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把朱文正从沉睡中唤醒。
刚刚恢复意识的一瞬间,他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是,赶紧去看一下三车间新装的高速除渣器,如果有什么问题,得马上跟生产厂家联系……于是他猛地坐起身来。看到身边那扇透出阳光的破窗户,他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记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他捂住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是的,他现在是在乌兰山的腹地,离那场血案发生的城市已有数千里之遥。这里虽然贫瘠荒凉,但是从安全角度讲,好像再没有比它更合适的地方了。
他是昨天晚上八点多进到这个房子里来的。在此之前的30多个小时里,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就像一个已经绷紧了弦却还在不断往外拉的弓,不知何时那弓弦会突然断开。直到进了这间极简陋极不像样的破屋子,他脑子里那张弓才骤然松弛下来。
也难怪他如此紧张,因为他怎么都想不到,当他在那昏月暗然的惨淡之夜,从佳川仓皇外逃到井源以后,竟然再一次遭遇了血光之灾!
朱文正从井源站下车后,又步行了七八里路走到水库边上,竟然一直都没发现有人在身后跟着他。他在路上集中精力、绞尽脑汁地想的是,见了表舅以后如何跟他解释这突如其来的“造访”。他先后设计了几十种理由,都觉得不是很合适。后来,当走到一处山势陡峭,树林密布,光线阴暗的路段时,他觉察到了身后的动静,他正要转头去看,但来不及了。
跟着他的那个矮胖子猛地扑上来,从后面抱住他,用力一甩,将他摔倒在地。瘦高个象一只猴子似的,从路边蹿到朱文正身上,先是夺走了他的提包,再一把掳下了他腕上的手表。朱文正刚要反抗,矮胖子朝他后脑就是一拳,然后将一把尖刀顶着他的脖子,让他趴到地上。那两人得手后,扔下朱文正,沿着山路飞快地朝前跑,转瞬间就没影了。
朱文正抱着剧烈疼痛的脑袋停了几十秒,等头疼好转后,他的全身立时被勃发的怒火包围了。他在心里狠狠地骂道:哪儿来的狗日东西,老子今儿倒霉透了,你们还敢来惹老子!我他妈的就是不活了,我也得教训教训你们两个兔崽子。
教训他们是次要的,朱文正必须得追回那个提包。里面有他的外衣,有笔记本和洗漱用具,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外衣口袋里有个信封,内装150元钱。这是朱文正去省城开会时,从厂里财务上借的公款。这钱要是没了,他以后去哪儿都去不成。
井源水库这里朱文正来过好几次,对附近的地形很熟悉。那两个家伙想要赶紧离开这儿,只会顺着水库边的这条沙土路往前跑。这条路是个弧形,方向是朝西再朝北,然后有个三岔路口,一条路继续通往水库管理处的院子,另一条路通往北面山外的镇子。朱文正知道这附近有条小径,可以从山坡上直接插到北面去。朱文正很快找到那条路,然后一边跑,一边搜寻可用的“武器”,并很快选中了一根小拳头粗细的树棍子。他就像旧书上描写的“武侠”一般,拖着那棍子,在林间连蹦带跳,行走如飞。当他钻出树林,再次蹦到沙土路上时,正碰见那两个小子呼哧呼哧地从西边绕过来。朱文正紧咬牙关,二话不说,上去照着矮胖子就是一棍子,正中他的右臂。那小子被打了一个趔趄,站稳后想还手,一下瞅见朱文正那瞋目欲裂的双眼,以及他那被愤怒扭曲的十分恐怖的脸,吓得嚎了一声,扔下同伙就没命地往回跑。瘦高个也想跑,但来不及了。朱文正追上去,双手抡起棍子就打,第一下瘦高个闪过去了,第二下打中了他的肩头。瘦子惨叫一声,伸手捂住肩头。慌乱地跳下大路,奔向水库岸边,想从那里绕过朱文正。朱文正随即也跳下去,很快追上他,再次挥起双臂,这下的棍落之处,正中那家伙的后脑壳,“嘣”的一响清脆无比。那小子都没吭出声,就扑倒在地,滴哩咕噜朝着下面滚去。朱文正抢上一步,伸手去抓,却没抓住,紧接着“扑通”一响,那小子栽进水库去了。
朱文正立时后悔不及。因为他那个提包是“提”“背”两用的,那小子是将提包斜挎在了肩上,他摔进了水里,那提包也跟着去了水晶宫。朱文正还想试着下去捞一下,可这一段的坡很陡,水又很深,朱文正从岸上根本够不到水面,而且他自己还差点滑进水里,他只好又退了回来。
天很黑,他看不清那小子落水后的情况,估计是凶多吉少。这一下,朱文正不敢去找表舅了,他得赶紧离开这里。因为天很快会亮,他要是不走,如果有人发现了瘦子的尸体,事情马上会变得相当麻烦;还有个隐患就是跑掉的矮胖子,他要是偷偷转回来袭击他,更是个很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