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行 第9章 9

小雪人紧咬牙关，以最快速度跑出房间，在暗紫色鳄鱼拽住她手腕之前，成功跑到大街上！她继续往前跑，不敢停不敢回头看……

“喂，你怎么了？”暗紫色鳄鱼温和又好奇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

她并不理睬，只一心往前跑。那鳄鱼紧追不放，着急又无奈：“喂，你等一下！喂……唉……你是不是被我吓着了？”

她一声不吭，暗暗求饶：别追了，求你别追了，你回去吧，快回去啊！并一边悄悄偏过头去看向身后，那紫色的鳄鱼竟然骑着一辆自行车，用很慢的速度跟在她身后。她脊背顿觉一阵寒风席卷，脑袋似乎也瞬间被风抽空！明明很想再跑快一点，明明还有力气没有使完，可双腿莫名发软到无法迈步，似乎失去知觉般的身体往前倾倒……就在她快要倒下的一瞬间，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扶稳，她紧张又害怕地闭上眼睛，几乎要哭嚷出声：谁来救救我啊！

“小妹妹，你是不是中暑了？”一个好听的男声传入她的耳际，那么温和平静的语调仿佛王子音。一时间她分不清状况，微微仰头望向他，啊！扶着她胳膊的竟然是一个模样帅气，身材高大，穿着白衬衣的小哥哥，他的另一只手推着辆单车。她神情朦胧，暗暗讶异：这人是谁？哪里来的？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空荡的街道没有别人，更不见那暗紫色鳄鱼。他见她不说话，又温和说，“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并用眼神示意她坐单车后座上。

她困惑又惊惶，却装出一副淡定又有礼貌的样子，说：“谢谢你，没事的，我自己回去。”一边暗中使力将胳膊从他手里挣脱。他依然害怕她跌倒而将手定格在她身旁的半空，见她走稳了，才收回手。

“真的不用我送你吗？”语气里俨然是不放心。

她一心只想摆脱他，声音响亮又语速飞快回答：“不用啦，谢谢你。再见！”一边挥手道别，一边急着大步往前走。

“好的，再见。”他说着骑上自行车向前而去，并不回头看。

小雪人快步前行，看着他渐渐消失在马路那头，又不时忐忑地回头望，生怕那暗紫色鳄鱼会跟在身后。她时而快走时而小跑，祈祷能赶快到一个人多的地方，好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如她所愿，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她心里的害怕也一点点散开。看着大家和她一样面无表情地匆匆赶路，她惊觉感叹“原来大家和我一样不开心啊”，从而获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理慰籍。这样想着就不由得在路边停下，定定站立看人来人往……

她目不转睛又好奇地看着想着：他们是谁，从来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们和她一样在流浪吗？还是准备去远方去流浪，或者是回家？有没有和她一样离家出走的？他们看上去和她一样，又似乎不一样……的确不一样，她跟他们根本就不一样——她没有家没有爸妈，她是孤儿，她一无所有！她只有她自己，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听到整点钟声的巨响——铛铛铛！循声而望，那高大楼房上的钟正好六点，收回视线脑袋放空……好久才挪动脚步，穿过人流不息的火车站广场，在车站出口不远处的花坛边坐下，花坛里浓郁的绿色中正开着许多黄的红的美人蕉和一些白的粉的蔷薇。她良久注视着这些花在夕阳中慢慢变得暗沉，又似乎听到两次钟声响过，看那广场照明灯将它们又照得鲜艳动人。待她转头，望见一片跳广场舞的老人家，在她听来俗气又嘈杂的音乐里跳得全情投入。她想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和他们一样跳广场舞的这一天吧，她总觉得自己活不到那一天而早早去了天上……

早晨，她在嘈杂的广场舞音乐里醒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花坛水泥石面上睡了一晚。远方的太阳刚刚露脸，晶莹的金线朝她扑来，她眯缝着眼睛望向淡蓝色天空，摸摸腰际，空无一物！腰上的钱袋不见了！猛然坐起，双手一直摸索腰际，似乎想要摸到钱袋为止……又不得不放弃摸索。她知道钱被人偷了，仅有的一点钱，被人偷了！现在她更是一无所有的人了……愣怔半晌，无奈中又发现牛仔裤两侧的口袋竟也被剪烂！原本放在口袋里被压成团状的几团白色纸巾，散落在她脚边的灰色地面上。愣了好一会儿，将纸团全部捡起，一一拍掉表面的灰，继而拽着纸团，望着剪烂的裤袋，长久地发呆。

唉，怎么会这样，现在要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可要怎么活下去？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无助又无措，却没有要落泪的哀伤，反正那个家她决不会再回去。从她离家起，就发誓死也不回去！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双手摸了摸裤两侧的口袋，继而弯下腰往地上仔细瞅着，还抬起双脚来看脚底，又站起来看坐的地方……唉，什么都没有。失望不已，复又坐下，开始翻找破掉的裤袋，将整个裤袋内侧底面向外翻开，啊！找到了！小飞行！

小飞行，你在哦！她惊喜地将折成小小一块的纸片轻轻展开，盯着纸上的铅迹飞机图案，凝神望着。它是她现在最好的唯一的朋友，她俩相依为命，她不愿也不能和它分开！她咧嘴笑了：小飞行，我们一直都要在一起哦，永远都要在一起哦。站起身，举着它，朝向朝阳，在心里跟它讲：你看，太阳，金色的，真美啊！所以，你也觉得我应该好好活下去，对吗？好吧，我答应你好好活着，真的，一定，一定！走咯，我们回去吧。

她看着太阳，分清楚了东南西北，确定了回去的方向，便将小飞行折好，放回烂口袋的小角落里。又紧了紧放在裤子后面口袋里的纸团，迈开双腿，大步走起来，双手一直捂住被剪烂的两只口袋，生怕被人看出她穿着烂裤子。

虽然没吃早饭，但她根本不饿，也不去想吃饭这件事。她只希望能早点回去，穿着烂裤子的她恨不能找地缝躲起来！她不去看旁人，只是低头往前走，想着如果可以捡到钱就好了……哪怕十块钱都好……一块钱也行！只要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