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闽灿冷笑了一声,说:“你说的那些,只不过是‘反白塔组织’编造出的可笑的故事罢了。污染物有什么资格与人类签订契约?”
“污染物比人类更早的出现在地球上,为什么没有资格?你难道不知道,污染物其实是……”
安闽灿打断他的话,疑惑道:“你作为白塔培养出的向导,竟然在为污染物说话?!真是不可理喻!你难道想造反?”
韩辛成的双眸暗淡了,他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忧伤:“不。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不公平了,这个世界太荒唐了。”
“荒唐的是你吧!”安闽灿毫不客气地指责,“竟然会心疼污染物。你这么心疼它们,不如让它们污染一下,这样就能成为他们的一员了。对了,你作为向导,应该是有很强的共感力吧,那正好可以与它们共感一下,好好体会一下它们的喜怒哀乐!”
韩辛成对他的嘲讽毫无反应,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回病房吧,你好好休息一下,别等到了晚上,要逃跑的时候没力气了。”
声音依旧温柔,竟让安闽灿有些内疚,自己刚刚对他说出那么重的话。
这一瞬间他居然觉得,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他每时每刻都在照顾自己,也能完完全全包容自己的坏脾气,也许,自己可以试着跟他相处下去?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不不不,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这个男人是一个怎样的人,而在于他是自由哨兵,自由哨兵是不需要人陪伴的。
他跟在韩辛成的身后走进医院,思绪纷乱。他在想,等这个男人帮自己做完事后,自己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完全甩掉。
*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地脚步声,然后有人气喘吁吁地喊道:“队长哥哥!队长哥哥!”
安闽灿刚一回头,就被人扑了个满怀。他被撞得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直到挨着韩辛成的身体才停住。
安闽灿感受到男人身体的硬度,连忙站直了身子,把怀里的人推开了。
“阿哲,你好好走路行不行!”他满脸嫌弃地说。
少年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喊你好几声了,你都不理我一下,我还以为你聋了呢!吓我一跳哩!”
少年染着金色头发,带着一顶白色棒球帽,身上穿着与安闽灿一样的黑色自由哨兵制服,外面套了一件印着名牌logo的白色连帽卫衣外套,脚上穿着的是最近非常火的限量版球鞋。
这是陆清哲,他与他同一年被选进哨兵学院,又同一年成为自由哨兵,彼此都把对方当做最重要的队友。
陆清哲其实只比安闽灿小半个月,但却一点也没有安闽灿的稳重,总是像小孩子一样做事莽莽撞撞的。
安闽灿看见他来了,连日来抑郁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他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谁聋了,这里人这么多,全是噪音,我哪能听见你喊我。”
“唉?”少年紧张地问,“队长哥哥,你的听力受损了吗?”
安闽灿一愣,赶紧改口道:“没有,我刚刚在想事情,所以没注意到你。”
自由哨兵,能轻而易举地寻找到耳边所有声音的声源,不会因为声音过多而无法分辨。安闽灿的感官因为A型信息素流失,所以发生了退化现象,因此没能分辨出陆清哲的声音。
为了不让陆清哲怀疑,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问:“你来医院干什么,也病了吗?”
“当然是专门来看你的啦!”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点了点头说,“听说你进医院了,还以为你出什么大事了!不过我看你状态不错,好像没什么问题嘛!”
“嗯,是没什么问题。”他淡淡地回道,又偷偷看向韩辛成。
韩辛成已经非常自觉地去旁边的休息区坐着,手里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白塔日报》,鼻梁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架上了眼镜。
安闽灿第一次远距离看他,竟被他吸引了。
他安静的时候好帅,一身得体的西装,一副金丝眼镜,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白皙。一双长腿微微分开,手肘撑着膝盖,手捧着报纸,神情严肃。
他的周身散发着禁欲的气息,与他身上的咖啡味很是般配。
他的咖啡味,好像很久没有闻到过了,竟然有点怀念。
“哥哥,你在看谁呀?”陆清哲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安闽灿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说:“没看谁。”又浅浅一笑,说,“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先回去吧。”
“那你呢?你不回去吗?”
“我、我过会儿回去。”
“唉?”陆清哲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问,“哥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呀,我能出什么事呢。”安闽灿立刻否认。
“可是……那座圣诞木屋里的污染物只有G级,而且还是个幼崽。你怎么会让它溜走了呢?”
“……”安闽灿这才意识到,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就已经变成了Omega,所以战斗力才突然变弱那么多。
“我跟阿吉两个人哦,我们联系不上你之后就赶紧赶到125哨兵救助站,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抓住了唉!一个小女孩,可怜兮兮的躲在角落里,都没怎么反抗。我们俩的能力肯定不如你,所以为什么嘞?”
他不停地追问道,安闽灿不得不现编个谎话:“其实我那天受伤了。最近压力有点大,晚上一直在做噩梦,睡不好觉。去圣诞木屋的时候头晕晕的,脚底踩空摔下了小山坡,撞到了脑袋。昨天来看了医生,说感官有点受损,但是问题不大,等慢慢康复吧。”
陆清哲听罢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哥哥怎么可能打不过那个污染物!”
“我生病这件事你不要跟别人说,反正也不严重,过两天就好了。”
“不说不说。哥哥你最近就好好休息好了,别的事不用管。哨兵救助站遇袭击这事儿我帮你扛下来了,我跟调查官说了是有人报了假警,所以我们搞错地方了,他们也信了哩!”
“……”
“你真的不要担心,实在不行我去找我爸,你还怕他们处罚你不成?”
陆清哲是贵族三代,他的祖父被封为考伯特公爵,爵位可以世代沿袭,他的父亲是白塔里的麦尔斯长官,专门负责评估哨兵在任务中的表现。
陆清哲能成为自由哨兵,多少是掺了点水分的,所以他十分佩服安闽灿。
安闽灿还没来及说什么,就闻到了一股咖啡味从身后飘来。他贪婪地吸了几口,回头看向来人。
“这位是……”陆清哲显然也被韩辛成的气场镇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啊,他是、是我请的医院护工,你不要在意。”安闽灿信口胡说。
韩辛成没有表态,只是对陆清哲微微一笑,然后把安闽灿拉到一边,在他耳边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断你们说话的,只是时间不早了,我必须要开始行动,再迟一点,医院的系统会有部分关闭,到时候我不好操作。”
“好,那你先走吧。”
“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乱跑,等会儿一个人去病房里呆着,谁喊你都别离开,等着我去找你。”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韩辛成显然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又嘱咐道:“如果肚子饿的话……”
“行了,你把我当小孩子了?肚子饿这种事不要你管。”
“好。”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我是你的什么?”
“……”
“医院护工?”
“那你让我怎么说?路过的陌生人?谁让你突然跑过来的。”
“你就说我是你的向导,不好吗?”
“哪里好?我怎么可能有向导,让他知道了,不得笑死我!而且我们还没有签精神契约吧,你单方面签字是不算数的。所以别再说你是我的向导了。”
“哦,也是,不好意思。”韩辛成淡淡一笑,说,“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安闽灿没有回他话,心虚地看了一眼在一旁等着的陆清哲。
陆清哲很是好奇地一直在往他这边看,见韩辛成走了,他连忙跑过来,吃惊地问:“那个男人是医院护工吗?我记得护工不都是Beta吗?他难道是Beta?”
“可能吧,我不知道,没有问。”
“什么没有问嘛!你不看他信息表就请他来当护工?”
“我、我没仔细看。”
“这种人在这里当护工,有点太可惜了。我必须说,他比我们自由哨兵还要帅,可以说他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人。我觉得他不像Beta,更像是Alpha。不对,也不是Alpha,就……有种我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好了,别说他的事了。”安闽灿略有些慌张。
陆清哲作为贵族三代,从小就跟着他的祖父参加各种帝国贵族的高档宴席,见过的血统高贵的Alpha不计其数,连他都觉得韩辛成不是普通人,那么这个男人一定不会是自己说的那种,为了糊口所以才走进白塔的底层打工者。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接近自己呢?又为什么对自己一次次的嘲讽毫不反驳呢?
想到这里,安闽灿沉声问道:“阿哲,你最近能见到麦尔斯长官吗?”
“我的父亲?当然能啦,我想见他就去找他好啦!”
“那可以请你帮我向他问一个人吗?”
“说什么请啦!怪客气的,你想问谁?”陆清哲一脸八卦地看向他,“喂喂,是不是到易感期啦?是看上哪个Omega了吗?不行的话我再带你去一趟风情街就是了啦。”
“没,我对Omega没兴趣。”他走到分诊台旁,要了一张便签纸和一支笔,写下了韩辛成的名字,递给陆清哲,“帮我问问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