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确实来了沪城。
难道他这么快就知道许之桃在沪城的事?
不对啊,他天天给许之桃发消息,也没有透露关于沪城的只言片语。
方才许之桃站在街边,四下张望想找垃圾桶丢冰淇淋纸碗,一转头就望见街对角一辆车。车她不认识,但从车上下来的人,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想也没想,当即拉着谢燃转头就跑,躲进墙缝里,心里默念,祈求梁泊不要往这边来,不要注意到他俩。
谢燃简短地问:“哪边?”
许之桃低着头,抬手颤巍巍指了指向后的方向。
周遭很静,车发动机的声音从身后的街道传来。
梁泊的车很快就要路过这边,只要他一侧头,很容易就会发现他们。
许之桃大气不敢出,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但她实在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小时候看过一部动画,当一个小男孩以为他会被怪兽撕扯时,他偏偏被人救了,那人把他带进房间里,好言好语地哄着他安慰他说他已经安全了,然后再让他赶紧回家。
小男孩真以为自己没有事了,放下心来,拉开门走出去。
下一秒,他被走廊里的怪兽吞噬了,画面里没有怪兽,也没有小男孩,只有走廊与小男孩的尖叫。
被狠狠撕扯的痛苦,远远不及在得到希望后再被撕扯更痛苦。前者只是痛苦,后者是绝望。
许之桃觉得自己眼下就是这个小男孩。
她明明已经逃出来了,已经即将开启新的生活,已经不必再担忧那些令她害怕的事和人,然而,梁泊的出现告诉她,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许之桃脸色煞白,浑身止不住地抖……
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谢燃突然抬起手,揽住许之桃的后脑,轻轻一摁,将她摁进自己的怀中。
但这还不算完,他头一偏,下颌轻轻压在许之桃的头顶,面朝里,看起来像是在用脸颊蹭她发顶。
这动作看起来格外暧昧,像是小情侣抱在一起腻腻歪歪。
许之桃一怔,刚刚下意识要挣脱,头顶传来谢燃的话音:“别动。”
许之桃就真的一动不动。
鼻息间,有谢燃身上的气味,是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
不,还有一丝和自己不一样的味道,但许之桃说不出是什么,不是汗的味道,也不是烟的味道,像是谢燃天生就有的味道。
让许之桃闻起来格外安心,像经年不化的雪,被拨开后露出的那一片荆棘,绕过刺丛便能触手可及的玫瑰。
但要是真说他像玫瑰花香,给他知道了他会觉得奇怪吧。
鼓膜传来的一震一震的响动,许之桃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谢燃剧烈的心跳声。
他心跳得那么快。扑通,扑通,扑通。
他也很紧张,对不对?
一如自己同样剧烈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
如果时间在这个时刻停下来会怎样?
如果,谢燃也如她一样,也在企盼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呢?
除了心跳声,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许之桃头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呼吸声也能这么吵闹。
充斥着自己的大脑,赶都赶不走。
一直到发动机的声音远去,再也听不见了,谢燃的声音才再次从胸腔共鸣出来:“他走了。”
许之桃埋着头没动闷声闷气:“嗯。”
“许老师,我们可以出去了。”
许之桃:“……嗯。”
许之桃抬起头,准备往墙外蹭。
可她一蹭,就立刻被谢燃按住:“等等。”
许之桃不明所以:“怎么了?”
下一秒,许之桃就说不出声了。
有什么东西顶着她了。
如果是十几岁的许之桃,一定会冒冒失失无辜地问:“什么顶着我了。”
但现在二十几岁的许之桃,很清楚那是什么。
但是她不清楚的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能被顶着。
因为靠得太近了吗?
他们确实靠得很近。许之桃抓人进来的时候心急如焚,根本没注意到墙缝那么窄,虽然她身型娇小,可谢燃毕竟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挤这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谢燃身上的热度,有汗水从他的脸颊滑落,顺着下颌,落在脖颈锁骨上,被T恤的布料吸收,晕染出浅浅的水色。
许之桃臊得慌,不敢抬头看谢燃。
谢燃的嗓子也哑得厉害:“……别乱动。”
许之桃本想小幅度地偏着身子岔开一点距离,但她一转身,那轮廓那触觉都更加明显。
许之桃耳根子红得要滴血。
她甚至下意识地……和梁泊的比对了一下。
比梁泊的……要……大很多很多。
明明已是秋初,气温已经凉下来,但小小的墙缝里,温度却仿佛回到了盛夏。
许之桃努力赶跑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乖乖点头:“我不乱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许之桃又小声问:“这是……为什么呀。”
谢燃被这句逗得,气笑了。
瞧她问的,什么叫为什么呀。
“许老师,你猜为什么。”
问题被像踢皮球一样踢回来,许之桃恶向胆边生,豁出去了。
许之桃:“那我们要一直等到它软下来吗?”
谢燃:“……”
倒也不必。
谢燃:“不用,你出去吧。”
十分钟后,许之桃终于磨磨蹭蹭从墙缝里挪出来了,后面跟着脸色不太好的谢燃。
还好他的裤子很宽松,但也遮不住太多。
他很不高兴地打了个电话,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
回家路上,俩人都没说话。
许之桃倒是已经冷静下来了。
多大点事呀,正常人都会有的,而且这不正好说明,谢燃是个正常人吗?
到家谢燃就径直上楼,也没跟家里人打招呼,倒是许之桃笑眯眯地给谢燦和谢母各递了一碗打包的冰淇淋球,谢燦不怎么吃,谢母吃得还是挺开心的。
许之桃:“阿姨,谢燃说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谢母挖着冰淇淋球头也没抬:“噢我都忘了,户口本就在我房间抽屉,一会给你们拿过来。”
许之桃乖巧点头。
许之桃又好奇:“对了,我看到楼上有一些空房间,是书房还是什么……”
谢母:“都是客房,也有陈列室,收藏室。本来呢,听说你要来,我是打算让王妈给你收拾一间客房来的,但是谢燃他不让,说你睡他的房间就够了。”
许之桃“噢”了一声。
谢燃明明跟她说的是,家里房间不够了。
怎么口径还不一样呢?
中午那顿吃太饱,晚饭就简单吃了点面条,谢燃找了个借口回房看书,许之桃一开始还在陪谢燦在客厅玩游戏,后来也没心思了,说上楼洗个澡。
她一推开门,一眼出看见在沙发里点着小台灯看书的谢燃。
屋里没开灯,昏黄的台灯光将谢燃如火的金发映出几分温柔的韵味来。
谢燃没抬眼,许之桃也没敢多看,蹑手蹑脚去拿衣服。
路过谢燃时,许之桃阴差阳错地,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谢燃。”
谢燃头也没抬:“嗯?”
许之桃:“你……好些了吗?”
谢燃:“……”
这要怎么回答?已经消火了?
许之桃也不敢往他裤子上瞅,就这么悄声地问一嘴。
谢燃:“你可以自己验证一下。”
这话把许之桃堵了回去,她讪讪地摇头:“那倒不必了,我就是关心你一下。”
谢燃生硬回答:“多谢关心。”
许之桃没话找话,努力缓解尴尬:“呃其实这种事也没关系的,我能理解,就是你要是不那个什么……对身体也不太好……”
许之桃,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燃嗤一声:“我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你不是要洗澡吗?热水已经帮你放好了。”
许之桃松了口气:“哇,谢谢你。”
谢燃拿书遮住自己的脸,没吭声。
许之桃却并没有急着去浴室,而是又磨蹭了一会儿,再度出声。
许之桃:“谢老板。”
谢燃:“别这么叫。”
许之桃:“那谢总。”
谢燃:“也别这么叫。”
许之桃:“你不是叫我许老师吗?”
谢燃:“不一样。”
许之桃:“那……谢先生。”
谢燃终于把书放下,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台灯的映照里多出一丝勾人的感觉。
谢燃:“怎么了?”
许之桃:“你书好像拿倒了。”
从她进门就发现了,但一直到现在才揭穿,许之桃承认自己也有点小心思。
她也没管谢燃什么反应,乐呵呵地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许之桃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对谢燃有意思,她只是发现自己好像窥见了谢燃那如钢铁不破般的矜持伪装下,那一隅真实的无措,然后,抓住它,逗着玩,好像很有意思。
许之桃做不到无视谢燃的反应。谢燃是个正常人,许之桃也是。
从浴室出来,一直到许之桃爬上床,熟练地钻进被窝,她一直在想那个触感。
怎么说呢,许之桃还是固执地将其称之为:一生被激素支配的女人的正常的状态。
有被子遮着,所以应该也没关系。
其实许之桃很久没有从这样的事里得到一丁半点的快乐了,所以,稍微遐想一下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反正他们明天就要去领证,就算只是单方面利用与被利用的闪婚工具人关系,事实就是快要成为法定夫妻了。
谢燃这么优质,让他们做女生的遐想一下怎么了?
那些个社交软件上,不还是有很多擦边男菩萨么?
许之桃混沌地想着,突然意识过来,自己逃得仓促,一些玩具并没有带出家门。
那,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谢燃才不会刻意过来看看她在干什么。
只要她忍住别发出声音就行了。
许之桃悄悄伸出手,表面装作睡熟的模样。
睡衣之下的肌肤,被莫名的燥热占领,空气像树脂将许之桃包裹,隔着被褥的层层布料,裹成灿烂又原始的琥珀。
在琥珀即将形成的瞬间,身后的床褥突然被压下去一角。
谢燃的声音响起来:“许老师,你这样会显得我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