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月 第5章 再遇

周末的早晨，许诺比平时晚起了一些。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他还是感到一丝倦意。千金依旧围绕在他脚边转悠，仿佛不舍得他离开。

宋越昨天已经把地址发过来了，他穿上简单的衣服。走出家门时，晨光洒在街道上，城市还处在一片宁静中，街上行人不多，车辆也不似平日般川流不息。

一路上，许诺脑子里不断地闪现着与宋越的过往，情绪时而复杂时而平静。到达餐厅前，他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心里有些犹豫。

他还记得五年前的雨天。

阴雨连绵，许诺撑着伞。查到了宋越那天的演出什么时候结束。

于是他在音乐厅门口等候。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众人敬仰的工作狂许总。他大概只是一个直白不懂浪漫的码农，要不是大学遇见宋越，他可能衣柜里一辈子都只有不同颜色的格子衬衫。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雨里等候了他的男朋友三个小时。

许诺以为是自己找错地方了，直到看到宋越和另一个女孩子十指相扣。

……他无条件的相信宋越。可惜后来对方的父母一遍又一遍的责问许诺——都是你把我儿子变成了同性恋。

许诺忍受不了，所以选择默默离开。然后就有了五年前的的不告而别，有了延续至今天的孽缘。

餐厅位于城市的一角，装修精致而雅致，窗外能看到江景。许诺在心里熟练的评估，这顿吃下来估计得上千——靠，分手五年，宋越居然闷声赚大钱了。

许诺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里面的灯光柔和，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气，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走进餐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宋越。宋越的身影依旧那样熟悉，黑色风衣和他干净利落的气质相得益彰。

眼睛也好嘴唇也好，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宋越正低头看着手机，神情专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许诺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宋越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看到是许诺，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你来了。”他的声音平静而柔和，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许诺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拉开椅子坐下。“是啊，来了。”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两个人之间曾经的亲密无间，如今却被沉默填满。许诺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些，但内心深处的紧张与不安还是难以掩饰。

服务员过来点餐时，宋越率先开口点了一些许诺以前喜欢的菜品。许诺看着宋越熟练的样子，心中有些触动。时隔多年，宋越依然记得他的口味，这一点让他心里有些复杂。

点完餐后，气氛再次沉寂了片刻。许诺低头看着餐桌，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却始终无法开口。宋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率先打破了沉默。

“许诺，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宋越的声音温柔而关切，带着一丝试探。

许诺愣了一下，抬头对上了宋越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带着他熟悉的温度。他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还好，工作挺忙的。”

宋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微微一笑。“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许诺低头看着桌面，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此刻的他，心中有太多的情绪涌动，却又难以表达。他想问宋越，为什么要重新联系他？他们之间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可是，他不敢问出口，也不想问出口了。

服务员把前菜端上，打断了许诺的思绪。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把那些复杂的情绪压下去，先度过这一顿饭再说。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用餐，偶尔聊几句近况，更多的时间却是在回避彼此的目光。

餐桌上的气氛随着饭菜的上桌而逐渐融洽，但那份表面的平静之下，隐隐透着许多未解的心结。

当最后一道菜上桌时，宋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放下筷子，目光专注地望着许诺，带着一丝迟疑和坚定。“许诺，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

许诺手里的筷子僵在半空，心里一沉。他避开宋越的目光，假装认真地夹起鱼肉，放进嘴里，却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我们不适合，早就分手了。”许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依旧无法掩饰那一丝微微的颤抖。他快速地咽下食物，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夜景，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宋越灼热的目光。

“异地久了，感情是会淡的——再者，你的父母，也不同意当初的事吧。”许诺佯装镇定。

餐桌上安静了片刻，宋越的声音再次传来， “去他妈的不合适，当初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诺诺，告诉我，谁教你的这些话？再说，我也从未同意过分手。”

许诺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猛地抬头，对上了宋越无所谓的笑容。眼中映着的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却带着他不愿面对的情感。

“许诺，你给我听好了”宋越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无法动摇的决心，“这次，我专门来这里找到你，就不会再放手。”

“我不管你之前闹得那些情绪，我的父母也好其他事情也好，我都会处理好，好吗？”明明是疑问句，宋越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

许诺辛苦设立的防线就这样轻易的被攻破。他从未想过宋越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出他的心意，更没有预料到，这份感情在时间的流逝中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深沉。

许诺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他很快就压抑住了那股情感。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冲动，他不想再经历一段天天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他低下头，避开宋越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宋越，我也再说一遍。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你不该再…”

“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结束。”宋越打断了他的话， “许诺，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

许诺沉默了。

餐厅里的灯光依旧柔和。两人之间的沉默，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拉锯战。最终，许诺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宋越，你来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只是为了我。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不在乎什么公平。”宋越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只在乎你。”

许诺没有再说什么。于是，他只是站起身来，轻声说道：“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想清楚。”

宋越点了点头，目光依然温柔且坚定。“我等你，许诺。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许诺没有再看宋越一眼，他转身走出了餐厅。

本来以为只是对前任简单的告别，结果整出来一堆事情。

这算什么——人鬼情未了？许诺快把自己逗笑了。

许诺离开餐厅后又马不停蹄赶去了公司处理了这几天堆积的事。但万幸的是真正的大头前两天就做完，所以今天能在晚饭前赶回家。

风带着一丝秋末的凉意。他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宋越刚才说的话——“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脑子里满是宋越的身影。

完蛋了，病得不轻。

打开门的一瞬间，千金立刻跳到他身边，用柔软的身体蹭着他的脚，仿佛在安抚他混乱的心情。许诺在心里感叹：还是猫猫治愈啊，去他的前男友。

许诺轻轻蹲下身子，把千金抱在怀里，感觉到那份柔软和温暖，他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他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仰靠在柔软的靠背上，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千金的毛发。

千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像是对许诺无声的安慰。

许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任由眼前的光影在闭合的眼皮下跳跃着，思绪渐渐飘远。

过去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曾经与宋越一起度过的时光，如同电影般一幕幕在脑海中播放。两人曾经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并肩而行，在寒冷的冬夜里围着一条围巾互相取暖。那些甜蜜的、痛苦的、纠结的片段，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他们之间的故事并未真正结束。

许诺曾以为，时间会淡化一切，把那段感情埋葬在记忆的深处。但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放下过宋越。即便那些回忆已经模糊不清，但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却始终为宋越保留着。

“我该怎么办呢？”许诺低声自语，手指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千金仰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似乎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深夜的公寓里，安静得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许诺的心情如同这夜色般沉重。他清楚，自己无法轻易接受宋越的感情，但同样地，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逃避了。

就在这时，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许诺拿起手机，看到是一条来自宋越的消息：“今晚睡得好吗？不要再想太多，我会等你想清楚的。”

想想想，要不是你，我就睡得好了。许诺恶狠狠锤了一把抱枕。

许诺盯着屏幕，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宋越的关心和体贴让他感到温暖，却也让他更加不安。他无法预见未来，更无法保证自己是否有勇气重新面对这段感情。

但此刻，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去理清内心的思绪。他没有立即回复宋越，而是把手机放在一旁，轻轻抱紧了怀里的千金。

“再说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遇事不决逃避才是他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