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之里 第29章 【意中人·01】

“在南极，阿德利企鹅会欺凌不受欢迎的个体。方式包括并不限于偷走它们求偶用的石头、在悬崖边把它们踹下去探路。

“而隔壁帝企鹅妈妈死了小孩的话，就会绑架其它小企鹅。被抢夺的小企鹅往往都很可爱，是最受欢迎的那一批。但因此，小企鹅极有可能在追逐中被踩踏夭折，”里见椿趴在桌上，悠闲地神游天外，“不受欢迎很痛苦，受欢迎更是一种致命的痛苦。总是在二者之间摇摆不定的人类，真是生来就喜欢受虐的生物，不是么？要是我能受欢迎到成为头牌的话，给你们酒水八折如何？”

“话说回来，”里见昭奈放下筷子直视他，“我从客观角度承认你长得漂亮，不代表我就会愿意为了美色买单。所以，你问错人了。”

吃了一记硬钉子，里见椿也不以为意，只是戏谑地调侃：“顾客就是上帝，客观就是主观。”（注8）

“真遗憾，我不是你的客人，”里见昭奈抢白，“也不是你的主人。”

“你呀，总是这么冷淡。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变成缺少生活情趣还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了呢。”

简称守财奴。

“不如称我为‘理智的消费者’。”

里见昭奈优雅一笑。

“那倒也没有吧，”优木宁子冷不防开口，“她的钱还挺好赚的。”

“哦？”

里见椿兴致勃勃地后仰，等待着宁子的下文。

“她从小就喜欢那些可爱的东西，想不到吧。什么毛绒……唔！”

“宁子，这里还有一只炸虾，”里见昭奈微笑着把天妇罗塞进宁子嘴里，嗔怪道，“怎么连你最爱的虾都漏掉了。”

“咳、咳咳！”

呛了一大口的优木宁子拍开她的手。

“本来还想问你们喜不喜欢惊心动魄又激情四射的夜间活动呢，”里见椿一边起身结账一边半真半假地抱怨，仰头望天，“可惜，又快下雨了。”

老者笑呵呵地接过钱，客气道：“一路顺风，下次再来。”

里见椿微笑颔首：“承您照顾。”

酒足饭饱的一行人走出不远，里见昭奈灵光一现。

她停住脚步，蓦然回首——

身后空空荡荡。

根本没有什么拉面屋台与神秘老人。

空气清新，土地湿润，角落漆黑一片。晚风掀动枝叶，红绿灯无声跳跃。只有胃部涌动的暖意与恢复的精力提醒着她，方才的珍馐是真实存在过的。

“怎么了？”

优木宁子转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微微一怔。

“啊，是拉面仙人……”

里见椿见她俩一动不动站着，也跑了回来，举起手放在眼前眺望。

“难怪说‘吃了就能恢复精力’，”他若有所思，弯起笑眼看向昭奈，“看来他很中意你呢。对了，这个给你。”

里见椿递出一颗黄绿相间的球形扭蛋。

“这是什么，”里见昭奈接过，瞟他一眼，了然地笑起来，“没扭到想要的小黄鸭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里见椿摇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抛出诱饵，“如果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猜中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颗扭蛋。”

“可以是可以，”里见昭奈不疾不徐回答，她玩味抬眼，“但我猜你现下身上没有第二颗扭蛋了。所以，交易不成立。”

想充当赌徒博弈利用她满足好奇心？

门都没有。

昭奈将扭蛋递给宁子，宁子好奇拆开，三下五除二拼完。

是一只迷你游乐园天鹅船摆件。

“总之谢谢了。”

里见昭奈没有拒绝。

优木宁子把扭蛋抛还给昭奈，变回小猫拖长身子伸了个懒腰，跟在她脚边散步。

晚风徐徐吹拂，枝叶轻声絮语。

里见昭奈眯起眼。

真是一个凉爽的夏夜。

*

稍事休整两天后，就迎来了新学期开学。

“叮铃铃铃——”

闹钟响起来时里见昭奈翻了个身伸手掐断，刚想睡个回笼觉就被优木宁子推醒。

肉垫嚣张地按在脸上，尾巴一拍被子，居高临下的三花猫女王口吐人言。

“喂小鬼，你要迟到了。”

“迟到……”

里见昭奈犹在梦中，紧闭双眼咕哝道：“什么迟到……”

她还没睡够。

三花猫毫不客气一爪子挠上去。

里见昭奈“噌”地从床上弹起来。

惨了。

洗漱换衣一气呵成，里见昭奈抓起猫咪发夹夹回刘海，拍了拍身上的白衬衫和纯黑背心制服裙，将赤金细斜纹领带系上衣领，右胸绣银线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对着镜中整理完毕的自己，她眯起眼。

西阪国立高等学校的学生。

只有这个她没有欺骗长谷川悠里。

她把西服外套一股脑塞进尼龙通勤包里，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

里见椿穿着一件印满可达鸭的浅粉色围裙，他一手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来喊：“便当放起居室桌上了，早饭还吃吗？”

“不吃了。”

里见昭奈飞也似地拎起便当一溜烟跑下去，中途突然折返，叼起一块面包后又重新冲了出去。

要赶不上电车了。

她一路狂奔，灵巧穿梭于汹涌人潮间。音乐叮咚轻响，车门关闭前最后一秒，她一脚踏进JR车厢。

好险……

她拉好吊环站稳身形，平复呼吸与心跳。景物于眼前飞驰，车厢中站满了与她一样身着不同制服或上班或上学的人群。里见昭奈戴上耳机，乐队主唱潇洒率性的嗓音流畅泼出听筒。

三十分钟后，她抵达学校。

西阪国立高等学校是岛内相当有名气的公立中高一贯制学校，男女混校，综合评价好。与较高的偏差值相对应，学业压力与竞争压力也不小。

整个学校偏西式建筑风格，米黄色教学大楼墙体搭配弧形拱门，中央围有圆形喷泉广场，胜利女神青铜雕像高举号角，晶莹水花颗颗溅落。校内绿化丰饶，树影婆娑，遮去夏末依旧热烈的阳光，结伴而行的学生们正向教学楼走去。

里见昭奈走到高中部，拉开一年C组的门。

还没到上课时间，后排调皮的男生抛出纸飞机一掠而过。女生们有的坐在座位上看书，有的则三三两两站着聊天。里见昭奈刚拉开位于班级左后方的座椅，前排的朝比奈绘琉就迫不及待地扭过头来催促道：“昭奈昭奈，作业拿来。”

里见昭奈认命般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

“又疯玩了一个假期吧，”她掀起眼皮瞟她一眼，笑了，“老规矩，别全抄。”

“遵命大人。”

朝比奈绘琉双手一伸，郑重其事地接过作业本，乐呵呵转身。

少女亚麻色的头发呈现出一种柔软如缎的光泽，高高扎成一束马尾，发尾打着卷儿，显得活泼又元气。她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长相圆润柔美，脸颊上缀着几粒细小的雀斑。

朝比奈绘琉一边埋头奋笔疾书一边咕哝着抱怨：“说我疯玩，明明昭奈你才是。一放假就玩儿失踪，除了SNS偶尔回复以外根本约不出来，完全人间蒸发。”

里见昭奈眨眨眼，慢悠悠道：“要打工的嘛。”

和朝比奈绘琉的天生健气活泼开朗不同，她故意压低自身存在感，与同学的往来一向既不过分热络，也不太过冷漠，与众人的关系仅仅保持在一种疏离的点头之交罢了。甚至一学期过去，班上所有人的名字和脸她至今都没能对上，认都认不全。

“说起来，我感觉今天绫香怪怪的。”

朝比奈绘琉咬了咬笔盖，她有些迟疑。左顾右盼了会儿，才趁着递还作业本的时机用手掩嘴，压低声音飞快说：“她最近的妆都好吓人。脸涂得特别白，嘴唇又大又红，迎面碰上的时候真的吓我一大跳。表情看起来也魂不守舍的，撞到我身上也没反应，爬起来直楞楞继续往前走。”

“哦？”

里见昭奈挑挑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坐在右前侧的女孩低着头坐在座位上奋笔疾书，一头披肩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两侧脸颊。她笔尖翻飞，桌上摊着一本厚厚的本子，手指因为过于用力微微泛白，手腕轻微颤抖。

今野绫香。

她和绫香不熟，也没有多管闲事的闲心。对于绘琉对他人八卦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她耸耸肩一笑置之。

“或许是没睡醒吧。”

下课钟声敲过十二时半，来到午休时间。教室里的人顿时散了一半，纷纷跑去便利店购买限定咖喱味炒面面包。里见昭奈同剩下的人一道，老实地从包里掏出便当饭盒。

打开。

玉子烧配迷你章鱼烤肠，半格蔬菜沙拉，下层是点缀着芝麻苔条的米饭。

本该是让人满心感动的时刻，但可惜玉子烧被人画上了惊恐万状的表情，章鱼肠双手环胸，白米饭上用芝麻苔条摆了一行字：“好可怕！要被丑八怪吃掉了！”

“……”

里见昭奈举着筷子默默盯着那行字，悬着的心对里见椿感激未半而中道崩殂。

“怎么了？”

绘琉凑过头来。

“没什么。”

里见昭奈微笑着把一脸惊恐的玉子烧整个塞进嘴里。

午餐时间女生们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

“说起来，绫香果然很不对劲吧？”

“啊啊，你也发现了。前段时间她不是还一脸甜蜜幸福的样子么？”

“交男朋友了？”

“大概率，那现在这样是被分手了？还是被劈腿了？”

“不是啦。你们看新闻没有？前阵子因为燃气泄漏导致二人死亡的那户人家，就姓今野吧？姓名地点都对得上。”

“果然是因为还沉浸在失去双亲的悲痛中啊。”

里见昭奈鼓着腮帮子从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抬起头，发现今野绫香的座位空着。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轻轻拍上她的肩膀。

她下意识转头。

身姿挺拔的少女身穿裁剪合衬的制服，一袭如云乌发自然垂至腰际。她姿容端丽，一张瓜子脸精巧秀美，眼尾一点朱砂色小痣平添几分妖娆。气质却如月笼轻纱，迷离朦胧，见之难忘。

此刻她一手正搭在里见昭奈肩上，垂眸，樱色的唇角抿出一个浅淡友好的笑容。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方便借一步说话么？里见同学，”清亮温雅的嗓音不疾不徐响起，少女温柔一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二年A组，森千黛。也是目前在任的学生会长，请多指教。”

注8：梗出百度弱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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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意中人·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