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乌鸦。小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手里紧拽着两百块钱,依然纠结要不要去看它。很怕自作多情而自讨没趣,因为它说过再也不要见她,她也说再也不去找它。她希望乌鸦只是嘴上说气话,就好像和她一样,嘴上说着和心里相反的话。而且,乌鸦真的好可怜,太坎坷曲折的经历,让她不能坐视不管,这样想着,便决定立刻去见它。
“叮咚——”她来到乌鸦家门前,按下了门铃,又接着按了两次,门依然紧闭,正要回自己房间时,门开了……是乌鸦在家。“姐姐,你在家哦。”她赶紧上前挤进门,和乌鸦对视上,它睡眼惺忪,本想将她拒之门外,却又犹豫了一下,让她进了屋。
小雪人闻到屋子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浑浊,又刺鼻,好像神经药水的味道,只是这种药水味道她不常闻到。直到她看见房间地上一角摆着十几个药水瓶子,才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继而又担心道:“姐姐,这些药水瓶子是?”她的意思是你喝了这么多?却不敢直接问,怕它生气。
乌鸦缓步走进卧室,一边回答:“昨天晚上来了几个朋友,一起喝的。”进了卧室便躺在床上,把薄被子往身上一揽,说,“我再睡一下,瞌睡得很。”
“好,那我就走,不打扰你睡觉。”小雪人赶紧说,生怕逗留。
“没事,你呆这里也没事啊。”乌鸦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低沉的声线好似染上了悲伤。
小雪人手足无措,将手里拽着的两百块钱放床头柜上,轻轻说了一声:“嗯……这个我放这里咯,那我先走咯。”猛地转过身,就要走。
“什么东西?”乌鸦将脸从被子里露出来,看到眼前有一卷钱,立刻明白,嗔怪道,“你干嘛又给我钱?你拿走,快。”
“姐姐,你就拿着吧。”小雪人非常温和地说,又怯怯问了句,“你有去医院吗?如果差钱,我会想办法的。”心里好多话想说,却不知要如何表达才好,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说完又后悔,觉得应该换个更好的方式说。
本以为乌鸦会很生气地训斥她说不要你管,没想到它只是清淡地说了句:“没去,不想浪费钱,还不如多买几瓶药水喝。”
那么说,乌鸦拿她给的钱去买药水喝了吗?小雪人又惊又气又恨,不满道:“你真是无药可救了,不怕身体垮掉吗?”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垮了不正好嘛。”乌鸦丧气道,说着点燃一根香烟抽起来。
“姐姐……”小雪人无奈得很,不想看见乌鸦这样颓废,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论年纪,阅历,学历和知识,乌鸦都在她之上,她没什么可说的。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要爱你自己啊,身体是自己的。”
乌鸦只是吐着烟圈,并不回应,小雪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股脑说道:“你不想结婚吗?不想有孩子吗?不想有一个家吗?为什么要这么颓废地活着?为什么就不尝试改变一下?”
这话激怒了乌鸦,它冷冷反问道:“我不需要你来管,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是,我的确没资格……可我希望你好好的。”小雪人深感自己嘴笨,委屈得要哭了,后悔不该说这些重话。她知道乌鸦很可怜,不应该这样去说它。
“怎么好好的?我也希望好好的,可是好不了。”乌鸦捻熄手中的香烟,继而又躺下,用被子捂住头,咕哝道,“你怎么会懂我呢?怎么会懂心情不好的时候,说丧气话会有多舒服呢。”
“所以心情不好的时候,喝神经药水也会很快乐咯?”小雪人带着嘲讽的意味。
“当然会很快乐,不然干嘛喝,不过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快乐的人!”乌鸦冷哼道。
真的没有快乐的人吗?可笑笑说世界上有快乐的人呀……“那干嘛还喝?”小雪人的意思是喝了也不快乐,干嘛还喝呢?她恨不得乌鸦立刻说戒药水戒烟,因为如果乌鸦一旦病了,兔子小饭要怎么办呢?可乌鸦好像根本不在乎。
“小雪人,你怎么这么爱操闲心,你不要因为给了我钱,就有权利指责我,你没资格,知道吗?”乌鸦的声线里好似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吹得小雪人心底冷冷一抽。
她噙着眼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乌鸦怎么会这么想呢。她深深地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地上……恐怕真的是多管闲事了吧,但依然很有礼貌地说:“好吧,以后各自安好。再见。”
接着她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即便不去看,也知道乌鸦又点燃一根香烟抽上了……她耸耸鼻子,撇撇嘴,转身走出卧室,正要出门,却见兔子回来了。
“啊,小雪人,你在啊。”兔子笑着,显得很兴奋。
“嗯,就走了。”小雪人不想被兔子看见自己哭,却还是被它看见了。
“怎么哭了?”兔子小声问,又指了指卧室,意思是:你和我姐姐吵架了?你何必跟它计较呢,它的性格怪得很。
小雪人看着兔子,觉得它变得不一样了,惊讶道:“小饭,你的眼睛是黑色的了!戴了镜片!”
兔子笑着点头,露出洁白的大门牙,说:“是啊,好看吗?和你一样黑色的眼睛呢。”
“……”小雪人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假话,觉得兔子的黑色眼睛好奇怪,一点不真实,没有光泽,好似两个黑窟窿,可不能说不好看呀,只好说,“我还是喜欢你的红色眼睛,就好像红色宝石,和别人不一样,很稀有。”
“略略略——只有你才会这么安慰我。反正都买了,我就戴着。”兔子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了看地上的一堆药水瓶子,咕哝道,“我姐是在家开药水派对吗?又喝了这么多。”
小雪人用气声轻轻问:“她经常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