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雪滚落在地,飞袖将一旁的崔云真落势缓了缓,否则他一个凡人这一下非死即残。
宁撄抱着姜予安亦反应极快,体内灵气震荡,迅速借力翻身下落,缓住了趋势。
两人卸力滚落在地,一连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止住身形后,他立刻起身查看怀里姜予安的情况。
转瞬间,四周一片狼藉,几人身后粗大的树枝已奔袭而至。
几乎是同时,尖锐的树枝如毒蛇般朝下方滚落的宁撄两人刺去。
“师兄!”一旁的姜若雪最先察觉,她眼神惊慌的朝着两人凄厉大喊!
宁撄刚稳住了身形还未反应,就立刻听见远处师妹的喊叫,他顺着姜若雪的目光朝后望去。
一条粗壮尖锐的枝干屹立在半空,离他背后不过半掌距离,眼看眨眼间就要刺下!
避无可避!
宁撄下意识闭眼,将怀中的姜予安紧紧的护在身下…
千钧一发之际!
身后的粗大枝干却突然僵住轰然倒地。一把金色虚剑出现在上空,以睥睨之势将几人护在身下。
姜若雪立刻认出金剑,欣喜的朝身后望去:“师父!”
灰头土脸的几人反应过来,亦都看见了出现在他们下方身后的清一道长。
只见一白发须眉的老道,单手掐决出现在众人身后,他面上皱纹沧桑,斑白胡子微微上翘,眼睛却黑白分明,清明的不像个老人。
身形清瘦干瘪,腰背挺立似竹竿,衣决飘然的站立在黑暗的山坡上像个老神仙。
老人脸上神情在看到几人没事后才沉沉的松了口气。
“师父您怎么提前出关了?!”姜若雪道。
“你们几个皮猴,为师要是再晚点出关,恐怕就要替你们收尸了。”清一道长摸着白胡子慈祥笑着回道。
漫天飞舞的枝干被挡在金色虚剑后,寸步难行,却依然不甘心的朝下方疯狂刺去。
清一道长无暇闲聊,对着几人嘱咐道:“先带着你们大师兄回去。”
说罢,清一道长收敛笑意,独自朝着槐树所在的方向飞去。
——
这边山腰上,老槐树像入魔般,夜幕下整颗巨树风狂的扭动着树枝。
四周一片昏暗,鬼影重重,残枝遍地,像灾后现场,可见几人先前打斗之激烈。
清一道长望着下方的槐树,长叹了口气 ,脸上神色悲悯。
天地灵长,万事万物皆有其道。
树木因其本体之限,于修炼一途较之他怪更为艰辛。这老槐树修炼三百载,能在如今这灵气稀薄之世,得此修为,实属不易。
一时邪念,功亏一篑。
清一道长最后叹息一声,还是双手掐决闭上了眼睛。
周身灵气慢慢浮现,道袍翻飞,四周空气沸腾般炸开,刹那间底下的树干枝叶被翻涌的气浪扑倒。
奔涌的灵力向下方蔓延开来,所到之处,全部燃起熊熊大火。
巨大的火焰将槐树缠绕吞没,火势却犹如有灵性般没有像四周蔓延分毫。
夜幕下,火光漫天。
槐树精被火焰烧的凄厉嚎叫:
“苍天不仁,为何赐我灵智又寡恩于我!”
烧了有半柱香时间,下方气息渐止,地上只余一片焦黑灰烬…
清一道长缓缓落地,渡步来到灰烬处,焦黑尘土下掩着一颗绿色珠子。
那是老槐树的妖丹。
清一道长叹息一声,弯腰将珠子拾起,他脸上神色悲哀,视线像是望着手中的珠子又像是空茫无焦。
——
众人回到流云宗后以是深夜子时。
姜予安院内灯火通明,清一道长正在为姜予安疗伤,宁撄在一旁守着。
原本姜若雪和崔云真亦在一旁,宁撄看天色太晚,便让她们先下去休息。
姜若雪本不想离开,但崔云真毕竟是客人,她不好怠慢,便只好先带着崔云真去别院休息。
姜若雪带着他穿过层层回廊,来到了别院。
崔云真一个普通书生经过一整天高强度的奔波,又加上惊吓刺激,确实身心俱疲。
他从小锦衣玉食,又加之于读书一道十分有天赋,家中父母一直将他当眼珠子般溺爱,从小便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满脑子圣贤书的金贵少爷。
可自从这回出远门,经历的事情比他前二十年加起来都要丰富惊险。
他这会儿惊魂未定,浑身乏力,腿酸的像是灌了铅一样,走路都走不稳 。
他却因着平日的涵养习惯,依然强撑着,不想拖累他人。
姜若雪此刻因为担忧姜予安伤势,心不在焉的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她边走边好奇的问他道:“你和我大师兄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师兄怎么会被那树妖所挟?”
崔云真知道她心中担忧,便连忙向她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两人边走边说,姜若雪听的入迷,一直听他说着甚至连到了门口都未发觉。
崔云真半响才绘声绘色的将事情的全部经过讲完,忍不住累的扶在门沿边喘息。
姜若雪平日哪看过如此书生气的人,没忍住被他这副虚弱样子逗笑,怕他看见又连忙收敛笑意,神情关切道:“你们也太倒霉了!”
崔云真也觉得自己倒霉点头附和,应完心下又想,这一躺无妄之灾说不定还是自己连累了几位道长。
思即此他心下愧疚,忍不住开口道:“唉,说起来都是因为我才害的小姜道长受伤。”
“也不能这么说,你也是受害者,况且我大师兄的伤都是那树妖导致的,和你无关,你不必为此自责。”
崔云真本就被她所救,这厢又被她安慰,听她这番言语简直如三月春风拂面,感觉身上酸痛都减轻了不少。
他心中发暖,忍不住微红着耳朵对她感激道:“当时事态紧急,还未来得及好好谢谢姑娘!”
姜若雪不在意的大方道:“不必客气,我师父从小就教导我们要什么…所为不为的,况且身为修士,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崔云真被她天真烂漫的样子所感染,眼中温柔含笑,轻声为她解释道:“姑娘说的对,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对对对,师父就是这么说的。”姜若雪睁大眼睛欣喜应道。
说两人视线相碰,姜若雪望见他脸上的笑意,亦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望着彼此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都不约而同的笑个不停。
这一下让姜若雪觉得这书生还也挺有意思。
——
另一边,不秋堂内。
姜予安依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清一道长坐在床边,按着他的手为他输入灵力疗伤。
直到窗外天光破晓,才神色疲惫的凝息收手。
宁撄一直守在两人身侧,见状立刻上前扶住清一道长问道:“师父,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回头再补补就好了。”
宁撄听后才安下心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心下总觉隐隐不安,可脑中思绪繁杂,却怎么也抓不住缘由。
他忍不住询问道:“您怎么提前出关了?”
清一道长先是沉默片刻,最后才无奈叹气道:“这枚印乃是本宗的掌门印,印中存着历代先掌门的一缕神识,门下弟子入宗门时都要将自身的一滴血浸入印中,只有被印中先祖的神识认可后,才正真为流云宗弟子。”
说完清一道长将身上的掌门印拿了出来。
宁撄隐约想到自己刚入宗门时确实有过采血的模糊记忆,可师父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来。
“你们长大了,有些事也该让你们知道了。”清一道长叹了口气继续道:“得到掌门印认可后的弟子,一旦出现生命危险,掌门印会铮铮震颤发出警告,而这也是先祖定下这个规矩的真正原因。”
宁撄闻言眼中思绪纷杂,面露犹豫之色。
…要真如师父所说,又似乎说不通。
他记得当时天色已晚,师兄被挟性命垂危过去已半个晚上,按他们当时所在位置到流云宗,御剑前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如果一开始掌门印便有提醒,师父不可能会出现的如此晚。
宁撄犹疑着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若掌门印一开始便有提醒,您又为何来的如此之晚?”
清一道长将视线移到姜予安身上,神色愁苦。
宁撄眉头紧锁,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可…这个猜测也太过匪夷所思。
“难道是因为师兄的血…”
清一道长微不可查的缓缓点头。
师兄的血不受掌门印认可,…那师兄他还是否是流云宗弟子。宁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意识到了这件问题的严重性。
不受认可,这怎么可能?!
“师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先祖有遗训,…流云宗不得收灵人为弟子。”
宁撄瞬间面无血色。
有一类极少数的人,他们血液中蕴含的灵气极其高,身体像是灵气的载体,仅一滴血内所蕴含的灵气,都以堪比一颗灵石,这类人被称为灵人血奴,在修士眼中是绝佳的修炼资源,一直是被修真界猎杀的存在。
灵人的稀有程度不亚于一座行走的灵矿。
现如今修真界灵气本就稀薄的可怜,一但修士发现某处有灵人的存在,势必会欣起一场腥风血雨,后果惨烈程度是难以想象的。
姜予安便是灵人,但他血液中的灵气被腕间的莲花纹遮掩住了,除非受伤血液外溢,否则即便是大能修士都无法察觉他的体质。
灵人这件事的敏感程度,甚至连他本人都不清楚。宁撄也只是因为小时候的一场意外才偶然得知了他的体质。
不得收灵人为弟子…
“您是因为先祖的遗训,才一直瞒着师兄的吗?”宁撄沉声道。
清一道长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