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初吉 第12章 第十二话

余之迎有点不敢确信，“你还记不记得那家早餐铺子叫什么名？”

周式峖想都不用想，“春吉，春吉早点。”

没错了，是这个名。

余之迎不知道这种事算不算巧合，或许世间的一切巧合都是有迹可循。

余之迎确定自己小时候没见过周式峖，因为她早上在上学之前从来不下楼，她妈妈为了让她多睡十分钟，会一早把早餐留在餐桌上，然后自己去一楼开店门，而她吃完早餐就直接上学去了。

碰上周六日的时候她会大清早下楼帮忙，但周式峖从没有在周六日出现过。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完美地错开了周式峖。

但是余之迎记得，她吃完早餐偶尔推开窗看楼下行人的时候，总会看见一个女人牵着一个背着书本的小男孩，从店里面走出来。

至今她还记得，那男孩背的书本印着一只正在喷火的小怪兽。

于是她就默默地给这个陌生的小男孩起了个外号，脾气暴躁的小怪兽。

余之迎沉默良久，忽然问：“那你妈妈……”

周式峖说：“死了。”

余之迎呼吸岔了一下，她想过会是这个可能，但没想到周式峖会这么平静且直接且简短，桥中央栏杆下的他被清凉的月色浸透，连情绪都如此淡薄。

“那……”余之迎声音忽哽，缓了一下才问：“你对那家早餐店的老板娘还有印象么？”

“样子有点模糊了，”周式峖说：“但我记得有好几次我一个人去吃早餐，她都会多送一颗水煮蛋，告诉我不能挑食，多吃点才能长高高……她每次跟我说话都笑得很灿烂。”

周式峖忽然看向她，“眼睛很大，跟你很像。”

余之迎也定定地回望着他，“当然，她是我妈。”哪怕后来她妈在病床上病得形容枯槁，可那双眼睛依然大而明亮。

周式峖微乎地勾了下嘴角，“是么？难怪那天看你眼熟。”

余之迎说：“哪天？你醉得当流浪汉误打误撞赖在我店门口那天？”

周式峖闻言，桃花眼眯起来，似笑非笑地说：“当我是流浪汉你还把我接进店里？不怕碰上的是个变态？”

余之迎心想喝醉酒的周式峖性格外放许多，话也很多，她笑着和他开玩笑，“你知道么？佛只渡有缘人，我也一样。”

周式峖懒散地靠着栏杆，忽地嗤笑，带点少年心性的语气说：“马后炮，当初你做白如梦呢？知道还有这段故事？”

余之迎不高兴地说：“看你有眼缘不行么？我行善积德。”

这大概是老天爷对周式峖的一种怜惜，让他童年仅存的一点回忆依旧留在了原地，让她也还那里。

这也是老天爷对她的一种垂爱，让她等来了一个可以和自己共同怀念过去的人，让她记忆中的妈妈有了另一份鲜活的色彩。

如果当年她大学没有过那场遭遇，也许她根本不会留在原地，也就不会等来回忆过去的周式峖。

周式峖酒醒了一些，从地上起来，准备往回走了，只是刚迈出几步，又回头问身后的余之迎，“你和萧劲扬是怎么回事？”

他冷不丁提起一个无关事的人，余之迎迟迟才反应过来，“萧劲扬？他怎么了？”

周式峖说：“问你呢，你跟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当初他要针对你？”

那时，萧劲扬和他说过的关于余之迎大学期间又是吊着他又是傍大款的那些话，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当时他并不是很在意，无所谓真相。

当时现在回想起来，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余之迎抿抿唇，“大学时他喜欢我，但我拒绝了他。”

周式峖挑眉，“就这样？”

余之迎说：“我和他的牵扯就这么点而已，没别的了。”

周式峖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他自己有秘而不宣的过去，所以对于余之迎的有所保留表示尊重。

不过周式峖又想起那天萧劲扬说过余之迎吊着他的话，大概是萧劲扬自信心爆棚而产生的错觉。

毕竟从小众星捧月，长得也不错，多的是对他芳心暗许的女生，经历多了明里暗里的追求，所以看待女孩带点礼貌的拒绝，就会觉得对方是在欲擒故纵，吊他胃口。

什么傻缺。

回到楼下，上车以后周式峖向等了许久的老黄交代了句先送余之迎回去，然后自己就歪在后排坐车闭目养神。

路程不短，车内音响淌着轻音乐，余之迎坐着坐着就睡过去了。

后来是周式峖把她叫醒的。

余之迎回到家里，洗完澡后蹲在床头柜前拉开底下的抽屉，把抽屉里被一堆书籍压在最底下的毕业证找了出来。

当初她从学校毕业，只有一张毕业证书，没有所谓的洋溢着青春气息和无声留恋的毕业照。

因为当时的她正遭受着一场密不透风的嫌恶和声讨，流言灭顶几乎令她窒息，同时她一边要照顾医院里硬撑着一口气等着她毕业的母亲。

当她妈咽气的那一瞬，余之迎被全世界丢弃，病床前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凉。

那晚之后，周式峖又消失了好几天。

余之迎勤勤恳恳经营着自己的小生意，店开了这么多年，她每日的营收相对固定，但她每天还是乐此不疲地重复算着账，好像多敲几下计算器，账本合计那一栏的数字就会蹭蹭上涨。

但是这一天，一个寻常的午后，她的网店爆单了。

余之迎看着令人触目惊心的一串高额交易量，下意识回想，最近她没叫人刷单啊，而且即便以往叫人刷单，也没有这么可怕的数字！

然后再就是，她店里的存货没有这么多啊！！

余之迎还没从这场如梦似幻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手机响了一下，微信里一个被她特别备注为“脾气暴躁的周怪兽”的用户及时发来贺电。

脾气暴躁的周怪兽：今天生意还不错吧？那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给我。

余之迎狐疑半天，还是回复：你怎么知道的？

自从那天周式峖把她的名字注解为“迎财神的迎”之后，余之迎就把自己的微信名称改为了“迎财神的迎”。

她觉得这个寓意十分美好。

脾气暴躁的周怪兽：你说呢？

迎财神的迎：是你做的？

脾气暴躁的周怪兽：哼。

迎财神的迎：……

她还以为自己的店火了呢，原来是周式峖的手笔。

啧啧，果然，皆是虚妄。

迎财神的迎：你下午过来干什么？

脾气暴躁的周怪兽：之前说好约你房东出来的事，为你安全着想，让我在人家跟前过个明面。

迎财神的迎：这种事就不用了吧？我跟他提一下你就行了。

脾气暴躁的周怪兽发来一段语音。

余之迎点开来听，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您还有一百米即将抵达目的地。”

余之迎：“…………”

迎财神的迎：来过这么多次还需要导航？

余之迎发过去以后，那边半天没有回复，没多久就看见周式峖的出现在玻璃门外，他今天穿得休闲，短发松散，耷拉在眉眼之间，阳光下挺拔又清爽。

周式峖推门进来，又反手被门合上。

店里面有客人，周式峖一进来就有人看着他了，他径直走到余之迎面前，说：“赚够了就赶紧收摊。”

收摊？

余之迎说：“把我这当摆地摊的了？看不起我这些手串们？”

周式峖只好改口，“差不多就行了。”

余之迎不和他计较，“说了不能赶客，等这一波走了再说。”

结果这话刚才说完，门外又有几个人进来，周式峖倚在收银台旁，默不作声，但脸黑了一个度。

更邪门的还在后面，门开了好几次，客人是接二连三地来，余之迎笑得合不拢嘴，周式峖整个人都开过光吧？他一来生意就滚滚上门了，这是真财神了，得赶紧供起来才行。

而此时的周式峖清爽的脸上逐渐乌云密布。

余之迎忙着应付客人，暂时没空理他。

“那个……”一个高中女生走了过来，“请问这个能算我便宜一点么？”

周式峖瞟了一眼女孩手里的檀木手串，心里没好气地想我怎么知道？他说：“太老气了，换一个。”

“呃？”女孩冒出问号。

幸好余之迎听见了他的话，赶紧过来把女孩拉走，自己和她沟通。

好不容易把一堆客人清走，余之迎赶紧道点开门口挂上休息的木牌，回来给一来就在旁边当人形立牌的周姓招财猫倒了杯水。

“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周式峖敷衍地回了句废话，“正好有时间。”

余之迎说：“可是你突然过来，就算要约房东，也得问他有没有空。”

周式峖喝完手里纸杯里的水，说：“那你现在问。”

余之迎拧不过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房东发了短信。

她一开始发，陈哥，有没有时间出来喝个下午茶？

后来想了想，她觉得下午茶太贵不划算，于是改为：陈哥，有没有时间出来喝个咖啡？随即一想，又觉得附近几家咖啡店贩卖情调定价很高，于是再删除后面几个字。

最终改为：陈哥，有没有时间出来喝杯奶茶？

整个过程，周式峖尽收眼底。

余之迎一抬头，就对上他一言难尽的目光，她笑着说：“要不，让他直接来我店里喝草莓酸奶？”

周式峖没搭腔，二话不说拿出手机。

余之迎问：“你干嘛？”

周式峖说：“我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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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暴躁的周怪兽：给我的备注这么长，很难不怀疑作者在水字数，建议改成脾气暴躁的周财神，方便秀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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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