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然也不知道这句话的前因,无辜地转头看陈孟谈。
陈孟谈眉眼间带着笑意,拍了下他的后背,说:“你就别贫嘴了。”又对辛苑说,“你别理他,我们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吃完饭就去大礼堂集合,你们换好道服再最后合一下。”
辛苑点头答应:“好,我知道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一会儿见。”
辛苑有点诧异:“咦?你们都吃完了?”
“是呀。”赵然搭上陈孟谈的肩膀,挤眉弄眼,语带戏谑,“我们在新食堂吃的,班长他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他把“特意”两个字咬得很重,等着观察两个人的反应,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让他失望的是,辛苑浑然不觉,陈孟谈面不改色,抬手把他的手扒拉开:“你少说几句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噫,无情。”赵然啧啧,“认识这么久,我才发现你居然重——”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没有一口气说完。
“嗯?”陈孟谈微笑着看他,眼神里全然是警告意味。
赵然立刻打住:“没什么,没什么,咱们走吧。”
陈孟谈朝胡方圆和温怡安略一点头,便和赵然离开了。
他们是勾肩搭背地走了,胡方圆觉得自己像被强塞了段情景剧。但不论其他,有一点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陈孟谈对辛苑和温怡安截然不同的态度。
温怡安怕又要难过了。
胡方圆想着,下意识地看向温怡安,却意外地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就跟事不关己似的,不由得暗自奇怪。不过仔细想想,从温怡安主动跟自己说要和辛苑和好的那天开始,她整个人就都陷入了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可问起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原谅辛苑,她却只字不提。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胡方圆兀自出神,温怡安跟她说话她也没听见,在对方稍稍提高的音量里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温怡安懒得重复第二次,直接放弃:“没什么,没听清就算了。”
“……你看你又这样。”胡方圆小声嘀咕,“耐心是美德,你怎么一丁点都没有。”
温怡安不为所动:“我不需要具备这种东西。”
胡方圆敷衍地称赞:“好好好,你了不起。”
吃过晚饭,辛苑回教室取了道服就赶去了大礼堂,她前脚刚到,吴潇潇最后一个紧跟而至,嘴上还在碎碎地抱怨:“赵然你是在催什么,我都还没吃饱。”
“一顿少吃又不会怎么样。”赵然说,“我也是受班长的督促啊,你要问罪的话就找他去。”
“班长人呢?”
“哦,班主任有事找他,他回教室了。”赵然随口解释,“我们不用等他,人齐了就开始吧。”
他们在大礼堂外找了块没人的空地,抓紧时间把动作过了一遍,赵然又讲了几句注意事项,难得严肃的模样和平时的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感。
他刚讲完,陈孟谈就找了过来,关心地问:“怎么样了?”
赵然表演了个一秒变脸,笑嘻嘻地回答:“随时准备着。”
“那我就在台下期待你们的表演咯。”陈孟谈嘴角上扬,又说,“周末的犒劳宴,谁要参加?”
吴潇潇第一个积极举手:“我我我!”
“班长大人这么贴心,我们却之不恭呀。”
“我看这次应该让赵然大出血。”
十七班的几个人七嘴八舌议论着,辛苑却一句话都没说,她一听陈孟谈说要组织聚餐,不受控制地想到和陈孟谈谈论家里状况时的情形,心情便复杂起来,一时分不清这是陈孟谈的真实想法,抑或是仅仅为了回应他人的期待。
陈孟谈见她一言不发,问她:“怎么了,辛苑?”
不管怎样,自己没必要过度揣测他的心思,辛苑抿抿嘴,说:“没事。”
“那么,你有空参加吗,周末的聚餐?”
辛苑摇摇头:“我不确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到她的回答后,陈孟谈的神情似乎黯淡了几分,但依旧发出了邀请:“希望你能来参加,大家一定都是这么想的。”
“嗯……我尽量。”
陈孟谈这才稍稍放松地笑了,拍了拍手,打断那几位已经开始讨论要吃什么的乐天派少年:“好啦,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圆满完成演出,吃什么可以之后再讨论。——我们的节目顺序在倒数第四还是第五来着,大家在观众席等就好,不要一直去后台转,影响别人又浪费精力。”
“知道了——”
为了方便互相交流,辛苑没有和本班的同学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十七班的区域,和吴潇潇挨着坐。陈孟谈和赵然就坐在她们后面那一排,偶尔能听到他们在低声对台上的节目交换意见,确切地说,是赵然发表意见,陈孟谈只负责贡献出两只耳朵就好。
每年迎新晚会的节目基本都大差不差,无非是唱歌和跳舞两大类,独唱、对唱、合唱,独舞、群舞,原因无他,保险不易出错。
在辛苑他们高一那年,外班有几个胆子大的同学排了一出小品,然而效果并不如人意,尴尬收场,继而成为那一个学期的梗,被玩出了各种花样,之后的各种晚会和活动就再没有人敢尝试了。
辛苑他们到后台候场时,刚好主持人在介绍他们的前一个节目。她没有看节目单,听了介绍才知道居然是脱口秀,在心生佩服的同时,也不由得为那人捏了把汗。
她自己是很喜欢看脱口秀的,现场也看过不少,优秀的固然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尴尬到让人脚趾扣地的……那种感觉每每触及才是后背发毛,更加令人刻骨铭心。
这位同学敢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该说他勇气可嘉,还是自不量力呢?
主持人热情洋溢:“接下来,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出来自高三三班的宋知行同学,由他为我们带来这段精彩的脱口秀表演!”
台下的很多同学一听到宋知行这个名字就已经开始欢呼了,连吴潇潇都雀跃起来,小声跟着欢呼。
辛苑毫无防备,被她突如其来的癫狂吓了一跳,问:“宋知行是谁啊?”
吴潇潇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们身后响起一道男声:“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辛苑忙让开路,让拖着话筒的高个子男生走过去。帷幕边的光线不好,她只看清男生的侧脸轮廓,线条干净利落,正脸应该也错不了。
吴潇潇看着男生的背影,难掩激动,使劲晃她的胳膊:“就是他啊!”
辛苑满头问号:“啊?”
吴潇潇更是大惑不解:“不是,到底你是文科班的,还是我是文科班的?连我都对这位大神充满敬意,你居然听都没听过?”
辛苑弱弱地问:“我……需要了解他吗?”
吴潇潇闭了闭眼,深感无力:“等我们的节目结束我再跟你细讲,现在我要专心看他!”
辛苑只好闭嘴,转头看向舞台。舞台上的灯光暗下来,只留一束灯光聚焦在那个名叫宋知行的男生身上。他单手握着话筒,直到台下静下来才开口:“大家好,我是宋知行。”
他的声音清冽干净,吐字清晰,完全具备吸引人心的力量。他从自身感受出发,对高三开学以来的这段时间内的一些经历进行了梳理和总结,冷静又不失幽默地对来自各方的压力进行了吐槽,引发了许多同学的共鸣,台下不时响起笑声和掌声。
辛苑也从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看不出来嘛,原来是冷面笑匠。
宋知行的表演结束,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便又拖着话筒回到了后台。擦肩而过时,他不动声色地在辛苑脸上扫了一圈,随即冷淡地颔首致意。
辛苑不明所以,不过也没时间多想,只能收敛心绪,先去准备自己的演出。
从脱口秀跳脱到跆拳道,辛苑仿佛听到了BGM突变的声音,她将手抚在心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跟在吴潇潇身后,随着排好的队列缓步走上了舞台,行礼,摆好架势。
台下是黑压压的人头,第一排同学的脸清晰可见,辛苑只看了一眼就故作镇定地移开了视线,等待赵然发布的第一个口令。
整个表演过程辛苑几乎是没有记忆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事后脑海里能回想起来的只有脚踢在靶子上的啪啪声,以及台下观众赞叹的“哇”声一片。
表演结束,鞠躬,谢幕,回到后台,辛苑这才察觉自己脑门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陈孟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后台,适时地递上一张纸巾:“擦一擦汗。”
“……谢谢。”
后台嘈杂,陈孟谈的声音却分外清晰,专注的目光更显得格外温柔:“你表现得很好。”
辛苑怔了怔,嘴巴微张,还没说什么,陈孟谈忽然伸出手,帮她拨开一缕贴在眼角边的头发,笑了笑,转头去寻其他人了。
他指尖的温度残留在皮肤上,辛苑只觉那一小块皮肤如被烧灼过一般滚烫。她呆了几秒,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