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野草一样 第3章 人生大事

叶滔韬压下倒回去看厢房门牌号的冲动，单手拉开椅子坐下，“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是叶滔韬。”

薄荷味的帅小伙坐直了身子，朝他笑了笑：“叶小姐好，我是陆得淼。”

真是他啊，叶滔韬对舅妈的眼光有些哭笑不得。

青年绅士的将菜单递给她，却是有些不伦不类，宛如小孩穿着西装、青年蓄起胡须，看着像模像样，骨子里还是不成熟的。

叶滔韬看着菜单，每道菜都至少要十几节早读课费。

她不常出入高档场所，但也不愿露怯，工作五年，倒也攒下了些积蓄，点了两道招牌菜，将菜单反递回去。

陆得淼接过，视线在纤细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不觉手痒，想找个镯子套上去。他将菜单翻了一页又一页，心思却不在花花绿绿的菜式上，反而暗暗琢磨着叶滔韬衬衫上不算复杂的错位扣法，白衬衫与西装裤是常规搭配，但与众不同的扣法为呆板的职业装添了几分灵动。

家里做的是奢侈品的生意，他又算半个设计专业的高材生，品析一个人的穿着打扮是陆得淼的条件反射。

不知不觉，菜单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潇洒得合上菜单，不带磕巴得报了六七个菜名。“

这边主打分子料理，每样分量不多，点的少吃不饱。”

陆得淼这两年没少相亲，算是这家餐厅的老顾客了，分子料理不一定好吃，但一定好看，两个不认识的男女坐一块难免尴尬，看着厨子表演总会叫时间过得快些。

叶滔韬礼貌笑了笑。

“听说叶小姐是老师，平时工作忙不忙？”相亲老手陆得淼习惯性的引出话题。

“实不相瞒，我刚下班，还有工作没做完。”叶滔韬笃信缘分，她对拥有虎子哥同款发型的青年属实没什么好感，也没有心脏骤停的生理反应，连上工作一天的疲惫，一时有些冷淡。

“一会我送叶小姐回家？”

“不用，我开车了。”

陆得淼了然，想想这姑娘那恨不得拉着自己叫女婿的老父亲，又觉啼笑皆非。

这时，服务员也开始上菜了，方糖大小的几块牛肉，在五颜六色的火焰炙烤下变得嫩滑可口，看着极为赏心悦目，其实本质就是化学课上的焰色反应。

初中生都糊弄不了的玩意换了个场所就成了加之888的名贵料理。

她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怎么样？神奇吧！”

陆得淼见叶滔韬连吃都不顾，来一道菜录一道菜，有些得意。

“这可是A市最好的分子料理！”

“很有新意。”叶滔韬录完最后一道菜，夹起半生不熟的牛肉粒塞进嘴里。

“刚好我一个教化学的同事最近在搞公开课，我给她把视频发过去，说不定对她有所启发。”

“这有什么关系？”

“现在公开课流行跨学科设计，也就是学科融合，举个例子，在语文课上放音乐，这是语文学科与音乐学科的融合，在英语课上翻译语文诗词，这叫做英语和语文学科的融合。”

“那在化学课上做菜算什么？”

“算化学和劳技的学科融合。”

陆得淼忍不住笑了，“和你聊天真有趣。”

往日的相亲，对方不用开口，他就能将她们的意思猜个十之**，青年男女带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坐在座位上如发条小人一般进行着呆板对话，比餐桌上的分子料理还像预制菜，索然无味得紧，哪有和叶滔韬聊天有意思，吃着饭还能扯到课上去。

“别人做的事总是有意思的，要是这事换自己做，就不这么觉得了，就像是把兴趣变成工作一样，再感兴趣的事，一旦成了工作，没几年，也就兴致缺缺了。”

“是这么个理。”

氛围轻松了些许，叶滔韬也问道：“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她倒是真好奇薄荷头的职业。

“你不知道吗？”陆得淼讶然。

“不知道，舅妈只说了你的名字和餐厅地址。”

陆得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自打他相亲开始，就没有哪个姑娘当面问他的工作，该因陆小少爷是个靠父母兄长的家里蹲。

小少爷自诩脸皮厚，但却无法像往常那样嬉皮笑脸地说自己是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毕竟，谁也不想在刚认识的漂亮姑娘面前丢份。

“你猜我是做什么的？”

“时尚杂志的编剧？”叶滔韬瞧着他上衣的Logo猜测。

“不是。”

“模特？”虽是坐着，但叶滔韬多少能猜出他的身高。

“不是。”

“难不成是爱豆、偶像之类的？”叶滔韬自己对娱乐行业不感兴趣，但也没收过不少小卡之类的周边，知道头顶五颜六色是爱豆的常态。

陆得淼呵呵笑着：“爱豆可不能谈恋爱。”

这也是夸他帅的意思了。

“自由职业者。”叶滔韬笃定道。

“有点耍赖了。”

“自媒体行业？”

“算半个。”

这话说得高深莫测，然叶滔韬没少面对表达能力堪忧的皮猴儿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学刚毕业，预备进入自媒体行业，还在创业阶段，对不对？”

陆得淼愣了愣，明明吃着光怪陆离的甜品，嘴里却发苦。

“猜对了一半吧。”

叶滔韬好似突然对眼前的菜品起了兴趣，舀了勺冰冰凉凉的糕点，点评道：“像是优酸乳。”这钱花的真不值。

“我从前是想着做自媒体，但没做成，现在无事可做，吃喝玩乐打发时间，不比你有自己的事业。”

“能无事可做，本身也是一种幸福。”叶滔韬看不得富二代黯然的样子。

她的学生们，有高中毕业为了生计进厂打螺丝的，有进奶茶店摇奶茶的，有骑着小电瓶送外卖的......能被父母养着虚度光阴，陆得淼已经超越世上九成的人了。

听她这样说，陆得淼也觉得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

“时间不早了，我明天有早读，要不今天就到这？”想想未完成的表格，叶滔韬不想再耗下去了。

陆得淼站起身，“加个联系方式？”

叶滔韬点点头。

虽是头一回相亲，但也知道这是固定程序。

“这顿饭我们AA。”

“不行不行。”陆得淼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哪有相亲让人女孩子花钱的？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让我的狐朋狗友知道我在相亲的时候让女孩子出了钱，肯定得笑话我。”

叶滔韬也道：“我最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你的朋友又不认识我，这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不行！这餐厅是我朋友开的！”

他指了指站在一旁讪笑的服务员，“他肯定会告诉我朋友！”

叶滔韬也很坚决：“饭是一起吃的，你付，我心里不舒服。”

陆得淼揉了揉头发，期期艾艾，“那啥，那你下次请回来不就行了？”

他不知道叶滔韬能不能听懂他的暗示。

叶滔韬似笑非笑：“我平时是绝不会来这种地方。我请你十顿也抵不上这一顿。”

她可不是有钱的冤大头。

她也不多啰嗦，站起身就要付款，陆得淼见她态度强硬，一时有些怔住了，反应过来，急忙给服务员使眼色。

服务员忙道：“陆少爷之前在我们店充了钱，直接划掉就可以了。”

这就是胡诌了。他们店没有充值服务。但作为黑珍珠餐厅的服务生，基本的情商他还是有的。

陆小少爷看上人家姑娘了，想留个缘分。

小少爷是他们这的老顾客，出手又大方，他们自然也得投桃报李，反正陆得淼也不会赖他们的账。

有了助攻的陆得淼眼睛一亮，“划掉，划掉！”

他抓了叶滔韬的手腕，笑得开朗，“下次你请回来，不管吃什么我都乐意，交个朋友嘛！”

叶滔韬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由他去了。

两人一道下了停车场，陆得淼目送对方上了车，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叶滔韬原满心想着排表，经他这么一打岔，心思也就飘到了别处。

她身世曲折，连带着婚姻也成了老大难，工作多年，不乏热心肠的同事想给她做媒，但她都一一拒绝了，相亲肯定是要看双方的家庭背景，而她的家庭......不提也罢，提了说不得得惹人议论。在事业单位，婚丧嫁娶历来是大家八卦的重心，她对相亲的抵触更激起了众人的探究欲，同事们明里暗里的探问总叫她尴尬无比，随着年岁渐长，老教师隔三差五的催婚更叫她无奈至极，若不是害怕露馅，她甚至于想编出个莫须有的丈夫堵住这帮人的嘴。

舅妈是所有亲人中，对她最关照的，每每见面都说替她张罗婚事，但总是没了下文。倒不是舅妈不上心，而是她父母闹得难看，别说门当户对的人家看不上她，就是低一等的人家也是敬而远之，再差些的舅妈又唯恐委屈她，这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下来。昨晚，舅妈突然来了电话，满心欢喜地说着她的未来大事，也不知是废了多少功夫，才寻到了陆得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