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束不知城主想去见的人是谁,不过自己的身份和行踪究竟是怎么暴露的,他倒是弄明白了。
城主的密室内有颗松石明珠,能映出福阳城内,所有使用者想窥探的角落。
此珠就摆在案边,映着城卫队长郑泽的一举一动。
从日常巡街到用膳、与属下闲聊,甚至是沐浴……
简直像城主专属的私密直播。
正因郑泽偶然盯上苍束一行,才引起暗中窥视的城主注意。
除此外,城主似乎还有不少探取情报的手段,密室内摆满各种书简、信纸和竹筒,按城区地域化分存放。
苍束悄悄瞟了几眼,发现标签差不多涵盖整个圣洲大陆。
未等他探到更多信息,城主便重新将他揣进袖中,御剑离去。
“别再耍花招哦。”苍束隔着布料,听见对方在轻声警告。
外头猎猎风响,显然已经升到极高空,远超过他与巫良测试过的高度。
苍束沉下心思,并未贸然使用剔骨塔。
对修为过高者贸然使用不属于自己的法器,极有可能会被对方反控。
还是静待时机的好。
* * *
城主似乎赶了个很远的路,御剑两个多时辰才停下。
苍束很庆幸自己没晕剑。
要是在袖子里吐上几口,估摸会被对方就地处决。
从方才那间密室的整洁程度来看,这家伙多少有点洁癖。
袖袍再度轻微摇晃起来,未等城主行数步,远远的便听见有人呵斥。
“站住!来者何人?”
“裘城主?您怎么……”
利剑破空声响起,话音未落,苍束便听见一片噗通倒地的沉闷响动。
他抽动鼻翼,闻到空中刹那间飘来的浓重血腥味。
杀、杀人了!
苍束艰难咽了咽喉咙,忽然觉得还是袖袍里面更安全些。
用掌风震开某道密封的大门,一股阴冷气息骤然袭来。
城主似乎并未在意,迈步往里走,越走地势越偏下,周围的温度也降得厉害。
苍束下意识将身子团成个球,用布料将自己裹紧些,勉强堆了个临时的窝御寒。
嘶~冻死鼠鼠了。
门内似乎还有不少守卫,城主一路强杀进去,身形却未移动多少。
仿佛在林间走路时,随手劈砍些拦路的横枝。
双方实力过于悬殊,有不少识时务者想求饶逃命,可每每话还未说全,就倒在剑鸣下。
不留活口,毫无慈悲。
这城主的心好冷。
如同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其实这条路城主并未走多久,可苍束却觉得漫长无比。
当他终于站定,苍束不安的心反而悬得更高。
“萧长老,几日不见,近来可好?”城主轻笑着对面前的人打招呼。
苍束的半圆耳灵敏地动了动。
萧长老?
可是天鸢派那位声望最高,举办历年易宝会的萧长老,萧御段?
沉重的铁链被轻轻扯动,对方似乎在打量这位不速客。
半晌后,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缓慢响起:“你是……裘千识。”
“哈,难为您还能认出我,看来梁簿征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城主裘千识轻声笑道:“若教我来,保管您三魂离碎,半日内便彻底贴服,哪儿还用得着这许多功夫。”
萧长老一阵沉默。
“罢了罢了,我千里而来也不是为了和您说笑的。”
裘千识伸手,将听戏的苍束从袖中掏出,隔空扔了过去。
突然被拉出场的苍束没有准备,急忙张开四爪,朝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滑扑。
宛如一只飞鼠,坠进萧长老怀中。
银发与血迹斑斑的铁锁交缠,穿透要穴的铁钩狰狞弯曲。
钩锁表层的法阵安稳发出暗黑色的幽光,苍束单是稍微挨得近些,就惊跳逃开。
凭他现在的修为,若真贴上,怕是瞬间就会消散得形神俱灭。
这些危险恶气顺着那些被拷打出的伤口,源源不断输送到萧长老体内。
不知会为其带来怎样难以想象的痛楚。
而被此酷刑折磨的萧长老,如枯木般盘坐在囚房中央,身形僵硬,目光涣散。
即便看着苍束腰间的器引,亦未露出惊讶神情。
仿佛外界所有发生的事,都无法再给他内心带来丝毫波澜。
苍束呆呆注视着萧长老的伤,对此人的疑惧,也逐渐转为深深的同情。
好卑劣的手段。
“萧长老,事到如今,大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裘千识慢条斯理转动着手中长剑,挥手将其沾染着的血迹甩开。
“梁簿征为人狭隘,不肯坐视您这位长老名望过盛,才下此毒手,并非您与他志道不同。”
“呵,您固守血阴灯与器引的秘密又如何?通天路条条,岂是人力所能左右的。”
“血阴灯现世已是命劫,无论何人取得,圣洲大陆都注定要血流成河。”
“既如此,不妨您早些将秘密讲出来,也省去继续在此受苦。”
“放心,我会让您走得痛快。”
裘千识气定神闲地谈着条件,却始终未言及会放萧长老一条生路。
莫非萧长老的伤,已到救无可救的末路?
苍束不安地立着爪爪,绕着萧长老转了一圈儿,想研究下着锁钩机关到底该如何打开。
谁知跑到其身后时,忽然瞧见一缕细细的金光一闪而过。
苍束眨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光似乎隐入了缠绕铁锁的银发丝中。
苍束狐疑地靠得更近些,用爪轻轻拂开几率发丝,惊讶地发现被覆盖其下的铁锁,竟有被融烧的痕迹!
瞧架势,恐怕是积少成多,由那点金光以极缓的速度造成的!
微微发怔的苍束很块反应过来,没继续停留,仍旧摆出副忧心忡忡的神色,钻回萧长老怀中。
他偷眼观瞧裘千识,好在对方仍沉浸在拉拢萧长老的演说中,未留意到这小小的插曲。
萧长老仍是那副垂死的衰弱样,甚至没分给苍束一道多余的目光。
仿佛秘密没被这小妖看破似的。
很淡定。
或许……也是彻底放弃了逃生的希望吧。
出于人与妖天生敌对的立场,萧长老又怎会对初次见面的苍束抱有幻想?
苍束背过身,避开裘千识的视线,仔细打量那些锁链攀结在墙壁上的位置。
共有八根,萧长老动过手脚的那根是……右边第三根!
若能用外力重击,没准就能扯断萧长老身后的熔断处!
苍束的心“嘭嘭”跳着,紧攥的小爪爪也全都是汗。
裘千识杀人不眨眼,若察觉到他的异动,恐怕瞬息间就能让他身首异处。
怎么办……
苍束正纠结着,忽见滔滔不绝的裘千识抿紧嘴,眸光也暗沉下来。
不会吧,他还没动呢。
难道裘千识修炼了他心通,把他的小心思都看穿了?
苍束深吸一口气,双爪锐勾,摆好防御姿态。
来吧!
宁可站着生,也不跪着死!
就算是领便当,他也要当一只有骨气的仓鼠!
裘千识:……
苍束:……
奇怪,这姓裘的怎么不出招呢?
两两对望须臾,裘千识豁然转身,挥剑斩开迎面袭来的三道蓝色剑光!
萧长老涣散的目光微微上抬,短暂瞥了眼入口处,又迅速恢复成原本的虚弱模样。
“梁掌门好大的肝火啊,怎的年岁增,脾气也跟着见涨?”裘千识虚拱一手,朗声道。
“呸!”
天鸢派掌门梁簿征为人就简单多了。
劈头盖脸一口啐,接着拔剑就砍。
裘千识显然对梁簿征的突然出现有点错愕,毕竟他灭口很及时,应该没放走通风报信的人。
想来应是天鸢派在封门法阵上动了手脚,一旦被强行破坏,掌门便会得知。
梁簿征御剑的功力并非门中弟子可比,因此他来得最快,其余帮手还未赶到。
看清形势后,裘千识冷哼一声,亦拔剑相迎。
两位修为同为仙君级别,打起来自是不分伯仲。
梁簿征:“姓裘的!你长得狗鼻子不成!怎么摸过来的!”
裘千识:“你自家弟子办事蠢话又不牢,泄了密能怨得了谁?”
梁簿征:“呸!你就是个四处听墙根的小人!”
裘千识:“诶~这叫消息灵通,梁掌门莫非修岔入了妖道,连人话都不会讲了?”
梁簿征:“……我呸!”
那么大个人,吵起架话说不明白就会吐唾沫,苍束都觉得这架吵得有点脏。
但对“稍微”有洁癖的裘千识而言,这波口水攻击似乎比什么招式,都更能激起他的怒火。
眼见这两位仙君人脑袋险些打成狗脑袋,苍束深觉机不可失,趁机向那根有问题的锁链跑去。
这一跑,恰逢乱战中的梁簿征偶然那么一回眸。
四溅的剑光犹豫定格在空,所有的时光都慢了下来。
梁簿征望着他,面目由起初的愤怒,变得如修罗般狰狞。
一眼万年。
有些妖,看一次,就记得一辈子。
“是!你!”
这一嗓子喊得气吞山河,硬生生将裘千识震得飞退三尺。
电光火石间,五道凶狠剑光便朝他挥来,誓要将苍束劈成鼠条!
裘千识怎会坐视他毁掉器引,忙飞身相挡,同时引掌想将苍束收回袖中。
苍束自身不受控制地朝裘千识飞去。
半空中,他瞧见被击飞的那几道剑光中,恰好有一道砍中了某根锁链。
嘿嘿,成功了!
苍束鼓起鼠胆,从口中掏出剔骨塔,硬生生止住身影。
抱歉,那袖袍太小。
他不会再进。
苍束:禁止非法囚禁鼠鼠(指指点点.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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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的心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