回家给你吃雪糕。”
袁野忆觉得放出“雪糕”二字,对付小屁孩绝对是无往不利的武器。
小沈熙仰起头,问,“可是哥哥说请我吃蛋糕,老师说不能辜负别人的好意。”
“......”
好一句不能辜负....
到底是谁说小孩单纯的,手里牵着这个鬼马得都快成精了!!
袁野忆咬牙切齿,“那老师有没有说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
小沈熙微张着嘴,眨巴着眼睛,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另一道声音替他补充,“哥哥认识你姐姐,不算陌生人。”
袁野忆:“????”
没等她说话,纪川已经自来熟地拉过椅子,坐下去。
袁野忆:“..........”
片刻后。
袁野忆和沈熙坐一道,纪川坐在对面,他拿出牛皮纸袋里的盒子蛋糕,“蓝莓、芋泥、抹茶,想吃什么?”
袁野忆扫过纸袋上的设计,山晨蛋糕,是这栋商场的招牌金牌蛋糕店,之前她给姜予和舍友们带过,一片好评,还催着她国庆后回去再买点。
桌上那袋子里,少说装□□盒,袁野忆猜,他大概是买回去给家里来做客的亲戚或者小孩吧。
“哥哥,我想吃芋泥味!”
“好。”
袁野手臂横在胸前看手机,绷着脸,就是不看旁边的小叛徒和纪川。
纪川问,“你要哪个口味。”
袁野忆头都没抬,干脆道,“不吃。”
纪川撑头,“哦”了声,他看的出袁野忆在生气,却又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店里顾客并不多,桌边谁也没有说话,小屁孩安静地吃着蛋糕,柜台的蓝牙播放着容祖儿的《恋人未满》,音乐越过柜台和用餐区的分割墙,流淌在空气中。
我们单单眼睛都有严重性
我最想隐瞒心境,拒绝承认
坦然死拼 ,决定承认
不停游荡在你边境 ,扑朔依然尽兴
............
音乐很轻,没多久就跳到了下一首。
袁野忆垂着眼皮,视线落在手机上,却也能感受到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
她憋了片刻的气,还是没忍住,闲聊似地开口,“你这么闲,不用回去陪家人,陪女朋友?”
纪川不假思索接道,“我单身。”
话落,他看见袁野忆脸色绷得更紧了。
袁野忆阴阳怪气道,“嗯嗯单身。”
“但会在人行道上演她追他逃的经典桥段。”
纪川扯了扯唇角,问,“你看到那个视频了?”
袁野忆抿唇不做声。
“她不是我女朋友。”
“嗯嗯她只是你妹妹。”袁野忆面无表情道,“她哭你递纸的妹妹!”
纪川眸光一闪,“前天你来医院了?”
说完,纪川几乎是笃定,因为袁野忆脸色恼怒更甚,紧抿着嘴,像猫和老鼠里炸毛的图多盖洛。
“这就是你不回消息还拉黑的原因?”
话说到这,袁野忆索性开门见山,“对呀,我看到了。怕打扰到你们,就先走了。”
纪川同她对视,眼底坦荡荡,衬得好像她似乎阴阳怪气似的。
好吧。
她确实就是在阴阳怪气。
周四那晚开始,她的胸口就堵住一口气,像海边的浮球一样,随着浪潮起起伏伏,沉不到海底,也上不了岸。
纪川认真道,“她是我前任,但我们之间不存在复合的可能。”
袁野忆在心里冷哼,和复合无望的前任仍然纠葛,更恶心了!
她偏头,催促沈熙,“吃完了没,姥姥在家等我们呢。”
“小表姐,我才吃到一半诶。”他嘴巴沾着奶油,说,“我很快的!”
纪川想起,好像在哪里刷过,女孩子吃甜食对心情后,他将纸袋往袁野忆面前推,“买了很多,吃一个吗?”
“不吃。”袁野忆严词拒绝,“我减肥。”
“......”
余光扫过她放在桌面的手,手腕纤细白皙,粉蓝拼色的手绳带着腕间,还空出一大截。
纪川轻笑,“怎么突然要减肥?”
他不理解袁野忆打哪来的减肥想法,或者是,女生拒绝食物的万金油借口都是----减肥。
沈熙举起那只莲藕状的小手,“我知道!”
“我姐姐说,小减换衣服。”
“噢。”纪川下意识追问了句,“那大减呢。”
这回,换作了袁野忆回到,她勾唇,懒一字一顿,“换-男-人。”
“........”
纪川眸光一闪,自知越界且不合时宜,但还是问了句,“这么快就有新追求对象了?”
“对呀。”袁野忆点点头,涂着淡粉色的嘴巴一张一合,“我又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的爱好。”
手机屏幕持续亮起,吃鸡群消息不断。
袁野忆顺势道,“后天约了新的男嘉宾约会。”
“........”
空气骤然陷入沉默。
小沈熙歪头,不解地问,“小表姐,那可以在两棵树上吊死吗?”
“........”
五点多钟,路上车流并不多,街道旁的建筑都挂上了红色,庆祝国庆长假。
冷风从车缝灌入,吹起袁野忆散在肩出的长发,她索性现扎成丸子头,视线随着摆动头,在后视镜里,对上了纪川的目光。
他似乎也有些意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放回方向盘。
视线相遇不过一瞬,短暂得似乎是错觉。
等沈熙吃完蛋糕后,袁野忆本来打算打车回去,纪川突然说他有车,可以顺路送她们回去。
鬼使神差间,她竟然答应了。
车并没有直接开回小区,而是先去了小姨的首饰店。小姨说给她设计了一条手链,让她去店里试试大小,不合适当场改。
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店面的所在的街。
车还没停稳,沈熙眼尖,隔着车窗就看见了提前候在街口的袁彗。
车门一打开,他就冲了过去。
“你慢点。”
袁野忆边说边跟着下车,回头和纪川道了声谢,就要离开,手腕却被人从后牵住。
“?”
“我们聊聊?”
几米外,小姨牵着沈熙,母子两人正疑惑地看着她,脸上都是看八卦的样子。
袁野忆拒绝,握住她的手却没因此放开。
袁彗也年轻过,见状,便牵着着沈熙先行回店。
“很快的,就几句话。”
“行吧。”
“你要说什么?”袁野忆问。
路上不断有车辆驶过,鸣笛声不断,旁边的超市提前播放着新年专属歌曲《好运来》。
嘈杂的背景音里,袁野忆一开始并未听清纪川说了些,只好走近几步,说, “太吵了,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和方思甜真的没什么。”纪川说,“上周四她来医院复诊,正好遇上而已。”
说完,他在袁野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清清楚楚的质疑,挑起眼尾似乎在说,“编吧编吧,我倒要看看世界上的巧合是不是都被你集齐了。”
纪川想,她故意在心里暗骂“渣男、骗子”这类的词吧。
或许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站在的路边也不是最好的地点,但纪川突然地,想和说清一下,“方思甜是我高二同班同学,那年暑假我和她偷偷早恋,恋爱两个月左右后.....”
袁野忆放缓了呼吸,她很好奇让纪川姐弟三番四次避而不谈的人,到底拥有怎样的过去。
好奇心像冬天壁炉的火焰,熊熊燃烧,但袁野忆还是主动打断了纪川,“等下。你知道你现在的解释意味着什么吗?”
袁野忆看了眼纪川后,继续说,“意味着,你怕我误会....”
“意味着.....你对我有好感。”
“不是朋友的好感,是”
“请问原告纪律师同意这个观点吗?”
“同意的话,我才会往下听。”
“请原告律师思考清楚再回答哦。”
袁野忆屏住呼吸看着纪川,连眼睛都不敢眨。
路边的车鸣声和店铺国庆大促销声此起彼伏,手侧路人来来往往,节日氛围热烈喧闹。
而他们两人却像被定了穴似的,沉默着注视着对方。
纪川的脸上只有夕阳和眼睫的投影,叫人看不出多少情绪。
袁野忆心里打着鼓,她不知道下一刻的纪川会不会只是镜花水月,倒映出的只有她的单箭头,和痴心妄想。
第三个金鱼的七秒后。
她看见纪川垂下眼睫,下一秒,好像确定了什么似的,定睛地看她,“想清楚了,我.....”
世界安静得好像只剩下他的声音,她的灵魂翘首以盼着他的回答。
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小忆,快回家,杨帆在姥姥家门口闹。”
袁野忆回头,小姨正着急地冲她招手。
“我家有事,我得回去,下次再说!”
也不等纪川回答,袁野忆朝后跑去,像一阵风似的,很快就跑远了。
袁彗开车带着袁野忆赶回小区,沈熙则是被她托给隔壁店的朋友照顾。
不过五、六分钟,就到小区门口。
还没下车,就听见杨母那特有的尖锐声。
“大家来评评理啊!我儿媳妇要离婚,还要把我儿子辛辛苦苦供的房子、车子,都抢走!”
“姓袁的一家人,要赶尽杀绝啊!”
围观的人密密麻麻,你一句我一句的评价着。
袁彗扒开人群,挤到杨母面前,她脚边放着板凳和小包,一副要在这死磕的样子。
“好啊!你总算出现了!家里的现金和银行卡都被你偷走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袁彗嗤了声,环顾四周,“杨帆呢?怎么不敢来,又在你后面当缩头乌龟呢?”
“赶尽杀绝都说出来了,你儿子提前教你的吧?”
杨母嗷一声,撇开凳子,坐在了地上,哭得一声比一声响亮,配合她身上老旧灰白的衣服,十分相得益彰。
一身精致长裙的袁彗,倒被衬得像个恶毒儿媳。
围观的人,有不少是年轻面孔,回老家过国庆的,对于袁杨一团鸡毛的婚姻内情不得所知。根据现场,倒是有不少人开始心疼杨母,指责袁彗。
“跑到这,抛开面子闹的,估计都是没办法了。”
“好歹是婆媳一场,看老人家在地上坐,还能这幅样子,难怪呢。”
“女人狠起来,哪还会尊老啊。不害老都算老天保佑了。”
“呸,不要脸的女人。”
“......”
袁野忆越听越气,叉腰指着说话最难听的那几个,“你们知道真相?一张嘴就先污蔑别人。到底谁才不要脸!”
杨母加码,边哭边威胁,“你要是不把房子、车子还回来。我就天天来这闹。我还要去你儿子辅导班、去你店门口闹!”
袁彗压抑着怒火,边抱紧,边催远处的保安过来帮忙。
但这种情况,保安们审时度势得紧,要是被闹事的老太太讹上了,可就不妙,保安躲在亭子里一动不动,八卦的目光倒是不停止。
微信上,家里的老太太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袁彗不想这场闹剧还舞到老太太那去,害她今晚也不得安宁,但杨母显然不见肉不撒手。
袁野忆也一个头两个大,没经历过这种事,她想像上次一天,撕开脸,拿把刀逼退杨母,但现场那么多双人肉眼睛和摄像头,拍下来稍加剪辑,到时候放上网,才是脏水洗手,怎么而已洗不干净了。
远处,纪川跟着袁野忆她们的车,来到了这里,隔着距离,听着一波又一波的声音,他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闻声围观过去的人越来越多。
眼见两人就要抵挡不住这场闹剧,纪川连忙冲上去帮忙,然而,一道更快速的身影从他身旁路过,端正盆子。
下一秒,“啊!”地一声响彻全场。
袁行女士,直接将一盆血淋淋地猪血泼在了杨母身上,满满一盆,一泼而空。
“不啊好意思啊大姐,我手抖,你们挤在这里路都走不通。”袁行理直气壮道,“这样吧,我给你买50,你去街角找到带洗浴店,冲洗一下吧。”
杨母肺都要气炸了,颤巍巍地指着袁行,用方言不停输出着脏话。
袁行独自在外打拼了二十年多年,从端盘子干到澳洲产品经理,这一路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袁行冷笑一声,踩着高跟鞋挤进人群,精准地揪住一个男人的衣领,将他拖出来甩向杨母。
男人青红着脸,正是杨帆。
袁行女士一张红唇如利刃,“滚不滚,不滚我电话可就不是打给警察,而是打给高利贷。”
杨帆也认出这个女人是谁了。
三年前他和袁彗的新婚典礼,送了二十万现金,上面摆着一把刚开封的刀,崭新且锋利。
袁行效笑意吟吟间,就把那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含笑道,“妹夫,我妹可能没和你说够我是干物流。早几年一个人开卡车送货,和人打了个不少次架。”
“都是拿命搏的那种。”
“我呢,只有这个妹妹,自然希望她过得好。我也不要求你和她能白头偕老,我这人说话不好听,我只要你一点,要是过不下去了,就好聚好散。”
“否则,我一报还十报。我有钱,不沾手就能找到一群人整你。”
当时杨帆伴着冷汗连声答应。
后面几年,也就和袁行短短的见过一两次面。
那些承诺早已被膨胀的**烧毁,而现在,重新见到袁行的那一刻,小腿连当年颤抖的记忆都一并回归。
杨帆挺起胸膛,不信如今法治更加完善,袁行能奈他何。
然而,满腔勇气,却在袁行摘下墨镜,逼视他的那一瞬,灰飞烟灭。
女人的眼神凌厉似箭,岁月带走她姣好的面容,也留下了不怒自威的气质和能力。
杨帆心一颤,“妈,我们今天就先算了吧,回家吧”。
他拉起母亲快步离开,板凳和包甚至都不敢折回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