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酝好像一点也不尴尬,被孟原初骂了一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就是口气有点遗憾。
遗憾?
孟原初更觉得秦酝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高冷是没看出来,多半是变态。
孟原初不仅嘴唇开了口,连带着往下拉了条血线,涂上深色的碘酒简直恐怖异常。
他征用了赵柠的镜子,时不时看上两眼。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遇上了孟绮。
堂姐孟绮没比他大几个月,但长得就比孟原初成熟,俩人同届,成绩也不相上下,做不了过年的对照组,这些年也相安无事。
食堂饭点找个座位都要占座,孟原初嘴巴都长不大,压根没胃口。
谭格依旧坐在离他保持俄罗斯方块的距离,两个人吃饭占四个座位,搞得路过的人都要瞄上两眼。
孟绮也是没找到位置,坐在了孟原初边上。
她没谭格那么害怕,习惯了这个小表弟从小到大的衰样,还挺自信不会发生什么。
毕竟以前都是完美闪避。
“你这咋回事?听说跟人打架了?”
孟绮这人头发老长,个头又高,谭格踮脚才勉强跟孟绮呼吸同一高度的空气,以前在城北见到也避之不及。
也不是别的,毕竟孟绮爱调戏人,无差别调戏,男女不限。
孟原初的勺子戳在饭上,嘴巴疼得他食不下咽,但是又饿得不行,总有种美女在前他不举的悲伤。
声音都蔫了:“没打,你少造谣。”
孟绮哦豁一声,“我看你这都破相了啊,小可怜。”
堂姐什么样孟原初哪能不知道,什么都夸张,声音听起来挺不错的,切开是黑的。
孟原初懒得搭理她:“离我远点,等会又倒霉了。”
孟绮哦了一声,趁隔壁人走了,坐了过去。
孟原初:也不用这么快吧,好伤人。
孟绮刚把餐盘挪好,对面就坐了一个人,秦酪笑眯眯地看着她,喊了声嗲得一波三折的学姐。
谭格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还没适应,自己边上孟原初对面就坐下一个人。
餐盘放在桌上,看着动静大,汤一点没撒。
孟原初抬眼,对上秦酝那张在他眼里已经转为只高不冷的脸。
“你坐这干什么?”
秦酝:“这有人?”
孟原初:“可能有死人。”
谭格:……
哥们你嘴巴怎么这么贱啊。
秦酝哦了一声:“那我占了。”
他说得非常自然,而孟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自己蔫头蔫脑的堂弟。
秦酪一直看着孟绮,笑着说:“我哥跟他同桌关系可好了。”
孟绮:“是吗?”
孟原初连嘴皮子都懒得扯,实在是难受,吃口饭都得吧嘴巴张开一些,不然蹭到伤口又要龇牙咧嘴。
秦酪:“是啊,一起去洗了个头,我哥还请他喝奶茶。”
小姑娘一只手撑着脸,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吾儿长大的感慨:“还以为我哥是个抠货。”
谭格悄无声息地看了秦酝一眼,区草面不改色地吃饭,活像被妹妹编排的不是本人。
而坐在他对面的孟原初好像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就是吃得很痛苦。
谭格得出一个结论:这里只有我一个正常人。
孟原初难得吃饭没怎么说话,他那张脸看着实在可怜,吃个饭也比以前慢了很多,一块鸡排还得切得细碎。
餐盘跟勺子时不时发出刺啦的声音。
谭格:“算了吧。”
孟原初头也没抬,坚定地摇了摇头。
孟绮:“你真没打架啊?那看着跟被亲肿了一样。”
秦酪刚喝了一口绿豆汤,差点没喷出来。
谭格一脸宛如便秘,觉得那画面太美估计没人敢看。
孟原初的勺子哐当掉在餐盘上,他含含糊糊地骂孟绮:“你能不能别这么龌龊!”
孟绮点头:“开个玩笑。”
她的目光落在孟原初的唇上,越发觉得这个红肿有意思,冲孟原初挤了挤眼睛:“我怕你妈也这么觉得,但是打架和啵嘴好像都挺难以启齿的,小堂弟,可以跟你妈说你谈恋爱了。”
孟原初:“那还不如打架呢。”
他看上去蔫蔫的,“晚上回去夜宵都吃不了,本来今天是排骨汤的。”
秦酪:“让我哥给你解释一下不就好了。”
孟原初啊了一声,看了眼对面的秦酝,秦酝也在看他,问了句:“我怎么解释?”
孟原初吃得特别憋屈,烦躁地把餐盘一推:“用不着你。”
再说了秦酝后脑勺还有伤呢,这么倒霉的事情其实不用说孟原初他妈也不会多想。
从孩子小时候就知道了。
大概是孟原初一直保持烦躁的状态,吃完饭秦酝没先走一步,反而站在他身边,大有和他一起回教室的架势。
谭格的蟠龙拐棍已经物归原主了,以前他跟孟原初都是吃完饭去打个球,但是这个学期未能实施。
基本是孟原初挤到女生的羽毛球队里活动一下,收获一阵骂声。
谭格跟秦酝一个格外不自在,看秦酝没有先走的意思,打了个招呼说了句我回教室。
孟原初往贩卖机走去,跟秦酝说:“你跟我一起干什么?”
秦酝还没说话,孟原初:“不能摸。”
他摁了一瓶汽水,又唉了一声,含糊的声音带着不解,“你老馋我头发,你自己头发都那么多……”
秦酝又不说话了。
孟原初欸了一声:“我到底哪里像狗了啊?”
他说完弯腰去拿饮料,给了秦酝一瓶。
秦酝:“头发,可爱。”
孟原初:……
他长这么大就没男的夸过可爱,这个时候鸡皮疙瘩瞬间上线,让他倒退一步,本来就含糊的声音带着点磕磕绊绊:“秦、秦酝……你不会有毛病吧?”
孟原初很难不多想。
但是秦酝的眼神特别清澈,仿佛没听懂孟原初那点隐晦的意思,摇了摇头:“没毛病。”
孟原初寻思着这个人也就皮相有点震慑力了,还有点傻。
“行吧……摸头这个事情以后再议。”
孟原初的声音都有点抖。
我想多了吧。
秦酝看着他半天都没开罐,孟原初恼羞成怒:“干嘛!别看我,我这是失误。”
主要是今天倒霉超标,他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秦酝伸手拿过,“你是不是怕被割到?”
他看孟原初也不是打不开的样子,就是手哆嗦。
孟原初:“……算是吧。”
秦酝把自己那罐给他。
正好这个时候后面上来几个买饮料的,就这灯光看到了孟原初那点伤,窃笑了几声。
再看到秦酝,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一扫而过,最后笑出了声。
孟原初被笑得火烧眉毛,哪能不知道这是被调侃的千兆,推了一把秦酝:“走。”
正值黄昏,经过操场的时候能看到晚霞。
学校热闹得很,田径队的在练习,结伴的女生笑嘻嘻地经过,远处还有哨声。
秦酝:“为什么请我喝汽水?”
孟原初:“你喝都喝了,还问什么?”
秦酝哦了一声。
孟原初觉得该破嘴的应该是秦酝,毕竟这人本来就没什么话说。
“下次我请你。”
秦酝的手插在兜里,单手捏着易拉罐看上去都赏心悦目,昏黄的光正好给他描了个边,孟原初看了两眼,心想:没完没了了。
但一方面他又挺高兴的。
隐隐约约明白了秦酝的意思。
他真的很少碰到这样的人,被自己的倒霉体质三番几次连累还没对他恶言恶语的。
“谢了啊。”
孟原初伸手,自己手上那瓶芬达跟秦酝的可乐碰了一下。
秦酝:“嗯。”
*
孟原初的嘴上那点伤好得很慢,顶着这样位置奇葩的伤口在学校备受瞩目。也不知道哪个缺德人还在贴吧记录他的倒霉合集,这嘴上的伤怎么来的被描写得仿佛人在现场,还魂穿了秦酝一般。
孟原初去贴吧拜读的时候觉得自己眼睛都受到了侮辱。
怎么把秦酝写得跟小媳妇一样,我是恶霸么我?
第一眼很怪 ,又忍不住再看。
孟原初笑得头藏在书后面,肩膀抖得不行,还发了秦酝一份。
可惜秦酝不怎么看手机,来学校了就揣在兜里,不像孟原初跟有瘾一样。
反正他俩就跟绑定了一样,孟原初嘴上的伤一天没好,就没有一个秦酝是无辜的。
在别人眼里秦酝脾气不好,哪怕有人辟谣,也有些消息不灵通看孟原初的样,以为是被秦酝揍的。
秦酝声名狼藉,拽得别人不敢靠近。但在孟原初心里,这个人脾气实在不错,而且在某些方面跟他太合了,完美的糖分爱好者,吃零食都不用考虑秦酝吃不吃,开了递过去就行。
就是秦酝太喜欢狗,不符合孟原初觉得秦酝像猫的定义。
还贼好投喂,也不挑食。
这个同桌的体验感是孟原初长这么大历任同桌里契合度最高的一位。
秦酝成绩比他好很多,孟原初被老师提问,秦酝救场也很及时。
除了那点死洁癖毛病,孟原初写完作业玩会泥巴还要被嫌弃,那点灰只要被风一吹,秦酝就恨不得推开百丈远。
大有要远离孟原初的意思。
孟原初手艺不错,虽然跟他爹比起来差远了。
偶尔课间他就自己捏泥玩,女同学路过会搭话,孟原初顺着话茬子往上爬,秦酝从外面回来就能看到这人聊得眉飞色舞,一坨还没成型的红泥都被他吹成绝世佳品。
他嘴唇的伤结痂脱落,就是颜色还太一样,新肉很嫩,乍看很容易盯着他的嘴唇看。
秦酝的位置都被女同学坐了,他干脆站在孟原初后面。
“我和你说,这玩意要是捏得好,那可是艺术品,虽然我的手艺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是捏个……”
他还在侃侃而谈,坐在秦酝位置上的女同学已经看到了秦酝。
高个的少年人似乎是刚运动回来,额前的碎发被汗黏住,脸都有些微红。
但这些都没能让他这张脸有半分的亲近味道,依旧是那副用脸都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女生有些尴尬,虽然她更喜欢秦酝的脸,但一直没跟对方说过话。
孟原初还好一些,很好接近,这个时候飞速地捏了个狗,“喏,罗娜,你不是喜欢这个?”
罗娜没搭理她,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看向孟原初身后。
孟原初转头。
秦酝俯身,拿走了他掌心的小狗泥塑,“不是不喜欢狗吗?”
孟原初干笑一声。
秦酝又说:“下次跟他聊天,可以不坐我的位置吗?”
罗娜尴尬得要死,也没再看那个泥塑小狗,迅速走了。
孟原初:“秦酝,你回来了啊?”
他的声音都颤颤的,不知道为什么秦酝心里有点痒。
不过秦酝也没在意,他拿走了那个小狗,又很自然地从孟原初桌板底下掏走红泥——
“下星期月考,班主任不是说你语文再考不及格就让你去跳高吗?”
孟原初整个人如遭雷劈。
“秦酝,我是长跑选手啊!”
秦酝回了位置,又开始滚毛,还顺带给捞起孟原初的手滚了一圈。
“你可以的。”
孟原初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贱人。
就等着看热闹呢,是不是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