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雍正爷这样的汉子 第1章 胡说八道

我知道

我对你的这番心意

适宜被深深地掩埋在心底

她最好是淡淡地来

悄悄地去

天空不会留下飞鸟的痕迹

我愿她长长的身影

在我心中久久地叹息

留下属于我一个人的回忆

我愿她离开了故土

走过半个地球

仍然会回来寻我相偎相依

我愿她记得麻烦她的主人

却不会去麻烦你

因为我怀念她

她不曾改变我的外表

但她曾让我的灵魂变得美丽

作者说：谨以此文，献给我的那些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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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露出了一线光芒。窗外鸟声啾啾，空气清冽。雨后的天空，有碧蓝蔚然，点缀在白云之间。

早饭早已消化完毕。摇摇欲坠的感觉，十分熟悉而强烈。但我知道，时间还早。想要做一块好的布景板，其最重要的因素是，收敛呼吸，平心静气。也就是说，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尽量不要做出任何动作。

这种站功，自从我来到清朝，就已经从小练习到大。只可恨人长着膝盖。过度伸直了的膝盖，虽然容易支撑体重，但之后不容易弯曲，会很疼很受罪。而不那么伸直的膝盖呢，又需要用些心力，才能支撑住全身的重量。尤其是，如果人的脚底还需要踩着个花盆底的时候。所以，这种欲屈欲伸之间的平衡，就有那么一点难以掌握。有时候，它好像是在磨炼着我的心性。

“阿诺，过来。”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间，被这寂静中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元神归位。于是我赶紧俯下身子，哦，不对，此地叫做福下身子，然后向我的主子走去。

是的，我的这位主子爷，名头十分响亮。自从我出生伊始，听说过的有关于这位爷的故事，直如过江之鲫。

铁血、冷酷，励精图治。

“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帝！尔等大臣若不负朕，朕再不负尔等也。勉之！”

我的脑中，时不时就回想起他写下的这句朱批名言。我搞不明白的是，当一个人的权利大到极限，可以决定其他人的生、死、荣、辱之时，为什么他还需要，用一种似乎是委屈而埋怨的语气，一种好像是在与情人发誓的语气，发出象这样的感概？

想到这里，我实在是有点忍不住想笑。

“女官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他突然发问。

“启禀万岁爷，奴才没笑什么”，我赶紧面朝这位爷，半蹲着跪下。

“是吗”，他颇有些不满的语气。

我赶紧说，“奴才只是在想，今儿个中午，万岁爷会想吃什么菜？”什么也不说，显然是糊弄不了这位爷的。

“那你觉得，朕应该“用”些什么好？”

完了，又说了一遍“吃”字。把所有的“我”字全部要用“奴才”二字替代，已经是快要了“我”的小命。再加上这些口语上的禁忌，我一天总会要撞上好几次。如果被这位爷听出了，他总要若无其事地点出来。我也搞不明白，他这是因为不满意呢，还是他的心情其实不错，喜欢跟底下人开个玩笑。

我微微抬眼，想看看他的脸色，却一下子与他的目光相遇。于是，我赶紧低下头来说，

“万岁爷明鉴。今儿个好像吹的是东风，一点儿都不冷。万岁爷适合进点儿羊肉，来个明炉，弄点儿胡萝卜炖羊肉。没有膻味，羊肉筋道，最适合冬日进补了。”

“胡说八道。”

他在翻看着他眼前的奏折，似乎漫不经心地随口应道。

我听完一愣。这是在说我说的是胡说八道呢，还是在说他手中翻的那本奏折？我又该如何接话呢？

“那就按照阿诺的提议，今日中午吃羊肉吧。”

我还在琢磨着下一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雍正爷已经轻飘飘地递过来这么一句话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他也说了吃这个字。

这就算是给我面子了？

苏公公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朝我微微地竖了一下大拇指。

其实我也不明白，雍正爷为什么会经常给我这个御前小侍女几分面子。作为女生，我一开始的想法当然就是，嗨，他会不会有可能，对我有点那个意思啊？

我的长相，属于在紫禁城里找不着北，但是在王府大街上还颇有回头率的那种。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在于一个白字。我在此地阿玛的祖籍，是长春那儿的。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祖上混了有俄罗斯人的血统，我的肤色，是一种有着白瓷光泽的白。好像比很多人都要白上几个色号似的。我的头发和眼睛，天生色泽又很黑。这就好比我在出厂的时候，被人把 Brightness 和 Contrast 都人为地调高了几度的感觉。

所以在一般情况下，我都选择不化妆。

苏公公曾经问过我，“阿诺啊，你怎么从来都不爱个胭脂水粉的呀？”他经常笑着这么说。

“胭脂水粉？扮女鬼吗？”我常常也就这么笑着回答。

是的，所谓雪肤乌发的不足就是，如果再在脸上抹上胭脂、唇上涂上口脂，那就可以直接去出演画皮或者蜘蛛精了。

但是，我这种容貌级别，在雍正爷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位爷一生阅女无数。此刻的紫禁城里，还有着无数的花容月貌，也同样地如过江之鲫。以我这样的容貌水平，就能对他造成某种吸引力吗？我表示深深的怀疑。

我一般都尽量不与他的眼神对接，所谓含情脉脉，象我曾经对小龙同学那样。

解释一下。不是不想与这位爷对视，是真的不敢啊，毕竟脖子上的脑袋要紧。有事没事地去对视一位皇帝大人的眼睛很好玩吗？除非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眼睛里所表达的各种情绪，万一什么时候一不小心让这位爷心头不爽，小命直接报销，是十分有可能的。

眼观鼻、鼻观心，这是做御前伺候最基本的要求。所以我尽量循规蹈矩，通常都目视地面。

那么，我会不会撞进雍正爷的眼神里去呢？当然，每天都有。有时候还非常频繁。就好比刚才他问我话的时候，因为天然的习惯，我总是一不留神就想抬眼去看看他的脸色。这种时候，他偶尔就会“赏”我一眼，吓得我赶紧低下头去。

再比方说，从门口端着茶杯进来的时候，他听到声音，会从书桌上抬眼看一下，这个时候我们的眼神也可能会碰撞。不过，他看我和苏公公的时候，多数情况下都是象看见家具一样的表情。一秒之内，他的眼神便离开了。而我们的眼神，也忙着去寻找地毯上的花纹去了。

怎么去形容他的眼神呢？

他的眼睛长得十分俊秀，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很清澈的。如今他正当盛年，但似乎没有了年轻人的那种浅浅的清澈感。他的眼神非常深邃，如同汪洋大海。让人无法看清，里面到底盛着什么，给人一种很冷很深的感觉。

有时候我想，他假造圣旨，夺得皇位，然后如风卷残云一般，以铁血手段将他的一众血亲兄弟，收拾得稀里哗啦。这样的人的眼神里，应该是盛满了狡诈，或者是疑虑吧？

但是没有，他就是这样一双如深潭般幽静的眼睛，叫我几乎不敢对视。

如果我也需要每天向他上奏折请示汇报的话，估计在这样的眼神底下，任何不轨心思都会被一眼看穿，无所遁形吧。幸好，我没有那样的机会去体验一番。

说起奏折，我曾经干过一件非常愚蠢的事，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那就是，我经常很想去亲眼看看他的朱批。我想看看他写的那些，“喜也凭你，笑也任你，气也随你，愧也由你，感也在你，恼也从你，朕从来不会心口相异”，对他的臣子们那样深情的告白。

那些话，总是让我觉得好笑又向往。我总觉得，一个皇帝，能够如此情意绵绵地对底下的臣工写出那样的话，让几百年后的人们都觉得新奇有趣，这种感觉实在是十分迷人。

不过，有一天我却因为这种十分迷人的想法，差点掉了脑袋。

那天，我趁着他午睡，溜到他的书桌前。我装作在打扫桌面，偷偷地将他的奏折翻开来看。正看得起劲呢，突然，从门口蹬蹬蹬地冲进来几个御前侍卫，将我围做一团。我吓得手一抖，那几本奏折啪嗒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赶紧跪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雍正爷大踏步走过来。顷刻之间，我只感觉一大片阴影向我压迫而来。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覆巢灭顶的危机感，心怦怦直跳。

他走到我面前，顿住脚步，冷冷地说。

“瓜尔佳.成诺，你在找什么？”

“我，我。。。”我嗫嚅道。

突然想起来，自称不对，我连忙又说，

“奴才只是看万岁爷的字写得很好看，想看一看。。。”

我越说声音越小，心如擂鼓。完了完了，我会不会被他下令打上一百大棍啊？不会让人把我直接打死吧？那一刻，我头上的冷汗刷地一声就下来了。因为我突然联想到了他家老爷子对他的评价----性格乖张，喜怒无定。

“不错，挺会编的。接着编。”

他拾起地上的奏折，一边翻看，一边说。

我能感觉到，他的语气里那种冷冷的嘲讽。我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啊。但是，在胸口心跳的一片轰鸣声中，我实在是冷静不了啊怎么办？我感觉浑身发热，心慌手抖。这种感觉，比考试作弊被当场抓住的感觉，还要糟糕一百倍。

我强忍着心中的不安，颤颤巍巍地说了下去。

“奴才听人说，圣祖万岁爷的朱批里经常写，“朕知道了”。所以，奴才就想看看万岁爷如今还写不写，“朕知道了”这样的话。”

我也管不了这样的事是不是该我这样一个小侍女关心的、这么说又合不合情理，只能先瞎说一气。

“那女官指望，朕会写些什么？”他接着问。

“哦，比方写，啊，朕今天很高兴！朕看了你的奏折，觉得只有你才最明白朕的心！诸如此类的话”。

我昏头昏脑，真的是在情绪快要崩溃的情况下，信口胡诌。

在静默的状态下，等待一位皇帝大人发火降罪的感觉，实在是太难捱了。我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试图稳定自己的声音。最后我发觉，好像并没有等来雍正爷进一步的咆哮或者怒吼。

我偷偷侧眼看了看不远处的苏公公，他朝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我赶紧又低下头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位皇帝大人朝我大声喝道，“还不快给朕滚出去！”

我闻言立即跳起来，顺着墙根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苏公公自那以后，对我愈发地另眼相看。他总是玩笑着说，阿诺姑娘将来一定是要做娘娘的。他说，“你看，阿诺你讲话都敢用万岁爷的自称呢。你就是借咱家一百个胆子，咱家也不敢在万岁爷面前，口称他老人家的自称啊。”

我后来回想起来，当时我好像确实是说了“朕要如何如何”。但是天地良心，那只是引用啊好不好！

“就算是引用，那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胆量啊。”苏公公还是坚持着要这么佩服我。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的脑袋里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怎么会那么口无遮挡，把“朕要如何如何”这种话讲出来？然而事实情况是，我当时好像确实是那么说了。

可是为什么，雍正爷听了却无动于衷，没有降罪于我呢？难道说，他心里对我，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这种猜测，让我的心七上八下的晃悠。

有时候，想到苏公公的话，我会觉得有一丝甜蜜。

当然，我不是指要做娘娘的话。开玩笑，把自己锁在一个人造的笼子里，从早盼到晚，从春盼到秋，就只是为了指望帝王片刻的垂青？

之所以觉得甜蜜，自然是因为这句话暗示着，雍正爷可能确实对我有那么一点儿意思。这种猜测，让我多多少少有点儿小小的自得与幸福感。可是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到底是不是基于事实呢？我又常常感到疑惑。

我是常常希望，翻看他的奏折都没有被打个半死，肯定是因为他真的有点喜欢我啦。但是转眼想到，他气急败坏地朝我大吼，“还不快给朕滚出去！”我又觉得，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后来我想想，更加可能的原因是，我的兄长屡立战功，他可能怕打杀了御前女官，会折损我兄长的将威吧。这个原因，听起来要有说服力的多了。

说起兄长屡立战功这种事，紫禁城里当然还有另外一位声名远为卓著的美女。

年贵妃。

雍正爷对年贵妃几乎达到专宠的地步。也许部分因为，年贵妃的那位比我的兄长要厉害得多的兄长。但更有可能的则是，据说年贵妃真的是难能一见的美人，堪称艳绝后宫。而且据说她的品性十分的温柔敦厚，多年来深得雍正爷的欢心。

所以苏公公的娘娘一说，也让我觉得烦心。我其实不愿意雍正爷知晓，我心里对他的这一点小小的觊觎。我不愿意我在这里的人生，被我活成一个笑料，抑或是一场悲剧。

佛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是对我来说，还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吧。

人们常说，郎心似铁。多情却被无情恼。由于这些七上八下的猜测，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有点儿闷闷不乐。

是的，在心里偷偷的喜欢一个人，有多少甜蜜，就会有多少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