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行 第33章 33

吃完卤肉饭，又将饭盒里的汤汁油水舔干净，肚子好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米饭。之前小雪人在洗了三个月碗的那家小粉馆，每天只能吃到米粉。虽然米粉很好吃，但天天吃，难免味觉疲劳而厌倦。比起现在，其实还蛮怀念在粉馆工作的那段日子，也有些想念那对把粉馆开在百货批发市场里的老夫妻。他们待她很好，从不责备她，有时她甚至幻想：如果他们是她爸爸妈妈多好。那时她每顿都吃得饱饱的，还能趁着给生意人送粉到铺面上的机会，在市场里溜达。每天送粉，收碗，洗碗，吃粉……过得很充实。而在她离开粉店之前，老板夫妻又找了一个女孩来洗碗，那女孩年纪比她更小，才十三岁。虽然不是孤儿，但父母感情不和，导致她早早踏入社会。

突然想起那个小女孩，小雪人很感慨又很无奈，暗暗庆幸自己十三岁时还在读书。虽然她在小女孩的脸上看不到忧伤，如同她把自己的忧伤隐藏得很好，不让别人看见，但她知道小女孩的生活遭受，也非常不幸。因为那女孩有个弟弟，才三岁，妈妈除了只爱弟弟，就只会跟爸爸吵架打架。而她除了无缘无故挨父母的责骂，还得做家务和照顾弟弟，做得不好又得被骂……她和小雪人的想法一样：早点离开家。所以，当小雪人说自己要坐火车去远方时，她羡慕极了，只盼着自己也能早点攒够车票钱逃离家。

可，她妈妈说：你是姐姐，你挣的钱要存着给你弟弟以后读书，知道吗？不要乱花钱。妈这辈子就只能指望你弟弟有出息了，女孩子以后反正嫁个好老公就好了。等你长大了嫁人了自己也做了妈，就知道妈的苦心了，知道吗？你也十三岁了，想要早点嫁人，妈也支持，但你弟弟以后上大学和讨媳妇的钱你可得出把力，知道吗？

那小女孩还跟小雪人说，从妈妈怀上弟弟那天起，她就不想呆家里了，妈妈仿佛变了个人。为此，她都有过好多次不好的假想，想要爸妈一辈子后悔，却又没有勇气那么去做。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小女孩喜欢用刀片在胳膊上划，划出一条条深深浅浅的红色线条。她问：不痛吗？为什么要划呢？小女孩说：在被第二人格操控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痛，反倒觉得舒服。

所以这让小雪人很困惑，为什么别人会在身体上伤害自己呢？想想都痛啊！虽然她也过得不开心，却从来没有想过用刀片划自己呀，反倒还特别注意不让自己的身体受那可以避免的伤。

认识那小女孩之后，小雪人才明白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过得不开心，之前还以为全世界的人除了她都过得很幸福。对于雕塑妈妈，她也这样想，觉得雕塑妈妈活得根本就不痛苦。

而她现在想起那个小女孩，和从前一样的感受：自己受的委屈和苦难都不算什么，还仿佛获得了巨大抚慰一般，对生活又充满了热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难道因为天下不幸的人太多，并且比她更不幸，所以觉得自己受的苦难都轻微到不值一提？还是像书上说的：苦难里的人们擅长用别人的苦难来安慰自己。

在明天就是自己十六岁生日的特殊日子里，她暗暗提醒自己：又长大一岁了，要比从前懂事才好！要乐观，要坚强，要积极向上，努力开创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不能再哭哭啼啼，过了明天就吃十七岁的饭了，还哭哭啼啼太不像话了。

惠惠送她的食物，对她来说简直是超级豪华生日大礼包，她感到自己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美味的卤肉饭，以及惠惠对她的关心，让她心情大好。真希望每天都是六一儿童节，每天都能收到礼物，那多好啊！

因为吃太饱，而有些犯困，她躺床上想要睡一会儿，如果能直接睡到明天早上也无妨。可又实在太兴奋而脑浆沸腾到睡不着，只觉得脑袋里耳朵里嗡嗡嗡，嗡嗡嗡。侧身躺床上，自言自语着：这感觉太好了，如果每天都能这么开心多好啊！明天起真的要做一个快乐的人！一定！她甚至恼恨从前为什么那么忧郁那么痛苦，活着如此美好！应该快快乐乐才对！

她这样想着慢慢进入梦乡，等她因为尿意醒来时，已经是半夜，而且还发现自己睡觉流了口水。“天，好恶心，我怎么流口水了。”床上，脸上都是口水，她被自己恶心到了，起身去厕所。大厅和走廊都静悄悄的，大家都睡了吧。她先是在盥洗池里洗手洗脸，然后上厕所，完了洗手又顺带用水抹了一把脸。这么一捣腾，瞌睡都没了。她瞧着镜子中的自己，咦，颜值还可以啊，短头发，大眼睛，小嘴巴……女大十八变…….到时候头发齐腰，也应该是个漂亮姑娘吧。她侧身对着镜子，用手在腰际比划，一边冲着镜子做鬼脸。一个人在厕所里玩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习惯性地回头看走廊那端的墙。其实刚才已经看过了，那墙上没有门，可现在又一看，啊！门！

她顿时感到后背一阵发寒，说不出的怪异。真想立刻去叫醒惠惠来看看那墙上的门，可惠惠明天要加班，绝不可以去打扰。她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走到书桌前，看着满桌子好吃的东西，开心不已。现在应该是六月一号了吧，她拿起神经药水，微笑着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小雪人！然后如愿以偿地喝了一口药水……

天啊！什么怪味，又辣又苦又烧嘴！一口吞下去，烈得嘴里和喉咙好像着了火！眼泪呛得她视线模糊！连脑袋好像也着火一般灼热！唔……这么难喝的药水，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喝？她表情扭曲地赶紧将药水瓶子盖好，放书桌上。这味道太怪太烈，再也不喝了！她努力让自己平复，想要将那股烈气压下去，不得不拿起一盒牛奶连喝几大口。

眨巴着眼睛，龇牙咧嘴，感觉好了一些。隐隐又感到一种愉悦，总算体验到神经药水味道的满足感，一种全新的感受！从前在家她早就想尝尝雕塑妈妈的药水味道，可又害怕被妈妈发现后打她，始终不敢去偷尝。今天，仿佛是长久以来的一个愿望得以实现，开心！原来真和老板说的一样，这种神经药水能让人开心，虽然味道古怪到难以忍受！可为什么雕塑妈妈每次喝了就哭呢，有时候还骂人打人摔东西？她决定明天去问问老板。

她感到脑袋昏昏的，眼睛花花的，脸蛋红红的，心里热热的，如果冬天喝它，一定就不冷了吧。她决定把这瓶喝喝留到寒冷的冬天。她知道是药水的缘故，才会身子隐隐发软，便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前，躺下，嘴角泛着笑，眯缝着眼睛望向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白色灯光好像好似月光皎洁轻盈，如烟似雾又似轻纱翩跹起舞，一个芝麻粒大的黑点在白光中旋转，渐渐变大，变大，更大，更大，大到——她“啊”地一声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