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外婆的事情,付长松仍然独自消沉了几日。他所受的打击,三两句话带不过去;他本就忘了许多事,记忆中的人生留下了长达五年的空白,而这时候才意识到,这空白里还可能留下过那么多不能忘却的刻痕。但那些对他全都是陌生的。
所以这几日里,付长松明显情绪低落,待在房间里玩手机不太出门。但一到吃饭时间和程抒面对面坐在餐桌旁,他的话反而又比平时更多起来,好像要借着谈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否则就会被空白吞没。程抒默默听着,像平时一样。
后来某天坐在餐桌前,付长松情绪稍微明朗了一些,对程抒提起来:“关驰他们约我明天出去吃饭。”
程抒持筷子的手在空中一顿,腾地抬眸向他看来。
付长松被他看得一愣。程抒直直地盯着他,那神情好像瞬间有许多话要问要说,但却只是微微张着唇,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付长松叫他看得都紧张了,迟疑地问:“呃……怎么了?”
程抒像被他一句话从梦中惊醒,目光一晃,睫毛垂下去,没什么表情地盯着碗里的米饭。然后他笑了一下,说:“嗯……中午还是晚上?”
“晚上。”
程抒抿了抿唇,点点头。他犹豫了片刻,说:“不要和他们提我们在一起的事,好吗?”
“啊?哦,”付长松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对,你是歌手是吧,让别人知道你谈恋爱,还是和一个……呃……男的,是不是不太好?”
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程抒和他在一起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一瞬间有种莫名的使命感袭上心头,觉得程抒的事业前路就系在他的身上了,立刻作保证:“你放心,我不让人知道。”
程抒欲言又止。最后他只是笑了笑,说:“反正你不要提起我就好了。”
次日下午付长松独自乘车前往酒吧。他婉拒了程抒开车送他的提议,其实是有点不想让他知道他的目的地是酒吧。付长松第一次去酒吧就是在高中的时候,和现在约他的那帮人偷偷溜进去,当时觉得很酷,个个都很兴奋。但现在想起来这些事他只觉得有些羞耻,而面对看起来应该一直是乖学生的程抒,他就不太想将这一面暴露出来。
按着高中同学发在群里的地址,他找到了那家酒吧。他向前走了几步,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就站在酒吧门口刷着手机等他,是关驰。高中的时候他就和关驰玩得最好,住一个宿舍上下铺。付长松走过去,张嘴想叫关驰名字,关驰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哟,来了。”
付长松一瞬间百感交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上学的时候,他没怎么想象过和身边这帮人毕业以后的样子,没想象过他们全部换掉了校服的样子。关驰的脸还是那张脸,没有什么变化,头发倒是终于光明正大烫了一头小卷毛,染了张扬的红棕色。付长松莫名其妙笑起来,然后说:“嗯,进去吗?”
“走呗。”关驰伸手往他肩上一揽,带着他往里走,“怎么失联这么久?过得还行不?”
“还行。”
付长松维持着语气的轻松与平常。
酒吧里的灯光让人目眩。关驰带他走到一个卡座,“哎”了一声,正坐着玩牌的一帮人全都回头看过来,瞪大眼睛盯着付长松看。都是再熟悉不过的脸,昏暗的光线下看,好像和记忆里没有什么变化,可变化当然还是有的。付长松迎着他们的目光,眨了几下眼睛,挥了挥手:“嗨?”
“我靠!”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炸出一句,“好久没见过你了!”
随后付长松被一堆人按下去坐着,两边的人给他拿酒杯倒酒。杨诚逸在一旁托腮看着他,很浮夸地连连摇头,叹道:“想死你了。”
付长松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这么想我送我个皮肤”,又一下咽回去了。想想几年过去,现在他们说不准游戏都不玩原来那些了。于是他张口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谢谢,杨诚逸被他戳中了奇怪的笑点,在一旁笑了一分钟。
他们又开始聊天。好像某种默契似的,没有人问付长松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特意把话题往他身上带。付长松坐在这儿看着他们聊天,好像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坐在这里似的,中间没有过哪一段时间的空缺。他在嘈杂声中奇妙地安下心来。他们聊起各自工作中遇到的八卦,然后不知怎么回溯到了高中,聊起一些曾经很熟悉的,如今已经恍如隔世的名字,各自笑得乐不可支。
付长松忽然想起程抒来。
程抒也是他高中时遇到的人,和他们是同班的。他不记得了,可他们想必还记得。不过,程抒说不要提起他……但那是为了不暴露他们在谈恋爱的事,单只是提一嘴,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好奇心一旦升起,就很难再压制回去。付长松忍不住开口道:“哎,你们记得程抒吗?”
四周安静了一秒钟。
“程抒?”胡伟端着个酒杯陷入思考,“你这问法好陌生啊,当时不是就你跟他玩得最好吗?”
付长松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啊”了一声。
“他不是去唱歌了吗。”胡伟说,“别说唱得还挺好听的,我听了几首。我单位好像也有人喜欢听他的歌。现在应该是混得还不错吧?不过也好久没联系过了,你也没他消息?”
付长松正要说话,手机铃声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程抒打来的。
付长松莫名觉得有点心虚,他站起来说:“呃,是吧……我先去接个电话。”
走出酒吧门口,四周一下子又安静了不少。付长松接通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程抒的呼吸声细微可闻。同刚才酒吧内的喧嚣对比起来,此刻手机里传来的这点声响,不知怎么就听来很微妙。程抒开口说话,声音和往常一样,低低的:“你到地方了吗?”
“嗯嗯,到了……聊了有一会儿了。”付长松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一时想不起来程抒其实看不见他的动作。
“好。”程抒应答。然后几秒钟内他们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程抒又说:“你们……没有提到我吧?”
付长松张了张嘴,有点尴尬,最后昧着良心说:“咳,没有。放心。”
“嗯。好。”程抒慢慢地说,“那,注意安全……玩得开心。我等你回来。”
“行。”付长松应着。他们又沉默了,程抒没有挂电话。付长松莫名觉得他是在等他挂电话。这样莫名的执拗放在程抒的身上,好像很合理。所以付长松自己说:“那,我挂了?”
“好。”
付长松挂了电话,对着外面大马路上的车流发了几秒钟的呆,才转身又走回酒吧里。
还是不再提了吧,他想。
先更一章表明我复活了一下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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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