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妖力将身体牢牢黏固在极速飞行的老突背后,苍束盘膝而坐,开始运行体内气息。
以身为炉锻造器引,他算是头一遭。
萧长老的理论究竟可不可行,眼下便是试验的最关键处。
苍束感受妖气在奇经八脉游走,最终汇集到腹部,一股强烈的灼烧感忽然传来。
被他吞下的镜影花,似乎在体内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苍束觉得有点不舒服,浑身痒痒麻麻的,尤其是颈部,总忍不出用手去搔。
按现在的进度,这株镜影花大抵要两个时辰,才能被彻底消化掉。
苍束默默计算着时间,精神专注,丝毫没注意到一只鬼鬼祟祟的雀鹰正从侧后方朝他接近。
那雀鹰原本在稍远处飞行,正是察觉到苍束体内妖气的强烈变化,才不自觉被吸引过来。
诱人呐,美味呀。
坐在老突背上的小仓鼠双目紧闭,看上去是那样的不设防。
毛茸茸,肉嘟嘟,不知咬在嘴里是什么滋味。
雀鹰盯着盯着,涎水不自觉都流了出来。
能在空中相遇,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同为天妖的它,丝毫没把傻大个老突放在眼中。
左右雀鹰的动作更灵敏,偷完嘴就跑,对方想撵也撵不上~
打定主意的雀鹰说干就干,几下强烈振翅后,整只鹰如同离弦的箭般,直直朝苍束袭来!
苍束烦躁地扭着小脑袋。
不舒服!
好酸!好痒!
豁然间,他的头已诡异的幅度转了几个圈,周遭如同出现幻影般,同时浮现整整七颗脑袋。
于此同时,一声惊恐万分的惨叫,忽然在耳边划过。
苍束猛地睁开眼:“什么东西?”
远远的,他瞧见一只体型较小的雀鹰宛如故障的飞机般,七横八晃地在空中打着旋儿,随即嚷着一连串的谵语,直挺挺坠向地面。
就像活见了鬼似的。
哼着小曲儿的老突后知后觉朝后望了一眼,嗤道:“傻【哔——】”
苍束缩了缩身子,深以为然。
高空好可怕,他有亿点点怀念平稳踏实的地面。
* * *
经过方才雀鹰那么一闹腾,苍束颈部的酸痒感竟消失不见了。
就很神奇。
老突的速度虽不如裘千识御剑快,但怎么也强过苍束步行。
此次回去,约莫花费了将一倍的时间。
为保安全,苍束并未从原先打在城边的那个鼠洞回去,而是另寻个法阵布置薄弱处,挖开条通路。
“多谢,山水总相逢。”苍束站在洞内,朝老突挥挥手,感激地跟它道别。
城内危机四伏,老突又是个莽撞的性子,被必要让它也掺和进来。
老突站在洞外,歪着秃头瞧着苍束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 *
才离开不到半日的功夫,城中原本热闹喧嚣的氛围立即大变样。
街上闲逛的百姓明显数量减少,摊贩们也大多挂上停业的牌子。
倒是有许多神色肃穆的修士,或佩剑、或携带各式法器,与一队队护城卫擦肩而过。
似乎在搜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苍束催动妖力,为鼠身变出件贴合的黑色斗篷,遮住腰间的金色器引,避免引起他人注目。
四肢着地跑动时,小黑风也跟着他的动作一翘一翘的,活像多了根飘逸的尾巴。
苍束对自己的伪装技巧向来有种蜜汁自信。
他觉得可以。
“诶你说,那小豆丁长得多可爱啊,怎么能是妖呢?”
“嗐,你呀,还是见识少,不知道妖最擅变换蛊惑人心么?”
苍束正思忖着该如何跟巫良和朱蚩汇合,一阵耳熟的议论声忽然从暗巷的转角出传来。
他溜着墙边谨慎跑过去,发现那是一队五人一组的城卫队在巡逻。
末尾正开小差闲聊的两名城卫,正是之前他在巡卫司见过的熟面孔。
听话头,好像正在议论他!
苍束将披风压低,连耳朵也严实盖好,踮着爪爪在稍远处尾随。
他听力绝佳,能在安全范围内探到城卫们谈话的内容。
城卫甲:“你说,那鼠妖变个小孩儿,能图谋什么呢?”
城卫乙:“……骗糖吃?”
苍束:……
这不是他的本意啊!
两人显然不是负责侦查类的人才,聊着聊着,又谈论起自家那位高深莫测的城主。
据悉,城主匆匆离去不久后,忽用讯识与城卫队长郑泽联络,将苍束的真身与伪装尽数戳破,命他全力缉拿三妖。
郑泽显然受到不小的打击。
最穷凶极恶的妖界通缉犯就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他身为队长却丝毫未察,的确难辞其咎。
也正因如此,执行任务的郑泽,简直牟足了劲儿。
半个时辰前,化为乌鸦站在巡卫司外枝头上打探消息的巫良,被郑泽识破擒获。
随即顺藤摸瓜,又察觉到试图营救的朱蚩动向,一举缉拿归案,押入牢中待审。
苍束听得直搓腮帮,这波简直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比一个能送!
不仅如此,郑泽还在城主的提点下,寻到了城边的鼠洞,部署大量兵力在周遭埋伏,想来个守株待兔。
苍束会不会回来营救自己的属下,恐怕裘千识也无法断定。
所以这位城主大人才做了两手准备,本尊并未归城,估摸着还在外追寻他与萧长老的动向。
苍束裹紧小斗篷,悄然离开还在八卦的那队城卫。
裘千识没回来,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这家伙当初走得匆忙,并未带上能观测整座福阳城的灵球,似乎也未将此物传给队长郑泽。
他得赶在裘千识跟天鸢派掌门在外头掰扯清楚前,救出巫良和朱蚩!
* * *
关押两妖的地点,是福阳城南侧的坤私狱,出入需着牌令。
狱门口又有法阵勘验,低中等级的伪装术,顷刻间便会被识破,露出原形。
况且苍束的变化术,只能化为那个长相水灵的小豆丁,现如今画影图形早就被贴了满城。
更是连面都没法露。
苍束陷入沉思。
在他短暂的鼠生中,还没有劫狱的经验。
哎……
正犯愁间,忽见几位妇人提着食盒从远处走来,眉宇间皆是愁色。
苍束竖起耳朵,听她们的谈话,似乎是要进狱去给被关押的夫君送餐。
今儿个郑泽忽然突袭黑赌坊,抓了不少避税的赌徒,足有二十多人。
她们的夫君不争气,屡次犯案,也算是坤私狱的老主顾了。
苍束盯着那些食盒,眼见她们离狱门口越走越近,心一横,悄悄跟了上去。
没办法了,赌一把吧。
热聊中的妇人们,正聚精会神地骂自家不争气的男人,未曾注意到其中蓝衣妇女手提的食盒盖子,悄悄抬了下。
守门的狱卒远远的就瞧见这群人来,甚至很熟稔地跟她们打着招呼。
几两碎银孝敬上,什么话都好说了。
“听说这次关押的日子不短,还请老爷们多多担待。”
夫人们刚要迈步往里进,却忽被狱卒伸手拦住。
见她们一脸莫名,狱卒也有点不好意思:“嗐,多事之秋,上头刚传下来的规定,让我们查得严点!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不碍什么事儿的。”
说罢,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些食盒:“都打开,让我瞧瞧。”
夫人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言,只得照办。
毕竟她们问心无愧。
不过是普通的吃食而已。
谁还能在里头藏什么通缉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