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的牙都要咬碎了,面上的表情也是恶狠狠的:“你们去哪里买的?”
葛婶子没回答他,只是把洗手的水朝着院外一泼,差点泼到田文的脸上,田文破口大骂,就看见葛婶子的丈夫提着刀出来:“谁在嚷嚷!”
田文素来欺软怕硬。立刻就闭了嘴,骂骂咧咧地走了,边走还听见个婶子不停地说:“就是个童生,就觉得自己是老爷了,什么玩意儿,就他这样的,这辈子都考不上秀才。”
田文被气得一脚踢散了自己的春联摊子,整个槐岭村只有他一个读书人,还有谁能帮他们写春联!
他突然想到了前几天在镇上买纸笔的田遥,那个瘸子看起来像是能断文识字的样子,所以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抢了自己的生意?!
他气冲冲地往田遥家走,走进村子里的时候就看见村里人也是成群结队地也往田遥家去,往常总是了无人烟的通往田遥家的小路上,这会儿倒是热闹了起来。
也有看到他的,因着不求他办事,所以对他也没好气,田文自从考上了童生,就在村子里横着走了,动不动就拿自己的童生身份说事,明里暗里的也不知道从他们这些人家里拿走了多少好处,很多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现在好了,他们槐岭村里除了他田文,也有文化人了,还不比他田文差,至少那字就比田文写得好看多了。
田遥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人来他们家让郁年写春联,问了问才知道,是因为他送去刘之家的春联让人看见了。
刘之怀孕的消息现在早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村子里的人大家都会等胎相稳固之后才会说出来,只是因为刘之和田遥关系好,田遥才提前知道,这几日去刘之家串门的人多,刘之是存了一点心思的,所以才会在有人来的时候,让陈旭把田遥送来的春联拿了出来。
“你说这遥哥儿,知道我近来养胎没时间去镇上,说他夫君会写字,所以把我家的春联给包圆了,我看了一下,可真是喜欢。”
其他人看到春联上那憨态可鞠的小孩儿,也是喜欢得不行,忙问:“那他还写吗?”
刘之才说:“这我也不清楚,要不问问去?”
顺婶子正好去看田遥,自然也被田遥送了春联,过来的人看着顺婶子手里的春联,步子更加地快了一点。
所以这会儿田遥家的院子格外热闹。
郁年写得越来越顺手,几乎写的每一句都不是重复的,只是没有太多时间再画两笔了,大家也觉得没什么,没画也不要紧,那字看着是赏心悦目。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郁年的字比田文的字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这样的春联挂起来,可能连神都会赏心悦目一点。
田文怒气冲冲地走到了田遥家中,推门的动作有些大,哐的一声,院子里的人都回过头看他。
田遥先反应了过来,皱着眉头走到门口:“你来做什么?”
田文指着田遥的鼻子:“没想到这两年你光长了年纪,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田遥差点笑出声来:“怎么,我们自己在家写写对联就叫不顾礼义廉耻了?”
“这明明是我的生意,被你们抢了去!”田文指着一边在写字的郁年,“让一个瘸子给你们写对联,你们也不怕晦气!”
田遥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他对着田文扬起拳,但拳头到底是没有落到他的脸上:“我又没把你的摊子给你掀了,谁抢你生意了,还有,你再说一个晦气,我就会让你变成真正的晦气。”
田文对田遥的拳头还是有些忌惮的,他往后退了一步:“田遥,这么多人看着,你敢对我动手!”
田遥确实想打他,但是赔钱的事情不能再来一次了,尤其是他开春了还想给郁年治腿,可不能把钱花到这种地方,不过不能在人前打,他可以在没人的地方套上麻袋打。
“滚出我家去,你要写春联你就在你的摊子上写去,没人把你的手砍了不让你写。”田遥不想跟他争执,他还怕郁年写得太多了手酸,想趁他空的时候帮他揉揉。
田文却一直站在门前,伸长了脖子去看郁年写字。
郁年写字的动作很随性,也很流畅,几乎是在下笔的一瞬间就不会再有停顿就能把一整张春联写完,他以为那样的写法会让郁年写出来的春联潦草无比,完全不能跟他细心写出来的相比。
但他看到郁年写出来的春联的时候,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只能说我们又不傻,能花更便宜的钱买更好的东西,你自己写成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说话的是村里的一个夫郎,槐岭村有两个人很厉害,一个是拳头很厉害的田遥,一个是嘴很厉害的李家阿么。
李阿么早看不顺眼田文了,以为自己考上了个童生就耀武扬威,实际他啥也不是,就说这字,就没办法跟田遥家这个夫君相比。
顺婶子这会儿也在这里,看向郁年的时候也是止不住的夸赞:“遥哥儿嫁这夫君好,不仅会写字,还会瞧病呢,我上回身子不舒服,他给我抓的几味药,吃了之后倒是舒坦了不少!”
惹得周围好几个村民都问顺婶子是不是真有那么灵,要是可以的话,以后都在这田遥家瞧病岂不是更方便?
郁年赶紧说自己并不会看病,但话题很快又被别的盖过去,说的又全是一些赞美的话。
田文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为了今天回来写春联,从镇上买了很多写春联的红纸,他问王翠花要了五百文,要是一张春联都卖不出去,王翠花会扒了他的皮的。
他站在原地,嗤笑一声:“你们不就是想贪便宜吗?我帮你们写,两文钱一副,买三赠一。”
这些村里人,不就是喜欢贪小便宜吗?有了更便宜的,他不信他们还会在田遥这里买。
“我们是想省钱,但也不是要捡垃圾啊。”李阿么又开口了。
田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索性也不要脸皮了,他倒要看看,这个郁年写的,能不能一直都这么好。
他刚走到郁年的面前,就听见郁年说:“田公子,不是嫌弃银钱乃铜臭之物吗?铜臭之物难免污浊了公子身上的书香气,这等让你为难的事情,不做便不做吧,如此岂不是正和你的心意?”
田文这下算是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他被郁年说的一句话也反驳不了,最后一跺脚出了田遥家的院子。
他在自己的摊子上守了很久,没有一个人来他这里写春联,他饿着肚子,原先在这里写春联的时候,村里人总会再送他吃的什么的,今天到现在,他是一口吃的都没吃上,索性收了摊子,但又不敢回家,他先去了卖红纸的地方,嘴巴磨干了才把红纸退掉,拿着剩下的钱,去酒肆里喝酒去了。
到中午的时候,郁年才休息了一会儿,田遥蹲在他的旁边,给他揉胳膊,捏手指,很着急地问:“手疼不疼啊?不然剩下的咱就不写了?”
“以前的时候,写的东西要比这个多多了,我不累。”郁年任他动作,手是有些发酸,但并没有到了写不了字的地步。
“我最知道手要是用得过度了,第二天是抬都抬不起来的。”田遥皱着眉头,“要不不写了吧?”
郁年却摇了摇头:“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
田遥撇了撇嘴:“好吧,那今晚我给你好好按一按。”
“过两天教你写字。”
田遥睁大了眼睛,不是惊喜,反而有些哭笑不得:“我真的要学吗?”
“至少一些基本的字要认识吧,自己的名字要会写吧。”
田遥无精打采地看着郁年含笑的脸:“那你之前还说要教我射箭,不能厚此薄彼。”
郁年这会儿的笑多了几分真心:“厚此薄彼不是这么用的。”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郁年安慰他:“到开春了能上山了,我再教你射箭,反正明天是不行,我手酸。”
说到手田遥又紧张起来:“那这会儿休息一会儿吧,下午再写。”
郁年也没逞强,点了点头。
午饭田遥蒸了包子,做了一个鸡蛋汤,他现在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郁年一开始吃他做的饭只勉强下口,现在也能吃得很香,田遥其实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手艺好了,还是郁年现在随和了很多。
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他接受了自己的做的饭,接受了现在在槐岭村的生活。
不过还没接受田遥。
虽然他们每天都睡在一起,偶尔他会睡在郁年的怀里,但他知道他们并不像他的两个爹爹一样,他们并不相爱。
吃过午饭,田遥强迫郁年睡了一会儿,他自己又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买豆腐去,今天是小年,晚上要做一道带着豆腐的菜祭拜灶神。
今日买豆腐的人很多,做豆腐的齐叔一家子忙得快冒烟了,看到田遥来,才说:“今儿太忙,你家的还写对联吗?我们家还没买呢?”
田遥心疼郁年,但齐叔都开口了,田遥之能说郁年还在写。
齐叔切了一块豆腐给他,田遥要给钱他死活不收:“让你夫君帮我家写对联就行。”
田遥提着豆腐回了家,郁年已经开始写了,他看到田遥回来,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帮忙。”
田遥放下豆腐,走到他们的矮桌旁边:“我能帮你什么忙?”
“磨墨。”上午他既要写又要磨墨,速度确实会慢一点。
田遥在自己的衣裳上把手擦干净,去拿那块墨条:“我要怎么做啊?”
“很简单,沾点水,慢慢磨就行。”
古有红袖添香,今有田遥大力快要捏断墨条。
郁年之能抓住他的手:“不用这么大的力气。”
田遥本来就有些紧张,听到郁年说话赶紧放开手,墨条不受控制,就直直地掉了下去,田遥又赶紧去捡,结果摸了一手的墨。
他果然是不太适合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在这么冷的天里,还出了一头的汗。
他把墨条交给郁年:“还是你自己来吧。”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一下自己脑门儿上的汗,“我去砍柴。”
“你……”
郁年的话还没说完,田遥就一股脑地跑开了。
于是田遥顶着一脑门的墨汁,砍了一下午的柴,还是晚上打水的时候,田遥才发现,他难得地朝郁年撇嘴,拉着他的衣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郁年此时脸上的笑比以前田遥看到的很多的笑都真实了很多:“我下午叫你了,但你跑得很快 。”
田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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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