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一转院那天,方医生见到他时,什么也没说,却对陪同他前来的莉莉笑眯眯地道了一声谢,说:“多亏有你。”
莉莉嘿嘿一笑,转头却又对海一恨恨地瞪了一眼。
啊咧?居然还装没看见?
她回头,扯住方医生的手说:“方叔叔,回头请你务必多派些人手过来,防止有人逃院。”
“逃院?”方医生笑了,“不是有你在嘛。”
“我?我才懒得管他!”
“你不管?”方医生又笑了,方医生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笑起来尤其亲切和善,“你不管,谁管?”
这整间医院,谁不知道这俩小家伙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但莉莉仍没好气,“我才不要管!我又不是他妈!!!”
“哎哟!”
方医生只把这当成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打情骂俏,拍拍莉莉的脑袋后,便大笑着离去。
莉莉退到墙边靠着。
海一闷头躺下,不知是倦,还是在生气,他始终不曾开过口,同莉莉说过一句话,他对莉莉所做下的决定,究竟是反对,还是?——
莉莉好纠结。
为什么,海一,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前来病房探望海一的人络绎不绝,店里的伙计,相识的故友,医院里大大小小的护士,还有那些曾经或正在暗暗倾慕他的各色女朋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留下的鲜花和果篮几乎像堆成小山一般。
海一好受欢迎!
简直就像大明星!
就连围在他身边的人,都是那么的闪闪发亮、楚楚动人,而相比之下,自己不过是只丑小鸭。
为什么会感到这么的寂寞?
毛莉莉黯然神伤。
傍晚的时候,护士送来病号餐,莉莉接下来,立刻忙着摆桌子,将勺子递向海一时,海一忽然对她说:“你走吧。”
莉莉吃了一惊。
而反观海一的表情,却是那么的淡定,那么的冷漠。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面无表情地接过勺子,慢慢地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
莉莉颓然地在床侧坐下来。
好讨厌。
就有这么讨厌我吗,海一,就连一分一秒,也不想再跟我对视了?
莉莉抬头,看着海一,忽然,她怔怔落泪。
明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蠢,可是眼泪停不下来。
海一正努力地把嘴里的粥给咽下肚,眼角余光中,忽然看见莉莉落泪的脸,他怔住了。
胸口突然就烦燥起来。
“又怎么了?”
他质问道。
但莉莉不肯吱声,只是用力抿嘴,想要止泪,但这动作看上去,反而更像是某种无声的抗议。
海一终于无法忍耐。
“行了!你去!你想去就去好了!随便你要去跟谁,随便你要去干什么,我不管了,我不管你了,这总行了吧!!!”
海一推开饭桌,倒回床上。
这样可以了吗,毛莉莉!
(让你彻底离开我,让你跟其他的男人在一起,过自由的生活,轻松自如地呼吸!只要不是和我在一起,你就会开心了,是这样吧。)
见海一如此反应,莉莉瞬间泪止。
心,突然像是掉进冰冷的湖里,瞬间冷却。
她默默地擦去了眼泪。
咚咚咚!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推门而入的,是美利沙的公主——叶曼玲。
但莉莉并不认识她,莉莉只把她当成这一整天中不断出现在海一身边的陌生女客之一,她看了一眼叶曼玲后,便傲然地离去了。
“咦?”
叶曼玲目送莉莉的背影,之后才转头问海一,“你俩又吵架了吗?”
“我才懒得跟她吵。”
海一慢慢起身。
叶曼玲向他走过来。
“可是每次看到你俩吵架就觉得好有爱。”
“拜托!”
“这难道就叫欢喜冤家?”
“我和她只是冤家,没有欢喜。”
“你呀,就是嘴硬!”
叶曼玲笑了,放下包包后,她把一直抱在怀里的一盆花递给海一,“呐,送你的。”
令人意外的,叶曼玲送来的并不是鲜花,而是栽种在花盆里的一株新鲜茉莉,小小的白色花蕊,正在翠绿枝叶间,吐露着淡雅的清香。
海一惊喜。
“有新意哦,是你的作风!”
叶曼玲得意地笑了。
“我这个人呢,最不喜欢的就是花店里的花了,一旦折了,剪了,还有何生命可言?我才不会把那种烂东西拿来送病人呢!”
叶曼玲说着就走去窗口,把那盆花放在了可以照到阳光的窗台上。
海一望着那花,心思陷入恍惚,一瞬间,他仿佛又重见了十六岁时的毛莉莉。
那天,他放学回家,看到客厅中有客人,母亲见到他,便叫住他,让他进来打招呼,他刚迈步,就看见一个少女向他转头过来。
那便是莉莉。
当时,莉莉穿一件雪白连衣裙,一双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又圆又亮。
她一见他,便冲他甜甜地笑起来,她一点也不认生,而且她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右边脸颊有颗小小的酒窝,特别的可爱。
然后海一就注意到她怀中紧抱着一盆花。
花盆在她洁白的连衣裙上沾上了泥土,但她丝毫也不在意,始终紧抱着它。
后来,海一才得知,那是一盆茉莉花。
那是莉莉的宝物。
莉莉说她最喜欢的花就是茉莉花,因为那也是她父亲最喜爱的花,她妈妈说要搬家时,她跟妈妈说,什么都可以丢下,唯有那盆她和她父亲一起栽种下的茉莉花她一定要带走。
因为那是属于她和她父亲的记忆。
最后的留念。
“要记得每天给它浇水哦。”
“啊?”
海一收回眼神,不满地抱怨:“我是病人哎,居然叫我做这种事。”
“这样住起院来才有乐趣啊!”
“住院还会有乐趣?叶小姐,你确定不是在讽刺我?”
“我怎么可能会讽刺你,是你自己说的啊,你最爱花了,家里还养了一大院子。”
海一不语了。
叶曼玲笑了。
“要是怕累,你也可以请莉莉帮忙嘛。”
但莉莉消失不见,从第二天起,便没看到她,想必她已经和那个纪南云相亲相爱地工作在一起了。
叶曼玲第二天仍来探望海一。
“好些了没有?”
“早就没事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才怪!”一旁正在替他注射的陈姐忍不住插嘴,“这次不乖乖住到完全康复,没有出示医生的出院同意书,看谁会准你走出这扇大门。”
“老天!”海一夸张地大叫:“难道这医院是监狱吗?还需要出狱许可证?!”
“你听听这话!”陈姐转头朝叶曼玲笑,“海一一生病啊,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也就只有在莉莉面前,才会像个真正的大人!”
“恩,说的没错呢。”
“是吧——”
“喂——”海一抗议。
俩女人却自顾自相视一笑。
大家都很宠爱海一。
这天,叶曼玲一直留在病房里陪着海一。
海一问:“不用上班?”
叶曼玲骄傲地一昂头:“我是大小姐!只要我一声令下,自然会有大把的人肯替我卖命!”
“资本家的大小姐!”
海一笑了。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几本书递给叶曼玲,“给你解闷吧。”
叶曼玲随便挑了一本,翻开读了一页后,忽然把书合上,看了看封面。
“怎么?”
海一问。
叶曼玲点点头,“唔,还挺好看的!”
海一又笑了。
然后海一自己也拿了一本,埋首读了起来。
病房内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偶尔翻动书页时所发出的沙沙轻响。
但不知何时,叶曼玲已搁下书本,将视线定在了海一的身上。
爱看书的男子。
皮肤白皙,指尖修长,浑身充满书卷味。
叶曼玲心旌摇荡。
常常借验货之由要见他,见到他,会给他泡上最上等的茶,以及准备他最喜欢吃的点心。
两人对座时,一边交流共同感兴趣的咖啡话题,一边借机欣赏他的美色,最中意的,是他低头喝茶的一瞬间,长睫微垂,表情略带羞涩。
不知有多爱。
只可惜,他心中另有他人。
“海一……”
叶曼玲忽然轻唤他名字。
海一抬头,眼眸中有些茫然,却也有很多的温柔。
叶曼玲站起身,正准备要靠近他,忽然,身后门声响动。
有人闯了进来。
“你们——”
莉莉张口结舌,愣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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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曼玲并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她落落大方地向莉莉伸出手,“莉莉是吗?你好。”
好个屁!
“你谁?”
莉莉一脸戒备地瞪着她。
叶曼玲风度绝佳:“我叫叶曼玲。”
“叶曼玲?”
莉莉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哪里来的?”
“哦,我是海一的朋友,虽然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对你的大名却是早就如雷贯耳。”
如雷贯耳?
那一定没什么好话啦,谁指望会从宁海一那个大混蛋的嘴巴里听到半句赞美,但,谁在乎!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莉莉大力关上门,走进来。
一到床边,她像完全无视叶曼玲的存在般的,伸手按向海一额头,“烧退了吗?”
海一烦燥,“不用你管。”
他甚至拨开她的手,毫不留情的。
但莉莉仍耐心地问:“饭吃了吗?”
“跟你无关。”
“我跟你说宁海一,今晚我会住这里。”
莉莉忽然静静地说。
海一瞪眼。
“用不着!”
“用得着。”
莉莉把身上的包包往床上一甩,再蹬蹬蹬地走到旁边的陪护床上,把身体重重地摔到那上面去,接着,她用双手枕住头,并用挑衅的目光直直地瞪着叶曼玲。
(怎么,话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走?电灯泡当得很爽吗,不要脸的女人!去死吧!)
谁知叶曼玲不怒反笑。
她的沉着,令莉莉泄气。
另一边,“毛莉莉,你在发什么神经?”
说着这话,海一突然就咳嗽了起来。
“海一,你没事吧?”
叶曼玲立刻迎过去,一边问他需不需要水,一边拿手轻拍他的背,谁知另一边,毛莉莉早已动作迅速地倒好一杯温水向海一递过来。
但海一不肯接。
他捂着嘴,说了声“没事”便扭过脸去。
叶曼玲转头看着莉莉,见她满脸通红,一副气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赶紧就把莉莉手里的水杯接过来。
“我来吧。”她说着,把水递给海一时,海一接过去,喝了。
他喝了。
喝了。
了。
轰!
莉莉的脑袋炸开了。
但她才不要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哭,才不要!
莉莉跺脚离开。
在听到病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后,海一忽然吐了口气,捂住胸口,倒在了床沿上。
抱歉,更新来晚了,请宝贝们原谅,太忙了实在是……俩小冤家,没欢喜,真愁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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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再也不管你了这总行了吧……